在这个城市,阿丽已经呆了一年,每天早晨起床的时候,她总是朝镜中的自己仔细的端看一会, 偶尔还会笑一下,寻找一下纯真的感觉,尽管她已经不纯真了,她知道.
这个弄堂隐藏在城市背后, 总会有一些东西隐藏,就象人要保护自己的隐私一样, 这个城市也有着很多隐私的东西,比如这条弄堂,狭窄,拥挤,还带着些淡淡的旧意.
原来这里都是城市里的住家,改革后,大家脑筋活络,懂得把自己的房子租出去,搞些外块, 这条里弄的人脑筋很好使,他们看准了一些外来的做小生意的人要租便宜房子的时机,适时的把房子租给了他们,每月收取500元的房租,钱赚的容易又省心.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弄堂的特点发生了变化, 外来人在这里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村落, 每天清晨, 还会有鸡叫,让人晃若来到了乡下, 这些弄堂里的房子是互相对着的,挨的很近, 给人一种挤压的感觉.
弄堂很隐蔽, 在这个城市,象这样的地方很多,他们躲在城市光鲜的背后, 独自面对孤寂的守侯, 他们是夜晚城市霓虹下的阴影,鬼魅而多疑.
也就是从去年开始,弄堂里多了很多小店铺, 一块块的闪着幽秘蓝光的门扁悄悄的挂了起来. 洗头房, 发屋, 按摩室,洗脚屋占满了弄堂,弄堂是两层,一楼可以做门脸,二楼可以住人.
起初,并没有什么新鲜,但渐渐的,这里的味道发生了变化,弄堂里多了很多女人,他们穿着很少的衣服, 静静的徘徊, 如果你从他们身旁经过,正巧与他们的目光相对,你会知道什么是欲望,什么是多情,那浓烈的廉价香水味在弄堂口就可以闻的到.让人浮想联翩.
在这些门脸的背后都会有些什么故事, 没有人去细打听,只是朦朦胧胧的感觉, 那隐藏的东西跟性有关.甚至有人悄悄的称这里为红灯区.
阿丽的”丽丽洗脚屋”就在这个弄堂的最里面, 两间大约10平米的屋子就是阿丽每天的活动场所,起初,她是很认真的研究洗脚的名堂的,她把它当成一个技术来学,屋里的墙上挂者的脚部穴位图,阿丽不知道钻研了多少遍, 一年前, 阿丽在这个弄堂里有了自己的门脸,那个租给她房子的人对她说: 每月租金500元,水电费自付. 阿丽想划划价,却被房主不怀好意的揶揄: 干你门这行来钱多快啊,还在呼这点钱. 阿丽当时还很认真的说:我开的是洗脚屋.那个房主笑了,说;都一样的.
阿丽初中毕业的那年,父亲去世了,父亲是一名建筑工人, 因为一次事故,从高空坠落,不治身亡,阿丽和母亲在太平间哭的天旋地转, 阿丽记得,她看到了很多天使围绕着父亲的身体旋转,她对母亲说:妈妈,我看到有天使围绕在爸爸身边.妈妈摸摸她的头说: 我家阿丽太伤心了, 出现幻觉了.
她多想以后的一些事情也是幻觉啊. 但一样一样摆在面前,没有一个让人暖心的,先是母亲再婚, 然后是她的中考落榜. 她离开家的那天,是个天高云淡的秋季, 她简单的收拾了一些个人用品,对母亲说;妈,我走了.妈妈在厨房摘豆角,跑出来:阿丽,不是妈赶你走,你看,这个家确实太挤了.阿丽没有理会,径直的走了出去.
那个家,妈妈幸福吗,她曾经无数次想过这个问题,又一次次避开,每次想,每次睡不着觉.
阿丽在这个城市一直在寻找着自己的位置,她想赚一笔钱,让自己幸福,但钱很难赚,她干的那些工作,每月工资都少的可怜,何况,身体也受不了,她只有17岁,还是个孩子.
她攒了一笔钱,开这家洗脚屋的时候,心里是兴奋的,仿佛幸福触手可及.
