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悬河为证(四)——走近古都(五)ferryman

发表于-2008年09月16日 凌晨1:15评论-0条

四、偃武修文铸大宋悲歌

历史本可以以最虔诚的方式来祈祷祝福新生的北宋王朝,本可以以最客观舒畅的笔墨来描绘大宋帝国君临天下社会繁荣的卓越功迹。因为饱受战乱之苦的华夏子民期盼和平幸福安康的日子如大旱三月之盼甘霖,新生的大宋政权基本上统一了中国,巩固了中原和南方大部分地区,终于给天下苍生以繁衍生息的机会。同时历史给了北宋王朝最好的发展空间和机遇,大宋帝国也曾经一度显耀于世界民族之林,古都开封曾经敞开包容天下的胸怀,以160万人口之众而成为当时世界最大的国际大都市,成为汉唐盛世之后中华民族又一亮丽甚至超过盛唐文明的里程碑。试想11-12世纪初期的世界水城威尼斯仅10万人口而炫耀于世界,较之开封,区区威尼斯岂敢企及!然而不堪重负疲惫不堪的古城开封,刚刚从五代黑暗愚昧的生死底谷中走出来,还没有来得及完全拂拭身上的尘埃,抚平脸上的创伤,以空山新雨迎朝阳的姿态轰轰烈烈有所作为的时候,不曾料想弹指间168年大宋帝国春秋,在中华历史罪人宋徵宗搜刮天下之财滥造延福宫和“万寿艮岳”的“歌舞升平”之中又一次跌落在寒鸦社鼓的万丈深渊之中。 

历史的黄页上曾经这样无可奈何却又十分凄婉痛楚地叙述着大宋帝国在繁荣鼎盛之后嘎然落幕时那极不光彩令人阵痛的悲惨结局。

公元1127-1128年,中原开封河洛之间,在河南巩义市(旧巩县)西南部山峦起伏、沟壑纵横的北宋皇陵的乱岗上,一群野狼和乌鸦从五代血雨腥风的地狱里钻出来,大口吞噬着北宋帝国王朝“七帝八陵”的尸骨以及尚且残剩的永泰陵宋哲宗赵煦尸骨上的腐肉,试图以此祝福金兵占领东京开封府后进驻宋陵、既为掠夺也为报复而对北宋帝国皇陵进行两次毁灭性盗掘之丰功伟绩——其时掘墓开棺,尸骨遍野,狼烟四起,天昏地暗……这是人类历史上演绎的一场最大规模、惨绝人寰而以决意消毁帝国皇陵为快事的疯狂野蛮愚昧无知的低能发泄!宋太祖赵匡胤当年从柴氏孤儿寡母手中夺取江山的时候,当年得意洋洋在一个明月当空的秋夜杯酒释兵权的时候,做梦也不曾想到,连自己不曾做个皇帝梦的父亲的尸骨,也伴随其七位死于开封的儿孙皇帝在宋陵的硝烟狼籍中寒鸦啄遍,裸尸荒野……

在历史的同一时间,公元1128年的东北两江流域,一阵凛冽的寒风夹着来自西伯利亚的满天飞雪,吹落在黑龙江依兰县的五国城头,陪伴着“坐井观天”的一对苦难父子,在漫天风雪里唱和着南唐后主李煜“梦里不知身是客,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浪淘沙》)的历史挽歌。这是两代大宋帝国之君,以其凄惨的亡国之音在异域他乡悲鸣:“……家山何处,忍听羌笛,吹彻梅花。”(《媚眼儿》、“…… 天遥地远,万水千山,知他故宫何处。 怎不思量,除梦里有时曾去……”(《燕山亭·北行见杏花》)。他们就是在河南开封府 断送了大宋帝国江山而被东北“生女真人”金太宗俘掳至五国城的两位民族罪人:宋徵宗赵佶和宋钦宗赵桓。殷鉴不远,铜镜尤在:曾记否,在五代时期契丹辽国的黄龙府(今吉林省长春市农安县)曾经装下了中原一个后晋割据王朝(后晋皇帝石重贵被俘掳至黄龙府),而今历史又一次让这大东北的五国城居然装下了一个完整的大宋帝国!这些只识弯弓射大雕、压根儿也不知《周易》儒释道为何物的女真人,居然把整个大宋皇陵全毁了还不解恨,还非得要把大宋最后两个皇帝一个一个折磨至死,并且将大宋徵宗钦宗妻女爱妾以及后宫几千宫女在内的全部女人一个一个奸淫玩遍生吞活剥而后快。在中国儒释道千年教化中长大的大汉民族,即或当年汉高祖刘邦受辱“白登之围”,但汉武帝以“敢犯天汉者,虽远必铢”的拓边胆识和勇往直前的气魄,以举国之力而逐匈奴,以雪前耻;世宗李世民在“大唐必胜”的呐喊声中,逐突厥,亲土蕃,威震四海,天下朝服,何曾受过如此耻辱!当年宋太祖赵匡胤戏弄李煜为“违命候”的时候,怎么也不可能想到自己的子孙在160多年之后也会以“昏德公”、“重昏侯”之耻辱而命归黄泉,不得所终(相传徽宗病死于五国城一土炕上,金人移尸于一石坑上而焚之,烧至半焦烂之时,用水灭之,扔尸于坑中浸泡,其水即可为灯油之用。钦宗悲伤至极,亦欲入坑随父同去,金人止之,云:活人入坑,水不可为灯油之用也……20年之后钦宗在万般羞辱之中于金国马球赛场的马蹄之下被乱马踩死)……当年司马迁因李陵假降匈奴事件而受腐刑,则认为人生之辱莫过于此,而今大宋帝国九朝九帝无一幸免于东北女真人非人性之羞辱,这岂可用“莫过如此”而谓之乎?

