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明来电话的时候，老张正在厨房里忙呼着，老大和老二的一家子刚走，留下了一大堆的碗筷堆在了洗碗池，每个周末，这样的劳动是必不可少的，尽管干家务并不算什么，但老张心里却总是别别扭扭的，按理说，孩子经常回来看望老人，做家长的应该高兴才对，但对老张来说，却成了心病，并不是他的精神有什么问题，而是他实在动不起脑筋，来摆平家常里短的矛盾。

只有小儿子晋明每周末的电话,让老张暖心.

“爸,　您身体还好吧,　上周给您打电话,您说您的腰疼,是不是冻的呀,要不,到我这来住一段吧,　虽说,这里比不上大城市,但空气好.　大哥和二哥忙,也没时间照顾您.”儿子的话在老张的耳朵里是那么的顺耳.”要说你们哥三,爸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你大哥和二哥现在基本上什么都有了,只有你还困难着呢.”　“爸,您别这么说,我很好的,日子不富裕,但过的很踏实,您来吧,　回头我去车站接您.”老张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忍了半天,终于没让眼泪掉下来.”爸正打算去的,有两年没去你那了,爸给你带点钱去.　该买点象样的东西了.　

电话撂了,　老张坐在沙发上,　楞起神来.

老张的老伴15年前去世了,那一年,　大儿子晋成　15岁,二儿子晋国12岁,老三晋明只有8岁.　在病床上,　老伴把三个儿子叫到床前对老张说:我死后,三个孩子就托给你了,　你要好好的照顾他们啊,别让孩子受委屈啊.　老张握着老伴的手哽咽着说:　孩子他娘,别担心,我就是要饭也要把孩子养大的.　

老伴闭上眼睛的时候是个黄昏,　病房里一片肃静的氛围,　三个孩子互相拉着小手,眼泪直流,　老张把三个孩子搂到跟前:　不要难过,妈妈去了天堂,她会在天上祝福我们的.

老张没有让老伴失望,三个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需要吃,需要穿,可老张靠在煤气公司挣的那个几百大毛根本不够,三个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　哪个孩子受委屈他都心疼.　老张每天下班回来,要做饭,要收拾家务,忙的晕头转向.　有一次,老张做了几个窝头,　他算计好了,三个孩子加上自己,一人一个,一共四个.窝头熟了,　端上桌,　片刻的功夫,老大和老二就把窝头消灭干净了,连同老张的那份,　老张无奈的摇摇头,　正准备收拾碗块,　老三晋明把自己的窝头从桌子边上的抽屉里拿了出来,递给了老张:爸爸,你吃吧.　老张说:爸爸不饿,你吃.　晋明想了想,就把窝头掰了两半,自己留了一小半,给了爸爸一大半.老张嚼着儿子递过来的窝头,心想,将来日子好过了,　一定让孩子们都能吃饱了.

晋成高中毕业的时候,晋国也完成初中的学业,　而晋明刚刚念到初二,　晋国和晋成的学习成绩一直不好,而晋明确是相当的优秀.　老张寻思着,怎么也得让晋国和晋成挣上工资,娶上媳妇.于是,先是在晋成高中毕业的第二年,提前退休,让晋成顶替,而后,又拿出全部的积蓄送礼让没能考上高中的晋国去了一家出租车公司开起了的士.只可怜了晋明,尽管学习优秀,但老张确是再也拿不出钱来供了.

那天夜里.老张对小儿子说:　孩子,你看,家里的情况就是这样的,你的两个哥哥不争气,别怪爸偏向他们,　家里实在拿不出钱供你上学了.　晋明点点头说:爸,没关系的,我已经想好了,去当兵,当兵不用花钱,三年回来,还给安排工作.　老张更觉的心里对不住,　瞥过头去,眼泪啪嗒啪嗒直掉.

晋明去当兵了,　地点是东北的一个小城,离家很远,走的那天,　老张和他的两个哥哥去火车站送他,　晋明在车厢里,头探出来:　爸,哥,回去吧,　过年过节的我就回来,别担心.

晋明当兵一当就是五年,而在这五年,老张的两个儿子相继发了一点小财,先是老大晋成依靠自己的小聪明捣等股票小赚了一笔,　而后,晋国也在出租公司依靠卖汽油卡赚了些钱,只是这些钱老张都没有要,他对两个儿子说:　再过几年,你们就要成家了,攒两个,娶媳妇吧.爸是没有太多的钱给你们了.

晋明当兵一当5年，在这五年中，晋明一直没有找家里要过钱，部队给工资，足够了，逢年过节的，往家的电话是一个不漏，每次老张都舍不得放下电话，总希望能多说几句，希望时间过的慢点在慢点。

老大和老二相继结婚了，日子过的滋润而充实，晋明转业后去了山东的海城，在一家修理厂修理摩托车，之所以晋明没有选择回来，是因为两个哥哥在电话里暗示：家里已经没有地方了，最好自己早做打算。

海城有晋明的战友，那家修理铺就是战友开的，转业的时候，战友对晋明说：去我那吧，咱们在部队业余时间学的修理手艺够养活咱们自己的了。晋明在电话里跟老张商量：爸爸，我去海城了，我的战友在海城开了一家店，我去帮忙。老张泪水迷糊了双眼：明子，回来吧，爸能养活你。晋明沉默了一会说：爸，我不在您身边，您要自己注意身体啊。以后，我会常打电话的。

老张的日子始终是围着两个儿子转的，儿子来，要吃饭，还要拿，两个孩子结婚买房，老张拿出了棺材本。即使这样，也常遭到儿媳妇的白眼，背地里一个劲的嘀咕：咱找爸要点钱这么困难，可晋明呢，不一定给了多少呢。

老张偶然听到了这句话，差点气的背过气去，他指着儿子的脑门说：你门不是不知道，咱们家最受苦的就是晋明，什么也没有从这个家得到，什么好事都给着你们，别说我没有给，就是给了你们也没有说话的份。

每个周末，老张和远在海城儿子的通话成了最温暖的事情，电话里，晋明会把自己的工作情况，生活情况一一详尽的告诉，末了，总会说：爸爸，您过来住些日子吧，这的空气很好，适合老年人。每次，老张说：不行啊，你两个哥哥不让爸走啊。老张说这话是因为，在一次吃饭的时候，老张跟两个儿子说，自己要去晋明那住些日子。没想到，却遭到了反对，两个儿子一唱一和的说：他不定打什么主意呢。老张当场把筷子拍在桌子上：混帐话。

但老张这次是一定要去了，晋明在一次体检中，查出了糖尿病，电话里，老张了解到，原来，晋明在那个修理铺所睁的工资除了自己的生活必需外，还赡养了6个孤寡老人。晋明在生活上处处节俭。因为营养长期不足，得了这种病。老张去医院咨询了一下，大夫说：这样的年龄得这样的病不是偶然的，一定是从小到现在营养跟不上得上的。老张那一宿没有睡觉，他做出了一个决定，用自己的后半生去给三儿子服务，把愧疚儿子的全部补回来。

老张要去海城了，尽管两个儿子反对，但老张去没理会，他已经下了决心，后半生的时光要跟晋明在一起，因为爱的亏欠，让老张始终不能释怀，在老张心里，那个海城，空气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里有自己最心疼的儿子，最心疼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