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透过了窗户上的薄纱,洒射到屋内,窗前的一张红木大床正睡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沙发上堆放着一些皱巴巴的散发着一些汗味的女士内衣,那个女人侧着身子轻微的打着呼噜,当窗的写字台上散乱着一些空的酒瓶,地上是杂乱的报纸和一些烟头,刚刚刷过的白墙透出一些干烈的化学味道,这味道与屋里的酒和烟的味道混合起来,组合成一种势力,这势力象是挑衅似的在屋里徘徊,或者说,它是女人的朋友,正等待着女人起床,说话。
窗纱上,阳光开始欢快的跳舞,并调皮的来到床上,女人睁开了惺忪的眼,她四下的望望,一种诧异的表情写在她的脸上,遂又马上想了起来,昨天晚上喝多了,才有了现在的模样。
这是崇明小区一栋三层居民楼,二楼的偏单就是我们文中主人公的所住地,这套房子因为我们的主人公而成了这个小区的一道风景,因为,几乎到了晚上的相同时刻,你就会看到这套房子里传出女主人公嘶哑的嚎叫,奇怪的是,没有配合的声音,于是,居民开始猜测,
这个女人有神经病,有好事者,还报了警,但警察来了以后,进屋检查了一圈,除了看到一个躺在地上睡的跟死猪一样的男人和一个穿者睡衣歇斯底里的女人之外,没有发现异常,于是,责怪小区居民小题大做,分明是两口子吵架,哪来的神经病,后来,大家也就习以为常了,因为大家都看到了,她是有丈夫的,不但有丈夫,还有一个在外上学的儿子。
后来,大家又知道,女人的丈夫是个酒鬼,女人因为害怕丈夫喝多在外闹事,所以每天都争吵,但丈夫却无动于衷,每天依旧是不醉不归,渐渐的,女人开始憔悴和衣冠不正,她是有工作的,但因为丈夫的原因,她的工作经常是虚空的状态,工作时间要随着她的丈夫的每一次惹出的大事小事而调整,领导无奈的对她说:你还是别来上班了,你看你来上班还不够你歇的时间呢。她轻轻的辩解:我们家的那口子是个惹祸精,我也劝不了他。这样的谈话在进行到第四次的时候,她办理了提前退休的手续,其实,她离正式退休还有五年,政策规定,女的45退休,而她只有四十岁。她有时想,她受这个男人的苦是上辈子欠他的。
她结婚的时候,男人没有给她买任何贵重的物品,相反,确是给了她很多刻骨铭心的伤害,她的结婚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怕。
那年她19岁,高中毕业,她直接进厂当了一名纺纱工,因为她的那个酗酒的父亲把母亲用来家用的钱都拿来买了酒,所以她学业也因为钱的问题没有办法再念下去,父亲的话至今她还记得: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上班挣钱比什么都强。她听了父亲的话,含着眼泪去一家纺织厂当了一名纺纱工,工作很累,但她坚持,她有一个愿望,工作几年,攒点钱,再去上学。于是,她把自己每个月的工资分成两份,一份给母亲贴补家用,另一份自己偷偷的存起来,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着,有一天,她正在上班,一个工友来找她想跟她交朋友,她遭遭懂懂的点点头,但没过几天,她就觉得那个工友身上有很多流利流气的东西,想断绝这个关系,但那个工友却开始威胁起她来,如果断交,就杀你全家,她害怕了,于是,就这样不清不楚的跟那个男人交往了下去,终于有一天,那个男人提出要去她家做客,她死命的摇头拒绝,却被那个男人很揍了一顿,并扬言,如果她不跟他结婚,他就说她在外乱搞,不正经,她是柔弱的,柔弱的跟田地里的一根小草没有两样,她终于带着他去见了她的父母,他记得父亲当时的表情,酒桌上,父亲和他喝酒,直喝得她心颤,绝望。
结婚的时候,没有任何的表示,他给了她的父亲200元钱去买酒,她的父亲就答应了她们的婚事,婚礼上,亲朋好友都来祝贺,她沉默的不说话,心事重的如一块铅石,她知道自己的一生就这样将和这个男人绑在了一起。
结婚以后,她曾经试图改变他,他也确实有一段时间很有些起色,但却短暂,往往是没有坚持多长时间就原形毕露,于是,他开始变本加厉的打她,他习惯了把所有的错都怪罪到她的身上,每天,她都以泪洗面,有一次,她的母亲来看她,发现她身上有很多伤痕,追问她怎么回事,她冷漠的告诉母亲,他象她的父亲一样酗酒,他的脾气比她的父亲还要坏,母亲唉声叹气之后,想把女儿接回家住一段时间,没想到,女儿的父亲却说:哪个男人没有点坏脾气,为这,也不怕人笑话。