威武雄壮哉,大宋帝国王朝!九朝九帝就是以这样揪心的结局给后世人展示着他们在辉煌背后的苦涩与凄凉。太祖定鼎大宋帝国之日,便是太祖及赵氏子孙铸就大宋悲歌之时。翻开帝国一页页辉煌伟业,聆听帝国一篇篇感人故事,深思帝国一首首耻辱歌谣,吟诵帝国一句句苦难诗篇,开封府那悉为人知的历史掌故,一定会把今天的世人带进那已经深埋于地底下的幽远苦涩与地面上血泪斑斑的世态炎凉,从而让世人去思考,去琢磨,去品味这曾经让四海归心,天下首富的古都开封,以160多万人口而傲视世界,却又以全国超出一亿人口之富、以160万军队之众,于弹指之间而败于东北数万游牧骑射之女真金兵,国灭家亡,尸骨不能安于黄泉,妻女不能贞于节操,子孙不得救于悬命之间,何哉?

此乃我中华大宋帝国乎!世人就不明白:若大之北宋王朝,以一《清明上河图》足可以证明其繁荣昌盛,国富民强;以其火药、印刷、指南针而享誉世界的三大发明,足可以证实其科学技术的强大和先进;以其包拯坐镇开封府打马御街前的天地正气,足以证明大宋王朝的政治清廉,民风纯正;以其扬家将的虎威,寇准的胆示,狄青智取昆仑关的智能双全,李纲宗泽的誓死卫国,足以解国难于危亡之际;以包拯、范仲庵、王安石改革变法求新的思想理念,足以除旧布新,富国强兵,拱卫边陲;以交子瓦市瓦子的兴盛,以其白皮肤黑皮肤蓝眼睛之不同种族的异国他乡之子民(包括犹太人)相聚开封,赏隋堤烟柳,品相国霜钟,望州桥明月,听汴水秋声,弄丝竹于梁园,昼夜极乐于吹台……如此种种,足以证明大宋商业文化的迅速发展与城市经济的空前繁荣;以唐宋散文八大家之六者集于宋,以宋词影响中外古今的历史地位以及通俗演义的民间文学的问世,还有以新理学包容儒释道于一身的国学精髓,以及范仲淹的“先忧后乐”,司马光的历史巨著《资之通鉴》,足以证明大宋帝国厚重的文化底蕴与先进的文明教化达到当时世界之极盛。如此令世人瞩目的大宋王朝,何乃一夜之间被野蛮粗暴的胡服骑射者所征服而成为金人淫泄之极品,阶下之死囚?

悲哉,有朝168年始终没有完全统一中国的北宋王朝!骄奢淫逸与辽夏防边同行,守旧自困与除旧布新较劲。当邪恶强j*民意、腐败昏庸充斥朝廷的时候,在一个再也无法完成江山一统 、征辽伐夏屡战屡败的特殊历史时期,文明教化征服不了粗暴野蛮,经济繁荣取代不了掠夺杀伐,科学技术制服不了弯弓大刀。大宋之亡,亡于偃武修文积贫积弱;大宋之亡,亡于声色淫逸,民不聊生;大宋之亡,亡于虚外防内,卧榻之侧竟容他人酣睡!

