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琪是一个很懒散的女子,做能养活自己的自由职业,忙的时候忙死,闲的时候闲死。当初她辞职离开那份稳定也貌似收入不错的高校老师的职位时,把老妈气的很久没有和她说话。麦琪走出老妈家的院子时,给自己说——我不想管别人,也不想让别人管着。失业了,她却兴高采烈的给自己印了生平以来的第一盒名片,印的花里胡哨,只有她的名字和“自由职业者”几个字清晰可见。
一个27岁的女人,刚刚炒了自己的老板,算是没了工作;和上一个男朋友分手也很久了,算是没了感情;把老妈气的不理人,算是没了亲人。喊了一帮狐朋狗友在ktv闹了一个通宵,朋友都醉了,她却还坚持唱歌,唱阿桑的《一直很安静》。外科医生的男朋友,高校老师的职位,都是她活生生的自己丢掉了,不要了,不想了。
麦琪就是那么随意生活的女人,她总是说没有舍哪有得?
整整休息了一个月,她开始接一些自己喜欢的工作,收入够她把以前的小资情调维持下去,这样就刚刚好,假如能挣再多的钱却再辛苦些,她便推脱掉了。老妈和她恢复联系的第一个电话便是劝她这样并非长久之计,她在电话这头做着鬼脸,声音却假装诚恳的应付了过去。麦琪很好,至少现在很好。
热情的夏天在麦琪重获自由的某个月悄悄来了,她终于可以在家穿着随意扎个马尾在电脑前工作了,不必担心自己的穿着是不是太写意或者妆容够不够恰到好处的精致。她也可以白天睡觉晚上工作,只要赶上deadline。麦琪很开心,开心的想奖励给自己一份礼物,于是某个傍晚,她给自己化了一个精致的淡妆,点了几点anna sue的香水,去买人字拖。那种懒洋洋的风格,麦琪很爱很爱。
货价上方的灯光很好,照的人字拖水灵可爱。在商场里没有规则的乱逛,在几个柜台都总是遇到同一个男人,他有点老了,却有很性感的声音。麦琪想,这个男人会不会在电台当夜间节目的dj?麦琪试穿了米白色和亮晶晶黑色的人字拖,正举棋不定,那个老男人说:“米白色很配你。”虽然这是个很老套的搭讪,可是麦琪还是接受了他的建议,为米白色人字拖付了款。麦琪也懒懒的回了一句:“你在电台做dj么?”“不,我做设计,设计师都有点sissy,所以我知道女人适合什么。”麦琪笑了,她并不觉得这个男人sissy,反而很有男人气质。
大家当然交换了名片,他叫mike。不过,当mike看到麦琪很涂鸦风格的名片时,笑她可爱也忍不住用专业的眼光挑剔了一下她的颜色搭配,并答应等空了帮她重新设计一个同样风格却一定更完美的名片。麦琪27岁了,她知道老男人不过是找小妹妹。可转念一想,这个举手投足有绅士风度声音又那么性感的男士肯和她搭讪,看来27岁的单身女人也不算太老。独自一人在回家路上的时候,麦琪总觉得刚才发生的一切离奇的像小说。
麦琪是小女人,会为一点点小恩小惠幸福很久。她回来看着人字拖傻笑,觉得心底都是甜蜜的。能买到自己喜欢的东西,是今天一天里最天大的事情。麦琪就是这样一个以物喜以物悲到极致的女人,有时候幼稚的像个小孩。夜,九点,对麦琪这种猫科动物来说实属太早,她泡了个澡,用带有柠檬芳香的泡泡沐浴乳,翻箱倒柜的把盛夏的裙子铺了一床一地,为新买的人字拖找搭配。
搭配,仿佛成了今天的关键词。突然麦琪又想起了那个有着她听过的最性感声音的叫mike的男人。麦琪并不期待他真的会为她设计一盒新的名片,这就是27岁和17岁的区别,男人说的话,十有八九都不需要当真,年少无知的时候才会念念不忘,那么,一般的道理总是谁若是记得,谁就注定伤的越深。可是,某个夜晚邂逅到这样一个有型的男人,总还是可以想想的。在镜子前面一套一套换着衣服配米白人字拖的时候,麦琪甚至在心里用的是mike的眼光,她喃喃自语:如果穿这样在他面前,他会觉得好看么?
