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画课的ｓ老师对我说的一句话，到如今仍是我心中的迷思。

读书的那么个岁月，用去人生最美丽的部份，即使没有来得及转化成熟，却很少有谁在我特立独行的心间留下什么。即使是伤怀，也早随着断线的风筝飞去。

那么，我在记挂什么呢？

回想起来，第一次看见这位留着两撇小胡子、长相斯儒的老师走进教室，我就知道，我不和他熟。因为太恶心。再听他说课的态度，我更不喜欢他，又一个随便教教的私立学校名师（这个ｓ老师是有名的水墨画家）。看着ｍ同学连下课之余都巴着他不放，上课时老师又经常「指点」她的油画参赛作品，令我更反感，虽然知道这并不是他的错，他只是在指导一个特别认真的学生，一不小心，就经常热心的在她参赛作品上挥个几笔。不齿，是我个人的态度，没有懂得力争上游，不但未曾想过参加县市美术比赛，作业也都随便画画。当时一心想成为漫画家，却不是拼命学习的年轻人。所以，毕业后才会不务正业。无知的很。

也许正是我的态度问题，我至今还迷失的想着他对我说的那一句话，这么句白话，每次想来，都兜不出去。

话出自一次校园油画写生，ｓ老师一边看着同学们画画，一边走来，也没见他指导什么，除了某位特别认真的同学。他走到我身边，站了许久，我战战兢兢的调色挥笔，颇不自在。其实，留小胡子也不是他的错，是电视里留着两撇小胡子日本走狗和轻浮脚色的错。但我就是这样的人，老对身边的人贴标签，何况是ｍ同学的事，大家心里有数，她的市油画冠军，真是得来有自吶。

当他对我说那句话后，我觉得，他懂得教，却不知如何教，可能是如此，才会在学生的作品上留下绝妙的笔画。因为他说了话，明白我，却没有再继续指导我的问题。难道，在等我巴着他？我宁愿给他多留个好印象，相信不是因为这样。

ｓ老师这样端看学生画画，实在太少，熟识的同学都围了上来，只怕他们失望了吧！也不是什么大作，我最讨厌写生了。

跟在老师身边观摩的同学都安静无声。我的心底却闹的很。喂！这叫我怎么画下去。直到ｓ老师终于开口说话，话一丢，就继续巡视别的同学作画。

我一直觉得校园写生是艺科老师偷懒的上课方式。先是下令在某地点或自由地点的校园内写生，老师就消失去两个半课，再出现随便走走，顺口教教。下课。

这又是我个人的态度，当然与老师们无关。

朋友们听完老师对我说的话，都愣着脑袋回去画作。

何况我是当事人，一边画着画，一边还企望着老师回头时再跟我多说一点，好教我个明白，但是一直到画作时间结束，大家的作品在美术办公室外的廊道一路排开，一直到ｓ老师一路打分数经过我的作品（八十分，已经是他打分数的高分了。），我都还期待着他再说什么。

我这人向来随便，是个差不多学生，就学岁月里最巅峰的这一日，就结束在一句白话中，没有更多了。

如果我写到这里，却没有把那一句话写出来，这成不成为一篇完整的文章呢？我思忖着。我的问题，也在此。已经明白，却还想不出来，所以称为迷思。

「你懂得画画，却不知道怎么画。」

这话，讲的很白。

我，就是如此。

你，懂了吗？

散漫如我，对任何事自然没有练就专精。

我不在乎怎么做才对，只想继续做。

所以，画，只是因为爱画。写，只是因为爱写。这样就够了，不是吗？

油画课的迷思，至今还都兜出去，因为我一直想改变，一直想。

毕业多年，依旧不攻专长，工作虽不是用之所学，至少饿不死，活得下去，这不就够了吗？

所以，这完全是我的态度问题。与迷思无关。

长辈们总是嫌我们年轻一代不知上进，现在不是流行慢活吗？一辈子急急切切、你争我夺，人究竟生在哪里？

至少我懂得活。我不生在理由里。一直想改变，因为改变就是创造。而创造需要自由。指心的自由。自由总不必需要任何理由。

理由留给风去揣摩。

（2008/9）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