有人说,北宋亡国,表面上亡于宋徵宗宋钦宗荒淫误国,而究其根本原因则亡于宋太祖赵匡胤虚外防内的既定国策,成也太祖,败由太祖。甚至有人说:传统中国之耻辱起源于赵匡胤“抑武重文”、“强杆弱枝”的立国精神,发轫于宋末、明末之亡国战争;绽放于清末割地赔款之卖国条约,致使赤县神州几欲亡国灭种!当初赵匡胤虽然基本上统一中国(自961年建立大宋帝国,至979年南征北战,最后一个汉族割据政权北汉归服宋太宗赵光义。当时云南大理主动臣服于宋,宁夏银川的西夏国尚无雏形,只有占据燕云十六州的北方契丹辽国与之抗衡),最终也没有战胜契丹辽国,无可奈何与北辽南北苟安,事实上留下了大汉民族屡次亡种灭国的民族危机之祸根。真乃一语惊人,震聋发聩!他们认为:赵匡胤制定一系列偃武修文的基本国策,不仅使汉唐以来崇尚文治武功的华夏文化改变航道走入歧途,严重扭曲了华夏崇文尚武的民族性格,最终促使民族性格劣变,致使华夏大汉民族屡次惨遭荒蛮腥膻的北方游牧部落屠戮,导致宋真宗时期“澶渊之盟”一开割地赔款,卖国求荣之先河,堪为800年后满清政府出卖中华民族之鼻祖。靖康掳掠,崖山之战,多尔滚入关,北方游牧民族的铁蹄践踏而成的血海之河淹灭了大汉民族,以大汉唐人自居的传统中国三次被弯弓大刀整体征服(金国东北女真人灭北宋、元朝北方蒙古人灭南宋、大清帝国东北满族人灭大明王朝),皆源于赵匡胤一定国策之过也。还有人认为,宋朝承接汉唐以来的人文与物资的辉煌成果,其繁荣与发达大大超过了大唐盛世,令后世人艳羡不已。宽松浪漫的思想文化和领先世界近六百年的商品经济,以世界第一国际大都市的面貌展示着华夏儿女的卓越丰姿,确实让人眼花缭乱。但这繁荣与让人艳羡的发达与文明,绝对没有为百姓带来丝毫福祉。虽然皇家库藏银两位居世界第一,却是为苟安保边而孝敬大辽、西夏、金国而准备的可耻而又丧失国格人格之岁贡!也是为赵宋王朝腐败透顶官燎阶层所挥霍而搜刮的民旨民膏,有宋一代万万子民始终挣扎于水深火热之中,农民起义的烽火伴随大宋王朝始终,《水浒传》直接描写因花石纲而诱发的宋江方腊农民起义仅是冰山一角……

嗟乎,世人竟然对大宋帝国赵氏王朝如此茗茶煮酒!如果我们仅从中国历史走向来看,从中国古老儒释道三教合一之治国之谋略来看,强杆弱枝、重文轻武的168年,在相当大的程度上的确助长了国民的劣根性,尤其是“不杀文人”之太祖遗训,直接导致了以文制武,小人误国的悲惨结局。大宋帝国唯一皇帝钦点而任枢密使(枢密使:按宋祖制由文官担任)的国之栋梁——武将狄青,以其平辽夏,镇南蛮之功比天高而遭文官诘难于朝廷,若大之东京开封府,竟无狄青立足之地,狄青死之凄然,实在令今世人拍案深思。然则果真把这些责任强加于赵匡胤一身,也实在太冤,其冤在于真正引狼入室者非赵匡胤其人,乃石敬瑭民贼是也,这才是大汉民族第一历史罪人。无当年石敬瑭自毁长城断送幽云十六州之日,就无今日大宋王朝国破家亡之祸。赵氏王朝鼎立之日,乃后唐割据,五代纷争兵强马壮而王者之时,为除旧布新,江山永固,赵匡胤于秋风明月之夜而“杯酒释兵权”,实在是无可奈何而为之也。纵观北宋王朝,据李华瑞先生《宋史论集》载:在政治体制上,宋太祖君臣集团从开业之初就进一步地加强了以皇权为中心的中央集权统治,并巧妙的分散宰相之权,而后又建立了非常完善的科举考试、官员选拔以及监察制度,杜绝了封建王朝屡见不鲜的宦官专权之祸、藩镇割据之祸、权臣谋逆之祸、流贼覆国之祸,成为当时世界上最开明的时代。政治开明、言论宽松,是那个时代的大趋势。当代史学家白尊彝先生也说:赵匡胤王朝进行军事政治制度的改革,“……以达到以文制武、互相牵制的目的,从制度上稳固了宋朝的统治,消除了名高望重的禁军将领发动兵变夺取政权的可能性。皇权的加强削弱乃至取消节度使的职权,是消除地方割据势力的根源……”这是对北宋初期军事政治制度改革的充分肯定。然而赵氏王朝在加强中央集权的同时,特别以文官牵制军队的作法,大大削弱了军队的战斗力和凝聚力,这是导致以后宋军与外族作战屡战屡败的根本原因。这一点李华瑞、白尊彝先生心中自然明白,不说后来在赵氏王朝的眼皮底下突然又冒出来一个新生的割据王朝西夏国,只说太祖太宗二帝在世时,曾誓死收复燕、云地区,对契丹辽国进行了近二十年北伐战争,匀以失败而告终,其惨痛教训就是对抑武扬文的功过是非所作出的最公正客观的评价。

