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然和逸
八月的阳光是一道利剑,行人在路上匆匆穿梭,汗水让这个城市充满了腥臭的诱惑。
默然从小就生长在这里,她习惯了炎热的夏天,习惯了每个房间里的冷气,习惯了冷热交替后的感冒发烧。
默然喜欢在黑夜里背靠着阳台,张开双臂,身体呈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那个时候,天空就像一张大网,映着五彩的镭射灯的光亮,伴着城市所有的或明或暗的街灯,把她罩在其中。她看不见一颗星子,但是却能看见自己的灵魂。她知道当自己仰望天空,在另一个城市,另一个有繁华的街道、有同样拥挤的人群、也有着同样耸立的高楼的城市,她爱的男人正以同一种姿态存在着。
逸是默然大学时交往了四年的男友,经历了羞涩、激情、争吵和磨合,毕业时两人很平淡地选择了不同的城市。
“让我们做一对周末恋人吧!”逸笑着说,嘴角咧开的样子纯真无邪。
默然是一个安静的人,也是一个依赖性很强的人,她明白,以后的每天,都将是自己一个人面对,虽然有父母在身边,但是内心的情感,却会孤独无依。
同时她也不愿左右逸的选择,她知道,在逸的城市,他会有更大的发展空间。
于是逸真的会常常在周末坐五个小时的车来看默然,一天半的时间,他们待在默然的小屋里,耳鬓厮磨。有时候,同事发来短信,逸就幸福地告诉他们自己正在女朋友这儿。
这样的生活让默然满足,因为逸说总有一天我会成功的,那个时候我就会和你在这个城市建一个快乐幸福的家庭。默然一直期待着。
默然每天写很多的文字,看很多的文章,安妮宝贝的,张悦然的,有时候也在网上一个一个网站寻找,她需要吸收新鲜血液,她需要为杂志社撰写一篇又一篇的文章,再用稿费来支付自己的生活。深夜,她关了冷气,把窗户全部打开,让凉风吹进来,清醒被喧嚣冲昏的大脑,开始一天的写作。她知道,楼下的街道车水马龙,很多白天窝在家里的人在灯红酒绿中欢度他们斑斓的夜生活。她写自己,也写他们,不停地敲打键盘,直到思维枯竭,直到大脑麻木,直到手指不听使唤,直到夜色褪去晨曦透进房里。
伤害和城市
不知道这样的生活维持了多长时间,是半年吧,或者一年,其实这个已经不重要了。关键的是逸一改往日每天一个电话的习惯,渐渐地连短信也极少了,他说很忙,事业起步时总要面对很多困难。默然知道无论逸说什么自己都会相信他,因为他说过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他们的未来。很多时候默然非常地心疼逸,她抚摸着逸疲倦的脸庞,抚摸着他皱起的眉头,心里狠狠地揪起来。可是她明白,男人需要的就是那一片天,一片自己闯出的可以自由翱翔的天空。
已经有一个多星期没有逸的电话了,默然坐在房间里,电脑散热垫嗡嗡的声音让她很烦躁。她拨过去时,逸那边要么是正在忙要么是关机,怎么回事?默然又打电话给和逸关系很好的一个同事,那个人说逸每天下班都是和朋友出去玩了。默然松了一口气,逸应该是去应酬了,只要他没有出什么意外就好。
可是就在默然从焦虑中走出时,她收到了逸的一条短信,一条要求分手的短信。那一夜,她坐在床上,一直流泪。逸的理由很简单:“默然,分手吧!我可能给不了你想要的幸福……”
逸没有给她足够的理由,他不接电话,不回短信。她要的不是这样的结果!即使两人相隔两地,即使思念煎熬生活艰苦,她都可以忍受。但是,没有了逸的日子,将会是什么样子呢?她不知道。有一道坚固的堤瞬时崩塌,水流湍急而出,淹没了她的一切。
默然终于坐上了前往逸所在城市的火车。出站后,她一个人来到外滩,静静地听江水起伏的声音。嘈杂的各种肤色的人群和陌生的气息翻滚在温热的空气中。她关了手机,坐在地面上,蜷缩着身体,直到天边微微泛白。
逸苍白着脸,把默然轻轻揽进怀中。默然别过脸,车窗外透进初秋的清凉,在她感受到的是彻骨的寒意。逸抱紧她,轻轻地亲吻她的头发和冰凉的手指,拍着她的后背。默然不知道逸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表现出如此的温情,她转过头,茫然地看着逸夹克上的拉链和下巴上那道熟悉的疤痕。车厢内挤满了赶着去上班的人,一张张没有生气的面孔如同黄浦江浑浊的水,是夜太过奢靡?还是白日太过压抑?
