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较真结伴高歌

发表于-2008年09月15日 晚上8:00评论-0条

一次在一篇文章里看到一个这样的故事。有个游客到土耳其旅游,下车后遭遇了两个招揽生意的私人导游。接下来,这两个导游展开了惨烈的降价大战,价格是一路狂跌,最后其中的一个人激动地对游客说,你上车,我免费服务!游客看着这个年轻导游兴奋的脸不解地问,这样也可以?这人高兴地说,是啊,我赢了。

据说土耳其人就是喜欢抬杠,最后连为了什么抬杠都忘了,只要能赢就可以。这种较真的性格实在是可爱。看了这故事后,我就一直对土耳其心向往之,即使不一定能碰到免费服务这样的好事,但光看看他们这样粗脖子红脸地抬杠,也是一件享受的事。

但在我们的身边就很难看到这样的事例。与土耳其人相比我们显得“聪明”多了。如果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那肯定会传为笑柄。成语“买椟还珠”的故事好像就跟这两个土耳其人的相似。有个郑国人去买珠宝,结果被装珠宝的木匣子吸引,买了木匣子把珠宝还给了卖主。这故事千古流传,大家在取笑郑人时不自禁地为自己的智慧沾沾自喜。但是,这郑人真的傻吗?如果这木匣子真的比珠宝更能给他以快乐,那买木匣子又有何不对?买珠宝还不是为了能让自己在欣赏珠宝的美时获得愉悦吗?但我们就不是这么想的,似乎有个客观的快乐标准高高在上。还有个相似的例子是魏晋时期王子猷的“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一夜下雪,王子猷在门外喝酒,突然想起了一个朋友戴安道,于是乘舟前往。舟行一夜,到了戴安道家门口,但王子猷并没进去,原路返回了。这件事很让人惊奇,大家就问他为什么,他说,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这故事也千古流传,成了魏晋文人任性而为的经典。在我们现代人看起来这也是很不可思议的事,谁会在路上耽搁这么久,到了家门口还不进去的?坐火车都显慢,还得坐飞机。与土耳其人不同,我们似乎更注重结果。我们甚至想把过程都省了,直奔高[chao]。因此“得鱼忘筌”这成语在我们的印象中是个高深的境界。只要弄到鱼,用什么工具是无所谓的。

与土耳其人爱抬杠不同,我们似乎也不会迷恋于争吵辩论,我们相信清者自清,相信事实胜于雄辩。孔夫子也说过,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君子要行动敏捷,要深刻地看清问题,但不能多舌多嘴、喋喋不休。孔夫子还说,巧言令色,鲜仁矣。一个能言善辩的人不是好人。这对我们的影响很大,平时我们也喜欢老成持重的人,看着一个好抬杠的人总是心生不喜。但孟子老人家就挺爱辩的,动辄就捋袖子滔滔不绝。但人家是亚圣,我们不能以常理度之,说人家好逞口舌之快;那么孟亚圣的好辩我们就归结于人家心怀家国,哀民生之多艰,这样也就有道理了。总之,我们就不能多作无谓之争。从这点看,土耳其人比我们多了许多的血性,他们是年轻人,而我们就是白发苍苍暮色四起的老者,几千年都过来了,我们还有什么事没看过?因此我们欣赏“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这样的境界,脸上露出苍老的微笑。

这种淡薄豁达的心境确实有看破红尘的澄澈之美,但总让人觉得不过瘾。苏轼一生仕途坎坷,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写道:“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带着自嘲的苦涩。但一贬再贬的苏轼很会自得其乐,每每感慨怀才不遇,心生愤懑时,总能用博大的胸怀容纳百川。“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在羡慕甚至嫉妒周瑜雄姿英发、年纪轻轻就建不世伟业时,他赶忙写下“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反正浮生若梦,又何必斤斤计较呢?在郁闷远离天子,报国无门唱出“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时,又不忘安慰自己,“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食。”他以高深的内力一次又一次地化解心里偶然滋生的不满,成功地打通了任督二脉,实在令人叹为观止。但看着确实不过瘾,这是一次又一次地把战争内化,消解于无形。脾气实在是太好了点。相比较而言,我更欣赏李白。李白被李隆基一脚踹出了长安,他没有用永恒的哲学思考来消弭心中的不爽,他大喊“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倒像是他炒了李隆基的鱿鱼似的。真是痛快。

但李白这样的人毕竟少,几千年的文化压在我们心头,沉甸甸的。一遇到困难挫折,我们更容易想到的还是范仲淹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或另一句脍炙人口的名言,“得失随缘,心无增减”,然后安然就寝。那土耳其人在遇到麻烦时可能会怎么想呢?我猜他们肯定会想,明天一定要跟这龟孙子争个明白。兴奋得一夜难以入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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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烈酒红袖点评:

人该较真时不可忽悠,该大气时不必较真,一定要分清楚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