凭心而论,乘勇追辽,直捣黄龙府,彻底消灭契丹辽国在燕云地区的盘踞政权,是大宋开国之初的基本国策。白尊彝先生的《中国通史》这样记载:“宋自建国之日起就同辽保持着对峙的局面,辽一直是宋在北方边境上的威胁。在宋太祖、太宗的心目中,夺取后晋时割给辽朝的燕、云地区才能算是完成统一政局。宋太祖原想储备巨额款项向辽朝赎买,如遭辽朝拒绝即以此巨款作军费,攻取燕、云,但收复燕云失地方案未及实施,太祖却英年早逝。宋太宗于太平兴国四年(979年)五月灭北汉后,六月即乘势自太原直接进攻辽南京(今北京),宋军随即攻降辽涿州(今属河北)、东易州(今涿州西南),进至辽南京城南……”北宋大军以如此风卷残云之势,焉能不克燕、云,收复失地,完成统一大业?然而由于此时宋军战斗力已经远不及那些骠勇善战的游牧子民,当战火遍烧高梁河(今北京西直门外)之时,天不佑宋,宋军大败,宋太宗也于败兵之中而中箭重伤,仓皇退兵开封,攻辽战争以失败告终。尔后二十年的宋辽战争中,以抗辽名将杨业之全军覆没而告一段落,宋朝与外族作战屡战屡败的历史由此开始谱写。997年,宋太宗因高梁河之战的箭创复发,带着四海不一,功败垂成的深深遗憾,带着自宋辽开战屡战屡败的羞辱,更带着对石敬瑭断送江山社稷的刻骨铭心的仇恨,同时也许带着976年那个风雪之夜“烛光斧影”而弑兄篡位的恐惧,好不心甘情愿地离开了初见端倪的大宋王朝。

古人常说:创业容易守成难。其实好多的时候,创业之艰难,比守成更难!因为这期间不知有多少国难之事和人世间的龌龊险恶在一分一秒地算计和漫延。如果假设成立,赵匡胤在国家没有完全统一之前,继续加大军队和国防建设,少释大将兵权,也许不会有那个风雪之夜(976年)在“烛光斧影”中猝然暴死,年仅51岁身强力壮而英年早逝。如果赵匡胤之不死,也许不会有番美作奸,杨业全军覆没,乃至收复燕云之战以彻底失败而告终,也许燕云失地也尽收中华了。又退一步说,即或当年赵光义不是弑兄篡位,但自太宗始20多年与异族开战屡战屡败的耻辱,谁承其责?当年克南唐,归吴越,臣大理,西收巴蜀,乘势北上而亡北汉,以其浩荡之势焉能20春秋而不敌契丹北辽数万胡兵哉?有不少史学家说:太祖太宗二帝乃开国之君,自真宗至哲宗五帝(即真宗、仁宗、英宗、神宗、哲宗)为守成之君,而徵宗与钦宗则是亡国之君。虽然开国之君壮志未酬身先死,但至少给后世子孙留下了一份基本统一的江山社稷,虽然这份基业是精心谋划从柴氏孤儿寡母手中夺得的,但赵匡胤基本上按照王朴《平边策》的战略思想而挥师南北一收河山,实乃当年周世宗之宏愿,从这一点讲,赵氏王朝并没有完全辜负世宗柴荣。大丈夫当有为而为之,虽不择手段,然民拥而附之,唾手间破碎河山统归赵氏,乃国之福也,柴荣王朴亦可以瞑目九泉了。创业如此艰难,赵氏王朝如此来之不易,那么自真宗始,后世帝王们又是如守护这份来之艰难的宏伟基业的呢?