玩配衣服,麦琪都玩到12点,电视里播着无聊的韩剧,麦琪把衣服堆在沙发上,从包里拿手机出来关机的时候,看见安静躺着的mike的名片,简约风格,突然在麦琪的脑海中不知怎么就是她和他亲吻的画面。麦琪摇了摇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觉得自己恶俗的不行。自嘲的笑笑,毕业这几年,不学习了,果然肤浅了很多。于是她顺手把名片丢进了桌边的小盒子里,和各种各样的优惠券混在一起。
麦琪依旧没心没肺的做着自由职业,煞费心机的和老妈周旋着。她有时候也去相亲,可是对方一听说“自由职业者”便大多打了退堂鼓,如今的男人压力大,希望家里有个工作稳定的太太。尤其是当对方还听说麦琪自己辞了高校的工作,总觉得这个女人稀奇古怪的很。好在麦琪自由散漫惯了,真是有个二十四孝男朋友天天不是电话到就是真人到,麦琪会吓的逃跑掉。
这些日子里,麦琪有时候开车听广播会在潜意识里想起mike,每次穿那双人字拖的时候会不经意的想起mike,下一秒钟又觉得自己可笑,如果他真的在意,怎么不拿着设计好的名片来找她?麦琪知道男人的话不可信,却又隐隐期待着什么,多么矛盾的小女人。
某天,麦琪接到姨妈的电话,那个过着后现代主义生活的有钱姨妈,她嚷嚷着要麦琪去相亲。其实和姨妈也只是很疏远的联系。有钱姨妈的生活和麦琪的平民小资情调根本是两个星球,麦琪不懂她的,她也始终觉得麦琪还是小孩子。准是老妈给姨妈唠叨了半天,麦琪都可以猜想得到老妈说话的语气和表情,无非又是什么这个女儿都27了,现在工作工作没有,男朋友男朋友没有,怎么得了?姨妈想做和事老,隐隐传达着妈妈的担心,麦琪理直气壮的在电话里说:”姨妈,我不是没工作,是自由职业,也过的挺好;我是没男朋友,可是我并不是嫁不出去啊!“姨妈对麦琪的生活只是略知一二,都是听了老妈的一面之词。不过对麦琪的终身大事,生活悠闲的姨妈总是愿意操这份心的,于是坚持要麦琪去见她物色的一个朋友。
相亲,麦琪并不反感,只是这次的不是一个适龄青年。
姨妈一再强调,婚姻里男的老一些有阅历,有经济基础,也会照顾人。加之她的那帮朋友,也没年轻的男人。姨妈的朋友圈,都是一些有钱的男人,若是单身,肯定都是离婚男士。以前姨妈也问过麦琪的意思,麦琪不愿意,连面也不去见。这次姨妈很坚决,说这个男人虽然离婚,可是没有孩子,有学历,有风度,人品也绝对没问题,凭她对麦琪简单的了解,她说对的上麦琪的口味。硬是开着她体面的进口车,擅自作主约了时间,来接麦琪去了她们那个圈子常去的某某会所喝下午茶。
世界真的很小,而且,绝对很奇妙。麦琪去了和相亲的男人四目相对,笑了。
他说:“原来是你。”
麦琪说:“人字拖男~~”
两个人争先恐后眉飞色舞的给姨妈讲了卖场结缘的故事,姨妈打趣的说:”若是真的和我们麦琪成了,你的辈分可降低了啊。你也得管我叫姨妈了。“ mike有很普通的中文名字——姚品;却被他解释的很别致,据说是一种名贵的兰花。
姨妈并没有像传统媒婆一样于第二天分别打电话问两位当事人的印象,从三个人见面的那一瞬间,姨妈就知道以后将没她什么事了。果然,麦琪和mike一见如故似的熟络的联系起来。mike色彩斑斓的世界渐渐延伸进了麦琪原本就不乏味的生活,像小溪水,小彩虹,麦琪的每一天开始雀跃的像个孩子。
