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别人的屋子里,怀念旧居
秋雨,微凉。
离开旧居,搬到这套租住的屋子里已1月有余。在初始的这1个月里,这间屋子里没有升起过一缕炊烟。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带了这样强烈的嫌恶态度,只是,在无数个从外面散步回去的晚上,思念东南路,思念我的旧居。
旧居在东南路219号。那里,安置了我们将近8年光阴。
8年前,儿子要上学,逼迫着我必须要筑一个小窝。于是,东挪西借,化了10多万元钱,买下了那套房子。房子两室两厅,朝南的两个房间。看房子时正是初夏时分,空气热燥燥地直逼胸口,登上6楼,已是汗流浃背。当我上气不接下气地站在空荡荡的客厅时,一抬头就看见了鹿胎山上的一片苍翠;而风,从北窗、从南窗相继缓缓地吹过来。心中,立即有了无限的欢喜。
于是,交钱;于是,从原先的出租房里搬过来。
海子说,面对大海,春暖花开。我对新居的欢喜却是能够在林立的高楼中,觅得一抹青山。从此,每每于百无聊赖的电视剧中抽身出来,总是倚在窗口,眺一眺远处的浓浓绿意。
房子没有装修,是原汁原味的水泥地,白墙壁。我们(父母、我和儿子)就在这间90多平米的屋子构筑成自己简陋的家。
儿子读书回来,我站在客厅里就可以透过北窗,看小家伙背着书包踢玩着小石子,慢慢地踱回家。他只要一进入东南路219号路口,行踪就无遮无拦地走进我们的视线。
有时,我父亲刚刚在说,唉,快4点半了,这孩子怎么还没回来。
话还没说完,儿子和他的奥特曼书包就晃悠悠地滑进了我们的视野。我们从窗口俯瞰,可以看见他的书包滑下了双肩,可以看到他的右手抬起来擦了一下额前的汗水,甚至他还仿佛有感应似地向6楼仰看了一下。
在那个简陋的家,常常有我的朋友们过来坐坐。没有特别的招待。冬天的时候,我们就坐在阳台上,懒懒地靠藤椅上,任暖暖的阳光一寸一寸地走过我们的肌肤,而楼下,总有买水果的女人脆生生地喊:买红富士苹果嘞!买沙糖桔嘞!又甜又脆嘞!
到了做饭的时候,我就系上那条绿底白花的棉布围裙,在厨房里煎煎炒炒。我把那些萝卜呀,青菜呀,总是煮出别样的美味。有时懒得去买菜,就剥一个茶亭岗产的脆生生的地瓜,配上蒜泥、红椒颠炒一番,也一样秀色可餐,美味天成。我那些吃惯大餐的朋友对着桌上的几碟小菜,总每每忍不住大呼“享受享受”。
而我那60多岁的老父亲——这位自称是“男保姆”的老头,他总是吹牛说他的厨艺比我高明,所以我懒得上厨房的时候,总是这样跟他说:嘿,老爸,我近来烧菜越来越没感觉了,让我们尝尝你的红烧肉、醋溜鱼吧。我那老爸不知就里,真当乐颠颠地跑进厨房忙得不亦乐乎。
早年,父亲是乡下有名的“厨头师傅”,大凡邻近乡村有婚嫁喜事,总是请他去大显身手。父亲的厨艺的确有两手,然而,他的炒年糕似乎更胜一筹。于是,每每在我夜班回去的晚上,一拐进东南路219号,就可以望见自家窗口白莹莹的日光灯。推门入内,看电视的父亲转过身来,会跟我努一下嘴:喏,锅里有炒年糕,刚炒好,趁热吃。
……
我不知道,一个人离开那个地方,会生出那般地留恋和不舍出来。今年7月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这套让我们住了8年的房子,终于被我无可奈何地出售了。出售这个词有点伤感,我还是说转让,东南路219号1幢1单元602室被我转让了。转让的是一对年轻夫妇,他们也像当年看中这套房子一样看中了我们的阳台,我们的客厅,我们的南窗、北窗,满心欢悦。我在他们一见钟情地定了房子的时候,却满不是滋味。我愿意,他们反悔。
房子在8月初搬离。7月底,家里就涌动着一种淡淡的愁绪。我对朋友们说,你们过来坐坐,这是最后一回了。我的父母把他们的东西都带回了乡下,两人也搬回乡下去住了。我的儿子,他平素总是想方设法溜到楼下去玩,而在那段时候,他总像一位缠满愁绪的少年,一言不发地倚在阳台上,看他昔日的伙伴在楼下甩纸牌,溜冰。
……
今天,和儿子坐在这套租来的房子里,儿子捧着一本书,我也捧着一本书,儿子呆呆地看着窗外,我也呆呆地看着窗外。突然,儿子说,妈妈,你想不想东南路?儿子说完,就低下头,他的眼睛,浮起了一层秋雨似的薄雾。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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