记得974年赵匡胤欲灭南唐李煜以扫清统一江南之屏障时,基于南唐李煜表面臣服北宋,实在找不出挥师南下的借口,只好手按宝剑,长天一吼:“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于是李煜被俘,北上开封而为“违命候”。如果这一声怒吼也成为太祖留给后代子孙的祖训,那么,宋真宗就实在木呐愚钝而不解祖宗训示了。当年太宗赵光义就因容不得酣睡在卧榻之侧的契丹北辽而誓师北伐,身中辽箭,以身殉国。也就因为北辽虎视中原,开封不保,才有杨门虎将、佘太君、穆桂英挂帅以抗北辽,其英雄传奇流芳百世,今之世人妇孺皆知,称羡不已。然而大宋第三代皇帝真宗赵恒,在位25年,不但没有收复燕云地区,居然于公元1004年,在北宋大军节节胜利,其势可一举歼辽而收复失地之时,竟然不顾寇准等爱国大臣的坚决反对,与北辽签订了华夏大汉民族对外族战争史上第一个不平等的“卖国”条约——《澶渊之盟》,试想:江山依旧,失土不复,还得以每年交给辽国绢20万匹、银10万两之耻辱以换取和平,让区区数万北辽契丹人酣睡在拥有90多万北宋大军(真宗时北宋已有90多万军队)的北宋子民的头上,还必须无条件地心甘情愿小心翼翼地孝敬着侍候着头上的“主子”,真是岂有此理。这难道就是守成之君宋真宗的开山杰作!要知道当年西汉文景二帝和亲匈奴,只为卧薪尝胆以养生息,赢得备战条件和时机,君不见大汉天子武帝刘彻振臂一呼,卫青霍去病长驱大漠,“匈奴远遁,而漠南无王庭”,霍去病一败匈奴而封狼居胥乎?

太祖太宗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的尸骨未寒,自己的子孙居然与狠共舞,不,更有甚者,竟然拿自己的钱财跪着求着去孝敬自己的敌人,还生怕“主子”不愿意接受这份孝心。自辱于此,何有人格哉?真宗也许听过农夫和蛇的故事,但一定真的忘记了当年石敬瑭作契丹辽国儿皇帝的时候,自献燕云十六州而养虎为患,使其之养子石重贵在国破家亡之时,在辽之黄龙府所受的百般凌辱,到是培养了宁愿自己冻着饿着,也要让别人比自己过得好的不求索取,但求奉献的高尚品德。“澶渊之盟”虽然客观上换来了百年和平(于历史这只是一瞬间而已),修养生息,有利于一时之国计民生。正如亲身体验过当年生活的孟元老在《东京梦华录》中说:“……时开封太平日久,人物繁阜,垂髫之童但习歌舞,斑白之老不识干戈。”但从历史发展的长远利益来说,或者从根本上说:宋真宗不但不收复失地,养虎为患,而且还自己出钱替自己的敌人驯良师,造利器,自掘坟墓。事实上,一纸和约,一为叛将李氏王朝西夏1038年立国提供了发展壮大的土壤和立国之机;二为从后期腐败辽国分裂出来的“生女真人”建立金国消灭北辽,直到最后置北宋于死地提供了生存的空间和历史机遇。中国整体亡于异族,自宋真宗始也。《澶渊之盟》问世,才是真正让中国留下亡国灭种之祸根一个根本原因,也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改写了中国历史,改写了中华民族刚直不阿宁愿站着死也不跪着生的民族性格。从这一点讲,赵恒不如石重贵也。宋真宗能意识到这一点吗?不妨我们先看看他在“凯旋班师”之后做了些什么吧。

1005年(大中祥符元年——真宗因上帝降天书而改年号),山欢水笑,黄河清流,春和景明,开封上下,举国臣民,齐呼万岁!其时,东京开封府承天门南角,紫气萦绕,百鸟争鸣,乃天神降“祥瑞”黄帛天书于此也!有宋以来40年与辽征战,白骨露于野,鲜血流成河,多少红颜倚楼北望,多少孤寡冻馁寒窑,民不聊生,经济凋弊,而今竟以一纸澶渊和约而止干戈,为大宋王朝赢得了和平发展的空间和机遇,国之福祉莫大于此也!上帝为之感动,乃赐天书为贺。真宗为感谢上帝赐天书之恩,东封泰山,诏示天下从此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于是封禅大军,浩浩荡荡逶迤东行。真宗不仅带着“天书”封祀天帝于泰山(今泰安北),禅祭地神于社首山(今泰安西南),还去曲阜祭祀孔子。甚至一本正经地改谥孔子为“至圣文宣王”。去亳州(今属安徽)太清宫加封道教祖宗老子李耳为“太上老君混元皇帝”。至于“赵氏祖先降临延恩殿”的闹剧那就更不着边际了。为粉饰澶渊盟约以胜求和的罪过,以王钦若为首的力主逃跑不战而退江南的乱臣贼子,竟然以瞒天过海掩耳盗铃之滑稽,以假乱真,坑蒙百姓。甚至排挤功臣寇准,编造天书荒言,挟帝封禅于泰山。真宗在位20多年,大部分时间居然是奉天书而惠万民(天书本乃杜撰,子虚乌有),在祭祀活动中度过自己“美好”的皇帝生涯。