mike有四分之一苏格兰血统,姥姥是位苏格兰小妇人;姥爷是位博学的先生,他的名字是姥爷取的,君子爱兰,兰如君子。麦琪张大嘴巴听着mike的家谱,问他姥姥是不是电影里那种穿着大裙子的贵妇。mike摸摸麦琪的头,露出第一次见到她涂鸦名片时的微笑:“cutie, 姥姥只是一个农家牧羊女。” 满山白色的绵羊,穿着苏格兰格子裙放牧的画面在麦琪脑海里浮想联翩。即便只是牧羊女,麦琪依然觉得mike“家世显赫”……由于这样的身世,mike信仰voodoo教派,一种非主流的宗教信仰。两人像普通男女一样约会,可是在麦琪眼中,mike却越来越散发着神秘的魅力。麦琪总想和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贝拉米是一家台湾人开的咖啡吧,有上好的咖啡豆研磨的意大利咖啡,地址在闹市区的一条幽静的小路上,深得麦琪喜欢,也常常成为麦琪和姐妹淘们聊天的据点。女人聚在一起,话多。密友见麦琪连声音都带着笑意,盘问的紧。麦琪云淡风轻的讲述着他带她去dq吃香蕉船,去海盗船用设计师的眼光给她选夸张的耳环,去兰花草为家里整面墙的落地窗配窗帘,为她自制小点心sugar-addiction ball……密友俨然失去了兴趣,一切都不过是平淡无奇的交往。是的,没有太多惊喜和意外,生活原本就是这样——淡然。密友莞尔鬼魅一笑,麦琪明白她要问什么,回敬了她一个鬼脸,就此打住。
关于鱼水之欢,麦琪并不太急。
mike上个月还提过,说趁现在还不到最热的季节,想带麦琪去泰国。mike曾被在美国的总公司派去泰国工作过3年,他在那里有朋友圈,甚至还有自己的一幢小房子。海滩,香精,夜夜歌舞升平,风情万种的日子,对麦琪不是没有诱惑的。可是她面前又是他和她缠绵的夜夜,香精和着体液的味道,光滑的皮肤渗透着汗珠,这样的画面挥之不去。麦琪做不了决定。mike极聪明,他不再提及,变卦说他自己休不到年假。
除了赤luo的拥抱,他们之间已经建立起了一种恋人的亲密,这点勿庸置疑。麦琪并不忌讳去他家,只是不过夜。mike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理由邀请麦琪上去。第一次他说让麦琪去看他的两个“girlfriends”,那是挂在客厅墙上的两幅旧式上海女人的广告纸,有民国的日期和“上海啤酒”的字样,而两个圆润的女子类似王佳芝的扮相。mike说这是姥爷传下来的古董,并非赝品。从那天起,麦琪在他家有了自己的拖鞋。第二次他说他有世界上最柔软的小毯子,的确,那是麦琪摸过的最舒服的毯子,mike从南非带回来的礼物。那天麦琪生理期,在他家放了些许女性用品。第三次他说要教麦琪做她爱吃的sugar-addiction ball,厨房里一阵折腾,麦琪洗脸的时候发现卸不干净妆,成了熊猫眼,于是她之后放了一瓶眼部卸妆液上去……渐渐,一个纯雄性的窝里多了许多麦琪的东西,她的毛巾,她的女士香水,她的勺子,偶尔,地上和沙发上还能找到麦琪的卷发。
于是一个夜晚和麦琪kiss goodbye的时候,mike咬着她的耳朵说:你不想试试明天早上的法式早餐吗?