那个女人
打开房门,逸把自己扔到宽大的床上。默然环顾了这个有白色窗纱飘飞的房间,目光定格在衣柜把手挂着的一根发圈上。
逸俯卧着,头深深地扎进被褥中。良久,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很平静地说:“这张床上睡过另外一个女人。”
默然咽了口吐沫,走到窗前,她觉得这一切很好笑。是的,她有了想大笑的冲动。但是她忍住了,“她是谁?”
“我以前同事的朋友。我带她去买过电脑。那时候认识的。”
“……”
“我们一直联系,经常出去玩……她比我们大三岁,离过婚……一开始我们两个只是想一y*情,可是后来……”
“她对你很好?”
“和她在一起我很开心,就像回到了初恋……她有我房间的钥匙……”
“她知道我的存在吗?”
“嗯。我告诉过她我要善待我的女朋友,不能让她伤心难过,可是……”
默然回头看了一眼那张床和躺在床上的男人,眼中腾起一团雾气,扭曲的图面一幅幅撞进来,疯狂,迷乱。
“你现在很恨我吧?”逸轻笑。
“没有。”默然的心里一阵紧缩,眼前这个男人已经不再熟悉。她想起了初见他时那个阳光快乐的大男孩。逸的初恋,她知道,是逸一辈子的阴影。如今他又找回了初恋的感觉,该替他高兴吗?自己无法让他快乐,为什么要阻止别人给他快乐呢?可是为什么他不能在背叛自己前提出分手呢?这似乎和道德有某种联系了。
“我可以见见她吗?”默然突然有了这种想法。
“见与不见有什么区别吗?我要是和她分手,她也会向你一样哭的。”逸翻过身,面无表情地盯着天花板。
“你爱她吗?”默然走到床边坐下来,手指轻轻抚在他的脸颊上。
“不知道。也许还算不上爱吧!”逸看了她一眼。
“我明白了。”她俯下身吻了一下逸的嘴唇,然后站起身。“告诉我她住在哪儿,我去找她。放心,我只是想见见她,女人嘛,特别是像我这样刚从大学毕业没多长时间的年轻女孩子,就是非常想知道打败自己的那个年长女人是什么样子的。”
黑色蝴蝶和红色年华
名为“红色年华”的pub,十三楼的落地窗,幽暗的灯光,默然觉得很温暖。她放下勺子,轻轻地啜了一口,香浓和苦涩相伴而来。今晚,她是美丽的,长发披散下来,黑色的紧身t恤和休闲裤让她看起来神秘却透着淡淡的稚气。
她一直微笑着,微笑着看那个女人挽着逸的胳膊走进来,微笑着招呼他们入座。女人的脸上有脂粉的痕迹,成熟妖冶,只是眼角的细纹和黯淡的眼圈仿佛在说明她青春的渐行渐远和和夜间生活的丰富多彩。
女人优雅熟练地举起一杯色彩艳丽的酒,细长的眼睛看向默然,“放手吧!你给不了他的我都能给,钱和欲望我都可以无限制地满足他。你带给他的只是压力和精神上的折磨……”
逸安静地看着两个人,默然熟悉的那种温情荡然无存,仿佛置身事外,仿佛不知道她是因为他而在承受别人的轻蔑和侮辱。
默然也拿起酒杯,右手颤抖着,触碰到女人酒杯时默然的酒突然溢出,弄湿了女人的手和衣服。默然很愧疚,拿出湿巾要求去洗手间帮女人收拾一下。
默然是一个人从洗手间回来的,她告诉逸女人在补妆。她把自己的酒杯递给逸,并拿过逸的酒杯说:“我们最后一次交换喝酒吧,这以后再不相欠。”逸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舍,但转瞬即是喜悦。默然看着逸喝完了整杯的酒,轻轻笑了一下,把自己手中的酒泼在地毯上。“那么我走了,你慢慢等她吧!”默然留给逸一个背影,飘然而去。
默然来到十二楼,那里有一个突出的阳台,她站在阳台向上看,十三楼传来尖叫声和呼喊声,透明的玻璃窗映着忙乱的人们。默然惨然一笑,伸出双臂,迎向那片被霓虹映亮看不见星星的天空……
十三楼的pub里,人们在洗手间里发现了一个女人,腹部插着一把匕首,是女孩子用来防身的那种。鲜红的血漫延到门口,像女人身上那条鲜红妖艳的丝质短裙,慢慢变成深色,凝固。据说是因为脾脏破裂失血过多而死。
七号桌上的那个男人,低着头趴在桌子上,服务员推开他,看到了他嘴角暗红色的血迹。据说是因为喝了有毒的酒致死。
五楼的孩子在窗前做功课,他抬起头沉思时发现窗外飞下一只硕大的蝴蝶,黑色的羽翼,完美却凄凉。卖花的小姑娘说天上飘飞着一只黑色的蝴蝶,翩跹起舞……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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