正有正道,邪有邪门,由不得你信与不信。中国有史以来,最充满传奇色彩的王朝,莫过于宋真宗至宋哲宗时期(守成时期即社会经济发展阶段)。特别是宋真宗时期,为北宋的繁荣昌盛奠定了厚实的基础。这个时期,结束了唐末五代近百年的战乱之灾,结束了宋辽40多年的相互残杀,宋真宗虽然用钱帛换取和平,确确实实留下北宋亡国的后遗症。然而正式开始采取虚外防内的政治军事政策,在特定的历史时期,竟在一定程度上让百姓安居乐业,文化教育轻松自由,经济迅速发展,人口急剧增长,都市繁荣与日俱增,这似乎就是历史的滑稽。自宋真宗始以后五帝,虽然宋真宗时期没有采用包拯的“宽民利国”整改措施,宋仁宗时期没有采用范仲淹的“庆历新政”,宋神宗时期没有彻底推行“王安石变法”,但是在外有辽、夏(1038年建立西夏国,开始大规模犯宋,1044年在范仲淹、狄青“坚壁清野”的军事防务下,不得不与宋讲和,臣服于宋,但宋仁宗却又一次以钱帛茶“赐”予西夏以换和平)强敌,内有三冗(冗兵、冗官、冗费)重负,国家积弊日益严重的历史时期,社会经济的繁荣竟使开封古都达到了当时世界繁华之最!宋人孟元老在《东京梦华录》序中曾这样描绘当年汴京情景:“时节相次,各有所观。灯宵月夕,雪际花时,乞巧登高,教池游苑。举目则青楼画阁,绣户珠帘,雕车竞驻于天街,宝马争驰于御路,金翠耀目,罗绮飘香,新声巧笑于柳陌花衢,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八荒争凑,万国咸通,集四海之珍奇,皆归市易;会寰区之异味,悉在庖厨。花光满路,何限春游,箫鼓喧空,几家夜宴。”这与宋人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所描绘欣欣向荣的社会景象完全吻合,如此腐败之王朝,何乃国昌民富如此?

我在想,在这守成的特殊历史时期,人口已经过亿,垦田近6亿亩,农业的增产增收迅速推动了各行各业的迅猛发展。造船、矿冶、纺织、染色、造纸、制瓷等手工业的发展为历代之所不及,商业市场打破了唐朝坊市分开的格局,大小城镇贸易盛况空前,瓦市瓦子盛行,纸币广泛使用,指南针、印刷术和火药三大发明领先世界,划时代的经济商业文化艺术的繁荣来源于什么呢?只有一条:人民的安居乐业!但最终值得推崇的还是天性善良的中国百姓,因为他们最大的满足莫过于有一块属于自己安居乐业的一亩三分自留地,哪怕戴月荷锄,面朝黄土背朝天,再苦再累也心甘情愿,在自食其力其乐融融中默默无闻地延续着中华民族千秋万代之血脉。他们不知道什么叫指南针,为什么要用活版印刷,更不明白那些宫廷里面为什么要“狸猫换太子”,包拯为什么非要去彻底查清妖人冷清冒充假太子的繁杂之事。但是有一点在茶余饭后他们是津津乐道的,那就是“五鼠闹东京”、“包龙头铡斩陈士美”,还有那“杨家将”的优美故事。换句话说,中国的老百姓,只要他们有了一方安居的乐土,他们一定会为历史的自然延伸而生儿育女,耕耘收获。然而,使老百姓不能理解的是,在这充满神奇的近百年时间里,谁曾料想大宋王朝在其高度繁荣的背后,竟会潜伏着亡国灭种的危机,其历史结局竟然是大宋末帝在颠沛流离之后,死无葬身之地(北宋末帝钦宗赵桓在东北被乱马踩死后身葬何处,至今下落不明)!

其实,亡宋之丧钟,并非敲响于宋徵宗,当始自哲宗赵煦。然而其罪不在哲宗,一个不谙世事的十岁幼儿,他凭什么去亡国灭祖?他又知什么叫变法维新?其罪当数垂帘听政的祖母宣仁高太后,神宗死后,宣仁太后高氏起用司马光,在“元沘更化”的除新复旧的历史倒退中,尽行废除王安石新法,放逐变法派。割地西夏,妥协求安,从真正意义上把北宋王朝推向了毁灭的历史深渊。中国封建王朝之败笔,莫过于幼主登基,母后听政,垂帘之罪,举国之不幸也。大宋王朝的气数当败于此。中国历史上的女人自吕后开始,演绎着无数血泪春秋。然而吕氏乱政而不淫乱,误国而不亡国。但其后西晋之贾南风堪为淫乱误国亡国之祸根,导致五胡南下,首开中原被异族征服蹂躏之先河。杨贵妃淫乱误国,虽未亡国,然则亡国之命运由此始也。高太后虽然不及大清帝国之慈禧太后淫乱卖国而亡国,但纵容守旧,遏制新生,把一个尚可救药的腐朽王朝的最后一缕希望之光彻底封杀,致使中华大宋帝国之王者霸气永远告别开封,长埋于黄沙底下,不见天日,致使“得中原者得天下”的中原骨气悄然尽失,致使奸臣蔡京,宦官童贯之流把一个若大之帝国彻底撕碎。大宋王朝最后落幕时的风花雪月无奈地用苍凉悲苦画上一个不情愿的问号:“金人怎能这样待我?”