“我没有睡衣在这里……”
“下次就有了,今天穿我的。”
麦琪终于默许了,她洗了澡,穿着小裤和mike的大衬衣,提着a cup的bra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mike已经选好了一张音乐碟,开着暖暖的微亮的灯光,抱起了她。美妙,超越言语的美妙。mike的表现让人不敢相信这是一个40出头的男人。精疲力尽的躺在床上依偎着,任凭床边的小音响还在播放着cd。麦琪说:“我忘了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的声音是我听过的最性感的声音?” mike吻了她,“那么是不是你见过的最性感的男人呢?” 麦琪不喜欢这样赤luo裸的对话,嘴着哼着歌想敷衍过去。cd正唱着“ we are barely seventeen, we wear barely anything...” 麦琪笑着把这句又念了一遍,mike突然变了脸色,一下子撑起来关了音响。麦琪吓坏了,可是就在他去拧开关的那一霎那,麦琪才看见他的后腰上有一个纹身——是一个英文单词,仿佛是terasa。
突然没有音乐的卧室寂静的像死了一样。麦琪机械的被mike抱着,全然没有了对的感觉,只是礼节性的在激情之后拥抱,麦琪觉得很默漠。她什么都没说去了浴室,把水开到最大。她绞尽脑汁的想着哪个词碰到了mike最隐秘的东西,而更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在他们刚刚完美结合之后居然还有那么大的阻碍横在她和他的面前,难道身体的水乳交融和心灵并不相关?27岁的麦琪不是小孩子了,她面对的mike是个40多岁的有过往的男人。他不是virgin,否则不可能给她那么完美的享受;理所当然的,他也藏着许多故事,或者是和许多女人的故事。选择和他在一起,就意味着麦琪必须不能介意他的丰富的过去。麦琪懂,她也做好了准备,可是现在的情况是她不介意,mike介意……
沉浸在栀子花香的泡泡浴中,想起在卖场那次mike就说“设计师都是有点sissy的”,现在环目四周,果然有点。他用芬芳的沐浴乳,好闻的须后水,三瓶男士香水齐齐站在浴室小镜子旁边的小架子上,回想起刚才的檀木香,是香水的味道吧。麦琪决定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围着大浴巾出去,给他一个good night kiss,在他软软的床上睡到自然醒。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退避的分寸大家都在拿捏。当麦琪放掉整缸水的时候,mike赤luo着身体钻进浴室,懒懒的说:“你又洗的那么香,我不配合你,怕是你不让我抱了。” 麦琪猜的没错,这就是成年人的相处方式。她不想说是欺骗,至少大家懂得掩饰。
推门出来,麦琪看见她睡的那边床头有一杯淡淡的冰柚子茶,居然还有一盒mike给她设计的名片。原来他真的没有食言。如他许诺的那样,名片传承了她要的简单涂鸦的风格,俏皮又醒目。麦琪愣住了。
当mike再次爬到她身上和她good night kiss的时候,麦琪问:“什么时候做了名片?”
“遇见你的第三天。”
“怎么不找我?”
“我想我对你来说太老了!”
年龄的差距,麦琪并不太在意。mike说他老了,反而让麦琪觉得有点心酸。麦琪探头吻了他,两个人感慨了半天世界是如此奇妙以及缘妙不可言如此种种,若不是姨妈,他们永远不过是两条平行线了。麦琪困了,她睡的时候,忘了刚才的尴尬,忘了terasa,忘了她决定假装,她在真正的温馨感动中睡去了。次日醒来,mike在家里的电脑上做图稿,麦琪靠在床上一面看《猫和老鼠》,一面吃他昨晚提起的法式早餐。麦琪偶尔专注着看着mike工作的侧影,想他的好,最好的是他说过的所有他都做到了。
