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源站在三楼办公室的窗口旁,看着络绎不绝排队提货的车子,心里格外高兴。回想过去,他无比自豪。七年前,他毅然决然告别父母,走出大山,怀揣86元钱只身来到a城闯荡。他扛过大包,蹬车送过货,啃过面包,睡过车站。渐渐的积攒了一些钱,萌发了办企业的念头。经过一段时间的考查,他看到绿豆深受人们的喜爱,当地资源又丰富,就向银行贷款创办了一个食品厂,专门生产绿豆系列产品。他为人诚恳厚道,做事吃苦耐劳,产品货真价实。他一步一个脚印地开始了艰苦创业,生产的产品逐步打开销路,受到消费者的青睐,现在已经是供不应求。
陈源收回思绪和目光,坐回老板椅内,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水。然后,点燃一支香烟,慢慢品尝着。企业现在与过去相比强多了,不仅规模扩大了,而且生产、销售、管理已经步入正轨,他完全可也缓口气了。
“叮铃!”办公桌上电话骤然响起,陈源拿起话筒,“喂!谁呀?”
“哥,我是陈星,不好了,今天上午妈妈突发急病被送进医院。医生说,妈不行了,叫我们做好后事准备。哥,妈想见你。”电话是陈源的弟弟陈星打来的,听着弟弟泣不成声地哭诉,陈源心里一阵颤抖,毫不犹豫地告诉弟弟,“你好好照顾妈妈,我马上就回来。”
陈源简单作了工作安排后,自驾小车往家赶。离开家七年,一直在外打拼,很少回家。虽然,近几年往家寄钱不少,但此刻心里却生出一些愧疚,自己对妈妈关心、照顾得太少。父亲去世得早,是妈妈含辛茹苦把他们兄弟二人拉扯大。自己几次说接妈妈到城里享享清福,妈妈总是推辞,说什么住不惯,乡里空气好,熟人多,自由、方便多好。叫他不要分心,好好工作。陈源揩去溢出的泪水,他心里明白,妈妈是怕影响自己的工作。他加大了油门,他想立即看到自己的妈妈,车子在崎岖的道路上颠簸着前行。
三个小时后,陈源赶到了镇医院,找到妈妈住的病房。快步走到妈妈床头,“扑嗵”一下跪到地上,“妈!儿子来晚了。”
妈妈睁开眼睛,脸上马上绽出幸福的笑容,用干枯的手拉住他的手,“儿啊,妈妈最不放心的是你的弟弟。我走后,你一定要照顾好他,把他带到你厂里做事,啊!”陈源泪流满面,连连点头。妈的手一松,慈祥地撒手尘寰了,脸上留着微笑。
陈源嚎啕大哭,嘴里呼唤着妈妈,双手握拳砸着自己的头。弟弟一把抱住陈源,“哥哥,别这样。”兄弟二人拥抱一起恸哭。
兄弟二人料理完妈妈的后事,告别了亲戚朋友、父老乡亲,一起回城。一路上,陈源默默无言,仍处在悲痛和对家乡的的眷恋之中,不停地张望着生他养他的小山村和熟悉的山山、水水、草草、木木。
陈星心情随着车子的前行,越来越舒畅,小山村变得越来越模糊,渐渐被甩在身后。他早就听说,哥哥的企业越办越红火。他睨了哥哥一眼,心想今后哥哥是大掌柜,自己应该就是二掌柜,兄弟同心协力一定能够把企业经营得更加红火。
回到城里,陈源把弟弟带到一家小吃店简简单单吃了饭后,一起回到家,陈源告诉弟弟自己还有事,要他早点休息。然后,走到客厅无力地斜坐在沙发上,弟弟的工作安排使他颇费心思。弟弟什么也不懂,安排做什么比较恰当呢?凭自己现在的实力,干脆让他耍起,每月发份工资给他就行了。但一想到妈妈弥留之际的嘱托和自己当场的承诺,他又犹豫了。他思前想后,实在是左右为难。突然,他想起食堂管理员老孟前两天曾向自己提出要请长假,回家去照顾卧病在床的老伴。他一直苦于无人接替,这下弟弟不正好可也顶上吗?两个难题都可也迎刃而解了。食堂每天就七八十人吃饭,是免费的工作餐,10人一桌,两荤三素一汤,比较简单。弟弟应该能够应付,反正自己也在食堂吃饭,如果有啥问题,不是还可也教他一下。对!就这么办,陈源一下子如释重负,脸上有了笑容。
陈星接手食堂管理,热情很高,成天忙出忙进。陈源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对食堂的管理完全放心了。
陈源出差几天回来,惊愕地发现食堂里面隔出了一个雅间,生气地质问陈星怎么搞的。他觉得全厂上下不应该有距离,特别对人为制造的距离更是反感。平时只要没有客人来,他始终坚持同大家在一起吃饭,边吃边聊,谈谈工作,开开玩笑。关系一直十分融洽,就像一家人一样。
陈星嘿嘿笑着说:“哥,我经常看到你们在饭桌上谈工作,很不方便。就隔了一间屋出来,今后,你们正副厂长、财务、供销、质检的负责人就在里面吃饭,商量、研究工作方便些。”
陈源一听感到有几分道理,虽然事前没有请示汇报,但是也是为了工作。心想反正饭菜里外都是一样,就没有再说什么,心里释然了,消了气,原谅了弟弟。
一天,陈源在回厂的路上,看到厂里的几个工人在外面买盒饭,感到不可思议。忙停下车,打开车门下车叫住几个工人询问。
“厂长没事,我们几个只是想换换口味。”一工人说完,扫了身边同伴一眼。同伴们马上附和道:“对、对、对!”