的确,还在“寿山艮岳”用上千童女之阴以滋徵宗一人之阳的销魂饰骨中,女真金人怎么就不守“海上之盟”而犯边南下,扰我春梦!呜呼,擅长于琴棋书画鸟兽虫鱼的中国一代画家,书法家大宋皇帝徵宗,致死也不敢相信,大宋绢30万匹、银20万两,并纳燕京租税100万贯,怎么就喂不饱区区数万女真金人的口腹呢?昔日大宋绢20万匹、银10万两(后增为绢30万匹,银20万两)即可与北辽契丹人交好,以保近百年“睦邻友好”,而今“孝敬”倍增却铁蹄南下,金人如此待我,何哉?

是啊,宋徵宗至死也不会明白金人为何不守“海上之盟”而挥戈南下,一灭中原。因为他压根儿就不懂得强者为王败者为寇的历史规律,用我们今天时尚的话来说,他焉能知晓“弱国无外交”的历史真谛?尤其在国家内外交困的特殊历史时期,更不懂“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的玄机,以自己积贫积弱的虚假繁华,还妄想以收复失地来掩盖农民起义的国之危难而苟延残喘,那只能是痴人说梦罢了。试想当年(1118-1120年宋金“海上之盟”)宋江方腊农民起义此伏彼起之际,正值北宋王朝政治极度腐败,大厦已倾,朽木不可为雕之时,宋徽宗、蔡京、童贯统治集团,在鱼肉农民的利欲熏心中,在举国“花石纲”大运动的战鼓声中,忽然灵感凸现,想乘辽朝衰亡之际,采取联金灭辽的战略,夺取五代后晋割给辽朝的燕、云十六州,建立万世功业,以塞国民共愤之口,并企求以此遏止农民起义之风云,以达到进一步穷奢极欲之目的。俗话说“人贵有自知之明”,宋徵宗也许是身在庐山不识自己真面目之故,虽然其时辽国已经腐败没落,然而,就是不知道自己的大宋王朝较之腐朽之辽国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此不知兴衰之变幻,能不引狼入室而亡国乎?当金人履行“海上之盟”而一举摧毁黄龙府,席卷整个北辽之后,数十万北宋大军居然两次攻打辽之南京(燕京),均被辽守军打败,最终后晋送给北辽燕京之地还是由金军攻占,有宋一朝天子,他只知道他在不动声色之中,方园几十里的的一马平川,能出奇制胜地用“花石纲”运来的奇花异石一点一滴地砌成“万岁山”(即寿山艮岳),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数十万军队如此不堪一击,只好在当年朝奉北辽岁贡(即绢30匹,银20万两)的基础上,每年再加付100万贯为代税钱,陪着笑脸敬贡金朝,以换取燕京及所属九州中的西部六州归宋,而此时金女真人已经将燕京大部分居民俘往东北作奴隶,宋所得的只是“城市邱墟、狐狸穴处”完全残破不堪的一座空城。然而这还仅仅只是一时的敷衍,金人果真会履行所谓“海上之盟”而王东北,将燕京沃野拱手让给宋朝乎?非也,其志不在东北,而在中原。当金军进围太原,占领燕山府而欲一举南下之时,尚在寿山艮岳吸童女之阴以滋其阳的昏君宋徽宗吓得昏倒在床边,数千童女之阴竟然壮不起此时区区一徵宗之阳:“金人怎能这样待我?”这是他绝望的惨叫。更使他没有想到的是,金人何止这样待他,而且还以毁其大宋皇陵为乐,还以淫其数千妻女妃嫔为乐,还以熬其尸骨为灯油之用为乐,还以乱马踩死其子宋钦宗之游戏为乐!这样的乐子,大宋皇帝在寿山艮岳可曾有艳遇乎?