麦琪穿衣服和mike下楼吃午餐,发现自己的口袋里多了一把单独的钥匙。钥匙在阳光下闪亮,mike说下午去帮麦琪搬家。之后,麦琪正式和这个40出头的男人同居。麦琪还是没有睡衣,她一如既往的穿着男人的大衬衣和t-back在家里晃荡。有时候mike和客户打电话的时候,她洗的香香的出来,mike自然失语,无法再和客户多说什么……
麦琪的入住,让这里多了许多东西。他们之间有某种充满默契的亲密,如果有路人看见他们的生活,不会觉得麦琪是那种被养起来的女子,会自然相信他们之间有沉淀的感情。mike以前有一个三座沙发,他带麦琪去家私店的时候看中了一套精致的意大利布艺沙发,麦琪很爱,说他们可以在上面吃饼干,看电视,做爱做的事情,mike立即下了订单,家里于是有了麦琪爱的朱古丽色加桃色大靠垫的价格不扉的大沙发;麦琪以前说想养一只狗可惜自己的公寓太小,于是mike买了一只纯种的irish setter放在花园阳台上,在家吃完饭的傍晚两人会穿着人字拖牵着狗去散步;如果时间合适,有两个人都不工作的下午,mike会看他钟爱的战争片,麦琪则躺在他腿上看张爱玲的书,mike的大手会不自觉的在麦琪光滑的肌肤上游走,可是那只是一种盛夏里的亲密,和荷尔蒙的分泌无关;每次坐电梯下楼的时候,若是只有他们两人,他们一定在电梯里浅吻,尽管他们清楚电梯里摄像头的位置。
和mike同居以后,老妈也不再念叨麦琪工作不稳定了。老妈没见过这个男人,也默许了麦琪住在他那里。姨妈有时候会煞费苦心的来教麦琪如何留住男人的招数,麦琪总是一笑置之,太有心机的事情,麦琪从小就很排斥。和mike的生活很轻松很安心,麦琪并不刻意经营什么,顺其自然的过了许多日子。
某个周末,mike和麦琪去吃日本料理,也定好了晚场电影的双人票。其间mike的电话响起,听不见电话那头说什么,只是听见mike说:“别哭,别急,我马上来。” mike简单的交待了一句朋友急事,让麦琪自己吃饭看电影打车回家,匆匆离开,虽然他也并没有忘记goodbye kiss。麦琪坐在优雅的空间里憋闷的想说脏话。她的男人,前一秒还在帮她挤芥末,下一秒就丢下她消失了。他在电话里语气里流露出的安全感让麦琪嫉妒的抓狂,她断定是个女人的电话,但麦琪介意他怎么能用那么让人安心的语气去保护另一个女人?麦琪不想猜测不想承认那个女人和terasa的联系,可是突然间terasa变成了一个妖魔,笼罩着麦琪当下的生活。或者说,terasa仅仅是一种代表,表示mike生命里曾经的女人们。麦琪在生鱼片上涂了许多芥末,独自流了许多泪,不知道是芥末还是心魔?麦琪狠狠的撕了电影票,她讨厌一个人看电影,连想都不想想。
麦琪在街上漫无目的的神游了一晚,打车回家。19楼的公寓有半面墙的落地窗,她和狗站在窗前看下面都市的霓虹。只开了地灯的屋子有种暧昧的情趣,麦琪看见她的小发夹,她的bra,她的粉红豹的杯子,她突然眷念,也那么肯定的告诉自己这是她和他的家。一起住了这么久,不是也才遇到一个这样的电话吗?朋友有事,不是也应该帮忙吗?重要的是,在这个空间里,不是只有她和他的生活,只有她一个女人吗?如果有那么多的美好,付出一点隐忍的代价,又怎样?
算了吧, 麦琪放弃了等他回来和他争吵的念头,放弃了质问他的念头。麦琪甚至怀疑今晚是自己太任性了。她连续喝了几杯红酒,酒精上头的时候,麦琪第一次在这里一个人寂寞的睡了……
麦琪醒来,mike已在身边了,窗外微亮,大致清晨了。看见昨晚放在床边的红酒和硕大的杯子都被身边的这个男人收拾摆好,麦琪突然想掉眼泪。麦琪是一个对生活细枝末节要求精致的女人,比如她从来不用不合时宜的杯子喝酒。这样大的红酒杯,是她看某个mtv画面看到的,一直梦想自己拥有。某次地方台的音乐节目播那些感人的情歌,麦琪硬是拖着在改图稿的mike来看她钟爱的杯子,于是,那个周末,他们去了这个城市shopping mall的所有家居用品那一层,仅仅为了找到一摸一样的杯子。一个40多岁的男人,陪27岁的麦琪,用了整整4个半小时,买了两只普通的玻璃红酒杯。那个下午的微小的幸福,还不能忘。可是这个杯子,麦琪却用它来宿醉……
