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拷问　灵魂

当我风尘仆仆地赶到姑苏时，幸喜小玉已静静地躺在东吴医院里。小玉曾通过网络留言，这样告诉我：“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她从老家川西一路走来，似乎离天堂已越来越近了。但她又对我说，她怎么样也找不到通向天堂的路。我不知道，玉想将归宿选择这里，是否看见了天堂的门楣，我想她那不甘寂寞的灵魂，即是在天堂也未必就能找到一隅寄归的场所，于是天堂才没有将她收留！但愿经过了这次的磨难与波折，痴迷的她能有所觉醒，她那孤独的心灵不再孤独！

小玉下姑苏时，赶上的正是烟花三月，也不知道她是否能感悟到，一丝缠绵浪漫的气息、一点点阳春温馨的味道？但正是这暧如阳春的大爱，刹那间在死神手里拽下了纤弱的小玉，正是这坚实而勇敢的臂膀，在浩淼的太湖里托起小玉挣扎的身子，关闭了她走向“天堂”的大门！

这天，没有月儿、没有星星，天十分的沉重。午夜，昏黄的路灯让四周显得格外的苍白、格外的寂静，连空气也有点儿凄清与阴冷。我默默地守候在小玉的身边，心间蹒跚着无尽的伤痛，我不敢看她哥吃人的情神，更无法面对小玉那无助而又无奈、依恋而又不甘的眼神。我不知道是该为她做虔诚的祈祷，还为自己作深刻的忏悔；是面对世俗的遣责，还是接受灵魂的拷问？

不记得哪位哲人说过：“爱无原罪，爱无错对”！我不敢谈论、也无权谈论爱对错的问题。甚至想想原来对小玉说过的：“只是爱的时间、爱的场合不对”！也该晾晒晾晒、检讨检讨了。

我不知道小玉想这样一走了之，是否就能走得轻松？或许她应该是放下了一切，才选择这条不归之路的，或许她是想这样轻轻松松地不带走一丝云彩！好在天堂没有接纳她，否则，留给我这沉甸甸的负担，是我毕一生也难以承受的负荷；留给我的是永无灵日的悔恨与自责。

小玉是个刚烈而勇敢的女孩，是个爱的殉道夫，小玉又是传统道德不折不扣的叛逆者。而我只是个世俗而鄙陋的奴才，是个没有半点血性的懦夫，但我也没有想过要做个虚伪的卫道士。我与小玉之间，曾经因小玉的一篇爱情宣言《我的爱人，你在哪里？》，在网络上燃得轰轰烈烈、闹得众说份芸、莫终一是。谁也不能否认，小玉的真情真爱让人感动、使人震撼；小玉敢爱敢恨的性格让人敬畏、使人佩服。要说我没有动摇过，那是虚伪的，而我那时更多地选择了退缩与逃避，并借出国考察之机，离开了公司二个多月。不是我冷血，也不是我寡情。我已经不是自由身了，仅仅在道德与义务上就已剥夺了我的权利。我和小玉工作在一起，小玉对我的情谊、对我的爱意，我岂有不知、岂能不懂？但面对这样一位花样年华的丽人，如果我冒然接受，扪心自问根本就不能给予她什么，对她更多的只是不公与伤害，而且我还要醒慎地处理家庭问题。

然而，我低估了小玉的执著与痴情，她那篇文章在网上一发，掀起了轩然大波，给希望冷处理的我一个截然不同的结果。我并不怕同事的指责、并不惧网友的谩骂，也不担心家人与朋友的误解。只是为惹起了这无端的风波而懊恼，只是为不知如何地处理与小玉的关系而郁闷。我已经处在左右为难的境地：伤害小玉，面对一个对我如此痴情的女子，从心里说我做不到，有道是人间真情千金难求。伤害二十年与我相濡以沫的妻子，我更是难以做到的！

虽然小玉对我说得很大度，妻子也表现得十分的宽容，其实人人都知道，爱都是自私的。或许妻子能容忍我逢场作戏，但很难接受与人分享爱情与家庭的事实。而以小玉不甘寂寞、敢作敢为的性格，即是现在言语上会承诺什么，但最终也不会停在当情人、做小妾的位置上满足的，更谈不上有幸福可言。好色是男人普遍的本性，我承认我也不是个例外，但我选择权衡再三，对小玉除了躲避之法外，决不敢跨越雷池半步！

然而躲避的结果，并没有达到最终解决问题的目的，小玉要生要死的行为已经让她的父母知晓了，面对小玉那不能用理智说服的情感，面对小玉愤怒而又无可奈何的双亲，我不顾股东及同事的婉劝离开了公司，以避免与小玉一天几乎是八小时的面对与接触。后来知道了小玉的家乡我们有个分公司，我请求董事会将小玉作为公司的派出负责人，让她回老家的分公司工作，然而股东们均以小玉不成熟、易冲动、太情绪化而否决，最后我将自己的股份转赠给了小玉，并让小玉以我转赠的股份作抵押，小玉才以股东的身分回到了老家的去负责分公司。