作为有宋一代书画艺术家,宋徵宗以其卓越的艺术才华,为促进中国文化艺术的发展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作为一代大宋帝国之君王,则以其愚弱的安边政策和淫暴的治国手段,把168年大宋帝国之繁荣彻底葬送。抚今追昔,史册依然,作为书法家,其“馊金体”留芳万世;作为画家,其《芙蓉锦鸡》、《池塘晚秋》等传世画作为后世推崇;作为词人,其亡国之音“彻夜西风撼破扉,萧条孤馆一灯微。家山回首三千里,目断天南无雁飞”(《在北题壁》)至今嘹绕五国城;作为亡国之君,在耗尽民脂民膏,用“花石纲”的血肉堆砌而成的“寿山艮岳”的淫床上,昔日上千宫女供其“吸阴补阳”的欢乐而今可堪回首?纵使其有“踏春归来马蹄香”的闲情逸致,万岁山的肉林酒池,延福宫的万寿无疆,在金国女真人的弯弓大刀中,顷刻间化为乌有。君不见玩物丧国,乐极生悲,徵宗之谓乎?一个国家的命运毕竟不是决定于文化发展的程度如何,更不取决于极度荒淫的生活水准,无论有多少人会唱柳永或者周邦彦的词,无论从皇宫通往一代名妓李师师樊楼的地下遂道如何甜情蜜意,无论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挂在宋徵宗的皇室里如何用“瘦金体”御笔亲题,纵使再加上两道金龙印鉴,也抵挡不住女真人南侵的铁骑。没有强大的国防力量,即使有一时的文化教育之繁荣,也一定会在疲软的武力面前,化为滚滚硝烟。

168年大宋帝国基业亡于金人的铁蹄之下,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结果,虽然这只是亡国的表面现象,但是如果我们透析宋太祖的偃武修文,范仲淹王安石改革之失败,直至宋徵宗的玩物丧国,那么被世人称之为汉北苏武的元人郝经曾经咏叹北宋之亡的一首怀古诗就不难理解了:“万岁山来穷九州,汴堤犹有万人愁。中原自古多亡国,亡宋谁知是石头?”此乃亡宋之谓也!

记不清在哪本书上读过这样的描述:相传宋徽宗即位之初,未有子嗣,有道士进言:“京城东北隅,地协堪舆,倘形势加以少高,当有多男之祥。”宋徽宗求子心切,以道士一言当九鼎,选两浙两湖江南太湖之石以筑“寿山艮岳”,其人工造山计划全面实施,征发江南,搜刮天下,大兴“花石纲”(往汴京运送花石的船只,每十船为一纲),结果民怨沸腾,两浙方腊作乱,国力困竭,以致金兵乘虚而入,汴京失守。今天我们仔细思量,1121年方腊被韩世忠所俘而见杀于开封,五年后靖康之辱,金兵血洗开封,这期间实在不无历史因果之联系。白尊彝先生如是说:“……北宋朝廷虽然镇压了方腊起义,但并没有吸取教训,革新政局,而是更为黑暗腐败,其时距北宋被金灭掉不过5年左右……”可见“亡宋谁知是石头”,此说正是大宋帝国亡国的主要原因之一。遗憾的是今天我们就是到“艮岳”寻梦,恐怕也难找到几片残存的“花石”了。

漫步汴水隋堤,静听相国钟声,想像着那“痛饮琼林宴,打马御街前”的豪华气派,想像着徵钦二帝被俘北上的狼狈与凄然,不知不觉地想起《水浒》中的描述来:“自古帝王都不及这朝天子”……“一条杆棒等身齐,打下四百座军州都姓赵”……“那天子扫清寰宇,荡静中原,国号大宋,建都汴梁……” 试想这汴梁开封之地,不正是北宋晚期宋徵宗时期鲁智深倒拔垂杨柳、杨志州桥卖刀、宋江樊楼与李师师相会等一则则动人故事的演绎地么?我常想,该书中对杨志“州桥卖刀”的落魄以及丢失梁太师“生辰纲”珠宝银两的痛心疾首和悔恨的淋漓尽致的描绘,又能让我们得到什么启示呢?难道作者是想从一小的侧面反衬出大宋帝国落幕时那贪官腐败、民不聊生、官逼民反的历史真实么?如果这样理解,怎么又会“自古帝王都不及这朝天子”呢?

今天的古都开封,除了朱元璋夜宿开封下令拆除了一半的繁塔,真正的道的大宋王朝的遗物恐怕就只那至今高耸入云的铁塔和悠思霞远的吹台了。苍茫中遥望开封那深黑色的铁塔,聆听那饱经苦难沧桑的悬河依然如故的吟唱,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2008年9月16日凌晨草成于养心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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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云追月
☆ 编辑点评 ☆
云追月点评:

在岁月的长河里,
流淌着许多美丽和悲壮的史诗。
无论美丑和对错,都有后人评说。
朋友历史知识渊博,文笔厚重,但文章太长了,如果再细化分节发表,可能效果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