麦琪轻轻抽泣着,把头埋在枕头里不想让他听见。她不想争吵或者追问,她只是有点委屈的小情绪。mike从背后环抱着她,说“昨晚,我前妻来的电话……”。麦琪转身堵住了他的嘴,她突然很害怕知道真相,是谁,怎么了,她都不想听见。她吻他到不能讲话,泪水有时候会滴进嘴里,咸咸的味道。
她蜷在mike的怀里,像一只无助的小猫。能在他的怀里,麦琪感到一种实实在在的安全,她也渐渐安静了许多。mike说:“我从来没有提起我的前妻,但是她一直活在我的生活里,sweetie,我们在一起,你得知道这个女人。”这样的开场白简单的有力,麦琪觉得这个男人终于开始给她讲他的过往,算是对麦琪身份的一种肯定;可是他的语气中有些许肯定和强硬,仿佛暗示着一段麦琪不得不接受的关系。于是,天光的时候,麦琪被他抱着,听他讲另一个女人的故事。mike的前妻terasa,17岁开始跟着他。他们的第一次之后,mike曾经发誓会一辈子爱这个女人。他打拼的那些年头,terasa也安安静静的等着他,mike对自己说要一辈子对这个女人好。可是生活并不随人所愿,他们渐渐开始争吵,误解,冷战,不再爱了。5年前他们正式分居离婚。不爱了,并不一定要恨。两人都愿意把彼此当作生命中极重要的一个人,像一个亲人。
麦琪犯不上介意,因为他们明明已经不爱了,mike说他也告诉了terasa他现在和一个叫麦琪的女子在一起,可是这是一个麦琪必须接受的事实,terasa永远不会消失,她在mike的心里,哪怕占据了区区一个小角落,她却一直在!在麦琪的感情世界里,有一条愚蠢的法则:要么全信,要么全不信,别有介于中间的状态。还能再想什么呢?其实从昨晚睡觉的那一刻,麦琪已经做了决定,无论事情怎样,她都选择全信。mike做了一个交待,没有欺骗,很好。麦琪告诉自己就让一切过去吧……她点点头,表示明白,mike知道麦琪是值得和他这样的男人在一起的,因为她的懂事。
一段相安无事的日子,逍遥的从指尖溜走。隆冬的时候,mike带着麦琪去了泰国度假。麦琪不游泳,却照样去hm买了好看的比基尼,穿着性感和mike漫步在沙滩。他们也去上好的餐馆吃海鲜,那些10分钟前还鲜活的龙虾美好的盛上来,让麦琪很开心。日落的时候,他们去小店买东西,有当地人还记得以前在这里工作的设计师mike,友好的给他们许多折扣。回mike在曼谷的住所,享受真正热辣的sex,空气中还有香精的味道。在芭缇亚做了一个舒适的spa出来,不知不觉和mike聊起小时候的事情来。他应该很久没有打开装着儿时记忆的这个盒子了,兴奋的讲学生时代的趣闻和糗事。年少的许多荒唐事,mike都自嘲悔不该当初。麦琪很细心,17岁那一年,mike提及很少。他也喃喃的说,terasa的这个tatto,无论怎样都是值得留住的。之后mike还手舞足蹈的讲述着他teens的生活,麦琪什么都听不见,“terasa的这个tatto,无论怎样都是值得留住的”像鬼魂一样附体在了她的记忆里。
回国以后,麦琪接了大量工作,她想每天累的倒床就睡,省得费心多想,她甚至也开始想搬回自己的公寓一个人住了。而她去超市,还是买家庭装的洗发水,买双人份的食品,偶尔在小店淘到别致的家饰买回去,她的生活,习惯了有这个男人,放弃,她缺乏足够的勇气。
mike和以前一样的好,最好的总是他记得麦琪说过的话。某次在麦琪生理期的时候去看电影,麦琪抱怨电影院的冷气太强,椅子不够大。她说她想在家里她爱的那套意大利沙发上看大片,要有如电影院一样的效果。她只是说想,没有说要。mike记下了,半个月后,他配置了一套家庭影院回来,5声道加环绕,在麦琪眼中,这5个黑色的大箱子简直叫贵的离谱,可是它们却做到了,躺在沙发上看电影,能听见水滴的声音,好似有人在房顶跑动的声音,乱箭落在身体四周的声音。麦琪说她要用这样的音响听着音乐在家做pizza,mike说他想用这样的音响开着音乐和麦琪缠绵。美好,并未遗失,麦琪总会在这样的时候告诫自己去珍惜。
麦琪有点分不清楚,她反反复复的疯癫和挣扎是她的错还是mike的错还是terasa的错,而她也总是在觉得委屈的时候,绝望的发现,mike,她以然戒不掉了……