洗脚屋开业后,根本没有客人,她在街口派发出去的传单,总是被随手仍掉,她很沮丧的对隔壁开发廊的广东妹说,那个一笑一个酒坑的靓妹说:你看看你穿的,一点也不性感,谁愿意看那.阿丽糊涂了:洗脚跟穿什么有什么关系啊.广东妹大笑起来:你呀,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洗脚屋和按摩室有什么区别啊.阿丽明白了她的意思,很生气,说:我不会干那种事情.
她还是堕落了,或者应该说是与时俱进吧,这是她对自己后来的一系列行为的解释,至于从哪天开始的,她记不清楚了,她只记得,第一个月,来洗脚屋的客人总会问一句话:你多大了.她会认真的回答:今年18了.然后那些客人又问:一次多少钱.她以为是洗一次脚多少钱,就说:洗一次脚20,包月200元.那些客人以为她没有听明白,就说:我说的不是这个,是那个.阿丽说,哪个呀.那些客人自讨没趣,就会嘟囔一句:有病.然后推门而去.那个广东妹在对面的屋子嘿嘿直乐,等这客人一走,就进了屋来对阿丽说:阿丽,你这真的就是洗脚阿.阿丽点点头,广东妹大笑起来:那谁还来呀,在哪洗不是洗,你要有特色服务的.阿丽知道了她的意思,涨红了脸,反驳的说:我这没有那些污七八糟的东西.广东妹把头笑的花枝乱颤:在这开店,还讲什么正经,你以为你是什么,泰国公主吗.
阿丽有了她的第一次,洗脚屋的生意实在是不好,她只能卖.卖什么,她心知肚名,那个广东妹全身都卖过了,她对阿丽说:就那么回事,别太当真,有钱赚就行了.她记得,那个男人好象是开着一个小富康来的.他进了屋直接就问:一次多少钱.然后目光在阿丽的身上来回的搜寻着,仿佛在打量一件物品,估摸她的价值,阿丽很不自在,但经济上的拮据还是让她放下了矜持:您看着给吧,算您便宜一些,交个老主顾.这些话都是那个广东妹教的.当时,广东妹吃着她买的凉皮笑嘻嘻的说:那些男人家里有老婆,出来都是打野食的,不宰白不宰,不过,也不能要的太很了,要给他们留点念性,下次还来.
阿丽和那个男人上了床,"挣"了200元钱.那个男人走的时候,穿好了衣服,一副很正经的样子,推门出去了,广东妹进来问:怎么样,给了多少.阿丽的眼泪悄然落下了:要不是房租要的紧,我才不干呢.
有了第一次,阿丽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就顺畅了起来,她学会了观察,学会了撒娇,学会了运用身体的技巧吸引弄堂口那些垂涎的目光.洗脚屋开始赢利,她给妈妈写信,告诉妈妈离开那个男人,等自己赚够了一笔钱,就回去做一个买卖,她完全可以养活的了妈妈.
有一次妈妈打电话来,听到电话里有男人的声音,就问怎么回事情,阿丽说:那是房东,来收房租的.其实,那个时候,阿丽正在跟一个男人讨价还价.对自己的身体开价.阿丽一直对妈妈撒谎,她说谎言脸不变色心不跳,仿佛一切与自己无关似的,那些晚上发生的龌龊事,只是一个女人用青春进行的等价交换.
直到有一天,一辆救护车开到了弄堂口,阿丽在屋里隔着玻璃看到那个广东妹披头散发的被抬到了救护车上.阿丽问旁人,对门开按摩房的阿明说:前几天,一个客人被查出了爱滋病,没有带套,把她给告了,说是那个广东妹给传染的.这不,医院把她带走了,恐怕回不来.
那天晚上,阿丽的洗脚屋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她有些害怕了,白天的时候,她去了医院,检查了一下身体,大夫说要过半个月才能答复.她给妈妈打了一个电话,却关了机,不知不觉,她睡着了,梦里,她被人脱光了,露着一具白花花的身体躺在一个案板上,等待着被宰割.
阿丽的洗脚屋悄悄的关闭了,很多老主顾会在晚上轻轻的敲门.他们衣冠楚楚,甚至有些人还是公款消费,完事后,会没事人一样的拍拍屁股走人,没有人会考虑阿丽会怎么想.
阿丽失踪了,消失在烟花柳巷的弄堂,同时消失的还有那个广东妹,有人说,姐俩登上了一辆开往大西北的列车,听说,那边有一中神奇的草药能治疗爱滋病.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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