陈源从几个工人躲躲闪闪的眼神中,感到工人们有事瞒着自己,有些生气地说道:“你们几个跟我打拼多年,有什么事不能瞒着我呀!”
几个工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露难色。其中一个工人,鼓足勇气说道:“厂长,您是好人,在你面前我们从来没有过二心。既然,厂长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们也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现在的食堂与过去相比实在让人难以接受,雅间开的是小灶,两荤三素一汤看似没有变,实际上是质量高、数量多。而大堂的饭菜却降低了标准,就是剩菜剩饭,甚至是变了味的饭菜也舍不得倒掉。下一顿热一热,照样端上桌。我们找陈星理论,您猜他怎么说?简直肺都要气炸”工人怔怔地看着陈源,脸上充满了愤慨。陈源惊骇地摇了摇头。工人继续说道:“他说,我们一日三餐白吃,还挑肥拣瘦什么?都是庄户人家出来的,谁在家不吃剩菜剩饭呀!我们当时气得要吐血,但碍于他是您的亲弟弟,不好说什么,只好在外面凑合着吃点算了。”
陈源回到厂里,把陈星叫到办公室狠狠地训斥了一番。陈星毕恭毕敬地立在办公桌前,一脸的委屈。陈源气愤地站了起来,左手撑腰,右手食指点着陈星说道:“怎么,错怪你了?你知道吗,他们都是多年来跟我一块打拼的打工仔,不是兄弟却胜过兄弟。哥哥的企业能有今天,全靠他们呀!我们可不能干过河拆桥的事,你马上回去把雅间给我拆了。”
陈星耷拉着脑袋走了。陈源看着垂头丧气离去的弟弟,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一屁股坐到老板椅内发呆。
陈星把雅间拆除了,食堂哥哥也不让他管理了,心里十分不快,也只能闷在心里。
陈源看着闷闷不乐的弟弟,知道他心里憋着气。心想也好,这样对他来说也是一种磨砺,有得于他尽快成熟起来。
厂里需要采购一批绿豆,陈源马上想到陈星,自己的家乡就产绿豆,弟弟应该懂行。他把弟弟叫到办公室,安排完任务,又一再三叮咛:“收购绿豆,一定要收质量好的,价格高一点都不怕。”
陈星把胸脯一拍,“放心吧!哥。”陈星一扫满面愁容,笑嘻嘻地走了。
半个月后,陈源正在办公室沉思今后的发展,他计划扩大生产规模,研发一批新产品。对食品厂的发展前景,他充满信心。突然,陈星慌慌张张地推门闯进办公室,看着满脸不高兴的陈源,急切地说道:“不好了,哥,上海商家把我们发过去的货退回来了。”
“什么?退货!”陈源一惊,“嚯”地一下站了起来,脑袋里一片空白。这可是企业的大忌,他稳了一下神,意识到应该马上弄清退货的原因,好采取相应措施补救。他拿起电话,正要拨号,刘副厂长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厂长,不好了,广东、北京、山东、安徽、甘肃等的商家都发来传真,通知我们退货。”
陈源撂下电话,焦急地问道:“什么原因,知道吗?”
刘副厂长嗫嚅着想说什么,瞥了陈星一眼,又把话咽了回去。陈星一震,马上意识到这事以自己有关,不然的话刘副厂长不会欲言又止。顿时感到自己好像虚脱了一样,全身无力,两脚发软,额头上在冒汗。他装着上洗手间的样子,走出了哥哥的办公室。
刘副厂长揩了一把额头、脸上的汗,小心翼翼地说道:“我查过了,问题出在原材料上,你弟弟采购的这批绿豆,里面掺有霉变的豆子。”
“啊!”陈源的脑袋里顿时“嗡嗡”作响,颓废地向刘副厂长摆了摆手。刘副厂长知趣地走出了办公室,并轻轻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陈源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两天来,不吃不睡,人一下子瘦了一圈。他翻来覆去问自己,辛辛苦苦创办的企业,怎么会被自己的亲弟弟毁了呢?
退货的消息接连不断,厂区内堆满了退回来的绿豆系列产品。嗅觉灵敏的报社记者知道了消息,马上作了采访,还拍了照片。文章登出来后,立即引起轰动,责难声四起,信誉一直颇佳的食品厂一夜之间就变得臭名昭著。
这一切都是陈源意料之中的事,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对食品质量的要求极其敏感。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小心谨慎,谁知一时疏忽大意,竟然酿成难以弥补的大祸。一切已经成为定局,怪谁都于事无补,他强打精神,卖掉了食品厂。还清欠债,剩下的钱都分给了跟随自己创业多年的打工仔,他只给自己留了二千元钱。一切处理停当,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了家。他想起了弟弟,连喊数声均无回应,几个房间看过都没有。他无精打采地走到客厅的沙发旁坐下,顺手拿起桌上的一张报纸想看一下。他愣住了,几沓百元大钞出现在眼前,下面压着一张纸条。他挪开钱,拿起纸条一看,是弟弟留下的,“哥哥,对不起!是我一时财迷心窍,拿了别人的2万元回扣,购回了掺假的绿豆。当时,我想把一些霉变的绿豆掺合到好绿豆中加工,外表根本看不出来。如果不好吃,消费者最多扔掉了事,谁会为不值几个钱的东西较真呢?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弄得如此无法收拾,使你的企业走入绝境,多年的奋斗付之东流。我没脸见哥,请不必找我,我要向哥哥一样靠自己的双手去创业。”
陈源放下留言条,心里或多或少得到一丝宽慰,尽管代价大了一点。他也决心从零开始,同弟弟比一比,靠自己的双手去重新创造自己的一片新天地……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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