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回家或决定回家的那一刻,心中早已泛滥着些许的不情不愿,知道即将面临的又是一场需要共同消耗体力和心力承受的忍耐.
最头痛的人,除了母亲,还会有谁?
刚回到家,包未放下,母亲就会跑过来问,怎么都不先打个电话,怎么都不给家里捎个信,怎么说回来就回来了,在外面有没有受委屈,有没有被欺负......
真的,每次都这样,我烦得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对于一连串的问题,我不能一一回答,我根本回答不清,只能无奈地睁大眼睛看母亲微白的头发在空气里颤动.
回家了,总想出去找找朋友.母亲总是说,我还没嫁出去却已经像泼出去的水,野得都抽不出一分钟陪她.母亲只是不知道,我总有要离家的理由啊,总不可能一辈子都呆在家,也不可能一辈子不要朋友.开了电视,想看一两场悲剧,母亲总会过来把遥控紧紧攥在手里:不行不行,看悲剧眼泪流多了会加重眼睛近视的度数.吃饭,她总夹这样那样菜,总要我再吃再吃,再多添一碗,仿佛多撑一碗就真的回变胖或体力更足些,末了还要我加一碗汤.她只有看着我喝得呛了起来才满意地把碗收走.......
好象,每一次离家并决定不再回家或不再和家里联系,是因为对父母爱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善意的关怀也会反作用地让一个人的精神背上折磨的枷锁,往往,精神上的疼比肉体受的刑难熬和痛.我不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虽然常常体弱多病搅得父母心力茭萃,虽然我的总是离家常常让已经憔悴的父母更加担忧,我还是要往外跑,往外奔,纵然他们太怕我因为太脆而容易碎裂,我还是不能乖乖地做他们手心里的宝贝,而父母只是已经忘记了其实他们的羽翼根本遮避不住我,他们总不可能一辈子为我庇护的.我不反抗他们对我的关心,不拒绝他们对我的爱.只是母亲不知道,在她爱的泛滥下,我会失去对生活独当一面的能力.母亲总是相信只要有她,我什么也不缺,永远幸福和乐观,她只是不轻易知道,在某些方面,其实做孩子的已比她的心境更加苍老和凋萎.所以,当我在泪流满面的时候,母亲总是相信我还是那个天真地扎着麻花辫子上学的女孩.母亲忘记了我从十四岁就开始离家了,忘记了我在十四岁之前其实已经是一个很独立的孩子,忘记了我已经是个经历了九死的人,今天的一生即便再是面临大风大浪,我也已经不会再轻易掉泪.只是,在母亲眼中,自重自爱,自立自强,也似乎少了分辨善恶和虚伪的眼睛,他们不相信我已经略略具备了应付人世复杂的能力.因为在父母那里,孩子再强大,也不过是个孩子!
其实父亲才是孩子.有人向他借东西,常年不还,他又忙用,宁愿再买,也不去和别人讨回来.有孩子拿着纸和他换他宝贝的东西,他也接受,仿若那张纸已经能够抵得过做交易的纸币.父亲总是说,钱财,只是身外之物,并要我在外面无须为了这和朋友斤斤计较.可是这个大孩子总怕我吃苦受冻,为了让我永远找到"回家"的路,他选择默默和不悔的付出.与其说是付出,不如说是忍让吧,父亲总是忍让着我的任性,忍让着.每一次我的胡来,哪怕会伤了他的筋骨,他还是会说我有我的道理.此刻,写下这些字时我已经离家很久了,而我的离家,父亲说是对的.我信以为真地借着父亲这句话又奔出了家并走远了贵州,一切就又这样撒手不管了,只顾自己的行程.
安定下来我给他们打电话.我说我不想家,从明天起我要开始我忙碌的生活了.电话那边,父亲笑了.这是我第一次听见父亲笑,隔着距离我不知道父亲是不是真的笑了,但我肯定父亲是想用笑来减少我对家里的默默牵挂.倒是母亲麻烦,又问我适不适应环境有没有人照顾,外面太乱别到处乱跑别乱交朋友.她是恨不能陪我一起奔走天涯.这次我耐心地听着母亲说话,只身在外,诸多不便,我也只能一一回答说好都好.对母亲过多的问我不再理解成唠叨,我不忍伤到母亲心灵深处的那份关切和爱.
父亲,母亲,爱你们始终胜于一切,甚而向老天爷求命,要好好保护你们.我的双脚长在了我身上注定了我要远离.我只能将爱担在肩上,慢慢承担,慢慢挑去给你们!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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