或许，感情的东西真的是不能让人安排的。满以为一旦小玉回了家乡就会慢慢的平静下来，公司的领导还有意识地把一直在追求不小玉的赵，也派往了小玉的老家川西。还真的，一切仿佛天如人愿，不久就传来了小玉要与赵结婚的消息。得到这样的信息，我心里有过酸涩，但更多的欣慰和祝福！谁知的这段婚姻仅仅维持了三个月就告结束，其实小玉想得很幼稚，小玉只是想证明自己不是个没人要的女人，小玉只是想证明自己是个正常的女人，这不仅没有从根本上解决小玉的问题，她是在拿自己命运开个大玩笑，而且让赵也满心身伤痛。

于是，小玉做了个常人无法理解和接受的决定，来到苏州演出她壮烈殉情的一幕……

面对小玉这种不失以生命为代价的爱，除了在心灵深处产生强烈的震撼外，任何言语、任何行动都变得苍白无力了，我的灵魂一次次地接受着拷问，我想无论有什么样的困难、遇到怎么样的阻力，我除了向小玉敞开自己的心怀，真心实意地接受外还有什么选择呢？!

二、永远　到底　有多　远

汶川大地震，不仅是无良的上天横加给灾区人民的灾难，也如恶魔的利剑，深深地剌痛着全国人民乃至全世界善良的人们。一个多月来我都是在这样的惶恐、悲悯、痛楚与祈祷中度过的，心里一直不肯相信，但又不得不面对这悲惨残酷的现实。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了，我无法写点什么，自己颤抖沥血的心一直无法平静；也不敢写点什么，既怕无法书写这场灾难的震憾与惨烈、无法记录灾区人民的顽强与坚忍，又怕无法描绘解放军及其他救灾战士的英勇与无畏、无法反映全国人民爱心的崇高与伟大，更怕这贫乏的文字打扰数万长眠天国的灵魂。

我明明知道，小玉就工作生活在那座城市，而且一个多月过去了，发出的寻人启示也无声无息，但总希望会老天开眼、会有奇迹。然而这度日如年地等来的，却是小玉她香消玉殒的结果，这伤这痛、这悲这哀，叫我怎样地承受、叫我如何来排解啊！

三年前，我与妻千叮万嘱送别小玉的情景历历在目，原以为她回到她家乡，是大家都能接受的最好结果，也就是在四月份我才与小玉一路回川，谁知这一别却成了永诀。我不知道永远有多远，难道这阴阳相隔才算“永远”么？我不能原谅自己过错，我更不能用种种缘由来开脱，我只想说的是如果小玉还在九江工作，如果不是我与她的父母执着把她送回老家，如果……但今时今日，我们已经没有了如果！真的，我只能是默默无语，唯有让良心经受鞭挞，唯有让灵魂接受拷问。

事实上，在太湖事件后，我们完全放开了心怀。尽管理智告诉我们，我们未必能抵御得了世俗的非难，但是我们更愿做一对直面情感的俗人！是啊，明明我们在相亲相爱着，人生只不过是短短几十个春秋，又何必过份的委屈自己、折磨自己呢？何况我们已经得到了我妻子的宽容与默许。我们虽然无法相濡以沫、举案齐眉，但我们决定相约永远。

我不知道永远到底有多远，原以为那一定是个无际无涯、天长地久的约定，然而到头来，所谓“永远”在这一瞬间就定格成了永恒。这真真切切的相知、相契、相拥、相恋，竟然宛若昙花一现后，就成了过眼的云烟。我美梦惊醒在这风雨溟晦五月的夜，掀过来时已是没有了小玉的明天。悲戚的浊泪弥漫了我的眼帘，原本幸福的天空这一刻起就惘然无光无色。

四月我们从苏州向西行，一路上游山玩水、访古揽胜；道不尽的风花雪月、说不完的缠绵绮旎。在这个月里于我们是个不是蜜月的蜜月，我在努力地为她受伤的心灵给予更多的关爱、她在执著地为我老去的青春注入激情。在她的细腻敏锐中我享受着无尽的温柔与甜蜜；在她的多愁善感里我赶走了那心灵的迷失与孤独。我们十分珍惜，这无论在现实中，还是在网络上都被渲染得热闹喧腾的缘分。我们十分珍惜和感谢宽容、大度的妻子给予我们这方生存的空间，庆幸真我们之间的爱，终于跨越了重重的阻隔，庆幸这爱有了个童话般美妙的结局。我们从此在超脱中拥有了一份心灵深处的慰籍。

仅仅过了半月，我们似乎就走完了“永远”的距离。聚散无常或许就是我俩的判词，只是我们陶醉在欢愉中，参透不了机巧闳深的禅意，只是我们沉溺在浓情中敷衍了冥冥中的天意。当我们顿悟时，已是风断的天机。即是我们得相约，已是五百年的契机，但是我们还是没有读懂佛前那明亮不定的灯语，于是阴阳永隔便是终点，终于寂寞无助成了结局。

耿耿长夜人难寐，雨打芭蕉语咽噎。我不知道是不是这天涯相隔就是“永远”的距离，紊乱、悲哀、孤寂荒芜了我的思绪，麻木了我的灵魂，我整个人都被抽空成了一段空白、虚脱，没有了幻想、不寄望未来，只能是守着旧梦长泣当歌，只能是向着西天浊泪当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