春,贝拉米,不大的空间里弥漫着咖啡豆的飘香,麦琪和密友shopping之后在这里稍作停留,她们的谈话不可避免的关于男人。麦琪失去了第一次在这里谈mike的那种情不自禁的幸福,眼神里有时会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郁郁寡欢。密友听不出他们的相处有什么问题,她甚至责备麦琪不必为了一个莫须有的terasa疑神疑鬼,mike的照顾体贴入微,有求必应,密友说是麦琪太神经质了。然而,感受是一种玄妙的东西,即使是密友,也不能体会。道理是一回事,感受是另一回事。
麦琪端起咖啡杯看着窗外默默不语,鲜嫩的树叶在阳光下晶莹,麦琪心中很悲,那些叶子仿佛她和mike最初的爱情,现在,她弄丢了。生活仿佛并无太多变化,麦琪却在心里灰暗起来。密友问她还爱不爱,她显然还爱着;密友问他还爱吗,麦琪努力回忆着,惊异的发现在一起的上百个日子,他没有说过”爱“。意识到这一点,麦琪吓的差点打翻咖啡杯。
terasa的影子还是不规律的出现在mike的生活里,理由也无比正当,搬家,爆水管,看医生。临走,mike也坦诚的说terasa又怎么了,去去就回。麦琪什么都不说,说什么都没用,她只能选择在家看情景喜剧,有时候话外音笑的起劲,她却咬着嘴唇逼自己不能哭出来,她厌倦了那些不争气的眼泪和卑微的妥协。日照渐渐变强了,街上的女孩子开始裙摆飘飘。麦琪在家把羽绒服塞进箱子里,开始整理夏天的着装。去年的人字拖乖巧的躺在鞋盒子里,麦琪想起和他的相遇,相恋,相爱。相爱么?他对她好到极致,却没有说过”爱“……好可以不是爱么?他对terasa也好,那是爱吗?麦琪捧着人字拖胡思乱想了半天,mike开门回来看见麦琪坐在地上呆呆的盯着米白人字拖,笑着问她干嘛。麦琪抬起头来,撞到他温柔的笑脸和深邃的眼睛,逃也逃不掉的跌进去,她懒懒的说:”想去年的卖场结缘呢。“
夜里,麦琪越来越多的梦见自己关在玻璃的钟型罩里,像一个黑色的蜘蛛,mike却站在外面越走越远。
麦琪在空气里窒息……
前所未有的不自信让麦琪在半夜醒来,爬去紧紧抱住睡在身边的男人,mike兴致好的时候会趁机进入她小小的身体,她总是迎合,她在用这样的方式确定着一种归属感。一次酣畅淋漓之后,麦琪摸着terasa的tatto,说它很显眼,mike把她的手移开,没有接下去。电话不识趣的响了,凌晨3点半。mike就趴在麦琪的身上赤luo着身体接了电话,麦琪听见那个女人的声音,在惊惶失措的说什么打劫了。mike一如既往的说”别怕,我马上来,先报警“,然后在麦琪额头轻轻点了一下,说terasa被打劫了,他去看看就回来。打劫,也是多么正当的理由,拦着mike不让他去就是麦琪不人性了。可是三更半夜,这个刚刚才为她疯狂的男人就眼睁睁的穿好衣服去他前妻的住所,天大的理由都会让麦琪崩溃,彻底疯掉!麦琪像死尸一样接受他的吻别,看见他离开,听见关门的声音,静静的夜里甚至听见电梯到19层的”滴“声。
麦琪机械的起身,洗澡,她没有发脾气,没有丢枕头,没有喝酒,没有哭泣。
她跑到外面客厅用五声道的音响听一段试听碟,不是音乐,就叫”the run“,从头到尾是一个人的脚步声和背景不同的杂音,听的出他跑过的地方,末了,是家里电话铃声的响起,那个跑者说”holle,no,not yet...“,然后继续奔跑着。麦琪湿漉漉的头发把后背的衣服弄湿了一大片,她也想奔跑,什么都不带的奔跑。闲适的生活不见了,她陷在mike的爱与不爱里,像沼泽一样越是动弹越是深陷,她想逃跑。
任凭音响开着,跑步声音持续不断,麦琪留下了这套房子的钥匙,什么都没有带走的锁了门,包括让她和mike相遇的人字拖。她跑下楼,跑出有花园的小区,在凌晨无人的大街上奔跑,像劳拉一样奔跑……还爱着,却只能let it be,let it be……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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