也就从那时起,她不再回她的父母家,她知道,那里没有可依靠的港湾,她忍着,心想,也许有了孩子,他的脾气会好些,终于,他们的孩子出世了,他并没有表现出多么高兴,相反,对她的打骂更加凶狠,她白天要上班,孩子托给邻居大妈照顾,晚上回来,再把孩子接回来,她要做饭,要给他打酒,要照管孩子,还要忍受丈夫午夜的折磨,终于,她迅速的憔悴了。
孩子在他们的争吵中渐渐长大了,他的眼神让她恐惧,有一天,吃完饭,丈夫喝完酒,又要和她争吵,她顶撞了几句,丈夫抽出裤腰带要打她,儿子冲了上来,想夺下父亲手中的腰带,父亲横眉一闪:小兔崽子,敢跟老子动手。他一把把他的儿子推倒,举起裤腰带向儿子身上狠狠地抽了下去,但他没有打着儿子,女人扑到了儿子身上,腰带抽到了女人的肩膀,女人疼的啊了一声,一道血印从肩头渗出。
丈夫骂骂咧咧的又举起酒瓶出去喝酒了,女人慢慢的站起来,儿子的一句话让女人不寒而历:长大了,我要杀了他。
儿子长大了,眼睛里充满了仇恨,而女人老了,她的青春在丈夫的打骂声中疏忽的过去了,有时照镜子,她看到镜子中的自己,会自言自语:你活该,你太软弱。说完自己会没来由的笑一下,她的确有些精神病的前兆了。
丈夫的体力在年龄和酒精的作用下,每况愈下,在单位上班,会突然晕倒,医院的诊断结果让女人心惊胆战,他是酒精作用下引起的大脑短时间麻辟,必须立即戒酒,在丈夫的病床前,女人看者今非惜比的丈夫,心里在矛盾中挣扎,丈夫老了,已经不能打动她了,在大多数时候她已经开始占据了上风,但这上风让她欲哭无泪,她的青春,不能回来的岁月就这样消耗掉了,在每日疲惫的应战中。
孩子在外地上学,已经好几年没有回来了,电话里,女人问儿子:什么时候回家,妈妈想你了。儿子在电话那边将冰冷的语言顺着电话线传了过来:那也叫家吗,只能是监狱。
儿子的话让女人绝望,她失败了,她所有的事情都失败了,嫁错了人,又没有管好孩子,工作又被领导经常的批评,以至于连她的身体都遭到了很多质疑:她只有40岁啊,看上去象50多的,真显老。她听者这样的话,无动于忠。
丈夫的病成了她的同事们研究的话题,有善良的姐妹悄悄的给她出主意:你让他喝,喝死了,你就解脱了。
她不是没有想过这样的主意,有时还暗自庆幸老天长眼,但她马上否定了自己,丈夫的母亲那天亲自登门,请求她的原谅,希望她能救救他。望着善良的婆婆,她心软了,婆婆中年丧夫,就这么一个儿子,该有多心疼,平时丈夫打她,婆婆总是护着她。她同意了,她决定强制丈夫戒酒。
她藏起了家里所有的酒,她期待着丈夫的新生,她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让丈夫对她变本加厉,如果丈夫能戒掉酒,她幻想着,又忍不住笑了出来,她来到镜子前,想象着自己很久没有打扮过了,她拿出一管口红,轻轻的涂到嘴唇上,又拿起一瓶擦脸霜,小心的挤出一点,拍到自己的脸上,或许是看到了希望,她的眼睛放射出一种久违的光芒。
丈夫回来了,到处找酒喝,找不到,就质问女人把酒藏到了哪里,她劝道:把酒戒了吧,戒了酒命就保住了。丈夫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很多年,女人在他心目中,只是一个出气的对象,酒才是他的挚爱。
丈夫开始不归,她四处寻找,午夜丈夫回来,她嚎叫着质问丈夫去了哪里,为什么又喝了那么多酒,丈夫已经被酒精俘虏,没听几句就象死猪一样躺在了地上,这样的情景每天发生,她开始看到死亡在丈夫身上微笑,那笑声象是对女人说:你不会有新生的机会,不会。
她没有了感觉,那种希望的眼神又从她的眼睛中慢慢消失了,每天午夜,她坐在写字台前,望者镜中的自己愣神,她有时会幻觉,儿子回来对她说:妈妈,你们离婚吧,我养活你。地上是被酒精俘虏的丈夫。
丈夫在工作中再次晕倒,与上次晕倒不同的是,他再也没有醒来,在送医院的途中就停止了呼吸。在医院,女人几乎崩溃,她又一次的失败,尽管这种失败她已经习以为常,但她常常希冀着上帝能给她一次成功的喜悦,可惜,一次也没有。
屋里再也没有了丈夫的体温,女人夜里害怕的要命,她找出了她藏起的酒,她想尝尝酒醉的滋味,于是,她开始喜欢上了喝酒的感觉,午夜,她拿者一瓶酒,边喝边自言自语,象上演一幕独幕话剧,喝完酒,她就在酒精的作用下沉沉的睡去,她希望这一切都是一场大梦,有时,她会幻想,一觉醒来,她又回到了没有结婚时候的19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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