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杀人偿命，杨佳的死一点都不会出人意料。但这只是结果，可多事的人更关注过程。

如今这年头，公私界限很模糊，就是法律宣判结果也莫名其妙。小的不说，那些已闹到地球人都知道的事，也未必能有个确定结果。

南京彭宇案，知道的是帮了老太太的好心人反被诬赔了几万。至于后来那当时几方签了字的原始笔录哪里去了，那法庭上作为证据由老太太的警察儿子提供的手机照相笔录有个什么说法，那老太太身体最后怎么样了，丢了工作的彭宇又怎么样了，等等等等，一盖不清楚，只是听说私了了。

还有魏文华案，人命关天的事，一个活人转眼死在城管手里，尸体还在政府门口放了几天，全国媒体都头条报道过。可后来怎么样了，还真说不清楚。至于谁派城管下去的，谁给城管打人的权力，除了魏文华还有挨打的没有，后来那个村的垃圾场怎么样了，最后抓了几个城管判了多少徒刑，这些问题都成了谜语。只听说政府和死者家属私了了：一个活人变成百万现金。具体是几十万，还是几百万，也一样是秘密。

类似这样的事，简直罄竹难书（这里用陈水扁的褒义）。现在又有了杨佳案。手下六条人命，杨佳的死没任何疑问。现在知道的是，杨佳的母亲失踪了，杨佳不同意和自己的父亲会面，杨佳被指定的律师是公安局常年法律顾问，杨佳的法庭也特别设置成了阳光照不到的角落。　

作为一名普通公民，现在知道的也就是这些：首先杨佳至始至终精神正常，合法的租用了一辆自行车，被合法的传唤到派出所，经过了一段合法的询问，然后被合法的放出来了。……这么多情节都完全合法，可怎么会有后续那么多不合情理的节目：首先是杨佳坚持上告，然后是上海公安特意两次派人到北京做劝说工作，接着是杨佳与公安成了不共戴天的敌人，最后就是这样一个结果：一个精神正常的健全人，因为受到一些合法的待遇，以至于豁出性命，要和警察过不去，闹到鱼死网破，连杀六个警察。这过程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相信杨佳很快就会死了，最让人不能释怀的不是他的死，而是他的死不明不白。民主法制已成为现代文明潮流的时代，公开透明的审判，不受制约的报道，合乎逻辑的真相，应该都是最基本的形式。连这形式上基本正确的程序都省略了的“正义”，难道不让人怀疑吗？

可想起了山西的胡文海案，忽然理解了公检法的难度。

胡文海也是杀人犯，在他连杀13人以后自己也死了。可他在法庭上生命最后的时刻的慷慨陈词，实在给人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据说胡文海说完，当时法庭上就响起热烈的掌声。几次法官维持秩序，都不能打断这掌声。而且就有好事者把他最后的发言变成文字在网上广为流传。这杀人犯的东西，当然不会是什么主旋律。可居然有这么多的点击，让主流媒体望尘莫及，也让很多人担心害怕。不过，这样的教训相信全中国都早就吸取了，所以中国再也不会出现第二个胡文海了。

幸运的是，至今网上还遍布着胡文海最后的对答。原封不动的抄录在这里，网管可以算咱剽窃，警察总不能算咱造谣吧。

警察：知道为什么逮你吗？胡文海：知道，杀了点人。

警察：杀了一点？你杀了十四个！胡文海：不止十四个吧？

警察：那你说多少？胡文海：我记着是十七个。

警察：死了十四个！　胡文海；我不记的还有活的，我都拨拉过，看谁象没死的，就再给两枪。那就是没杀净。

警察：你知道后果吗？胡文海：（对警察满脸媚笑）知道，我给人家抵命。　

警察：后悔不后悔？胡文海：咋不后悔，有个娃娃不该杀，后来知道人家是串门的。再就是该杀的没杀净。

警察：你还想杀谁？胡文海：就那几家的男人。

警察：你为啥杀人家？胡文海：他们当村支书和村主任时，三年挥霍贪污了至少五百万。三个煤矿让他们卖了两个。我到镇上告状没人管。他们就恨的我不行，就想抬死我。99年6月19号，我到地里浇水，xxx兄弟（其中一个满门被杀）借口和我吵架，往我头上劈了三铁锹，我缝了几十针。要不是头硬早让他们劈死了。xxx（村支书）派人找我，要出钱私了，我不干。从那时起，我就起了杀心了，本来准备今年三十晚上下手，那时都看春节晚会，能杀干净。6月19号，我把xxx（支书）和村会计叫来，让他们写贪污了多少，他们不干，这时外面有警笛声音（路过的警车），xx（会计）就气粗了，指着自己的脑门说‘文海，有本事朝这里打’。我就给他脑门上一枪，把他打死了。他还以为我不敢没有办法，只能提前动手。…………　

胡文海在最后陈述中说：“我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我希望自己成为一个正直善良的人。为此，我不断的努力去实现自己的理想。从小时侯的性格就仗义执言，敢做敢为。村里的那些无权无势的善良村民和我和睦相处。有时，我就成了他们利益的代言人。然而，近年来，历任村干部贪污行贿，欺压百姓，村里的小煤矿(村民冒着生命危险)等企业上交的　400余万元被他们瓜分。4年来，我多次和村民向有关部门检举反映都石沉大海，公安、纪检、检察、省市区的官老爷们给尽了我们冷漠与白眼……。

可是，我们到那里去说理呢？谁又为我们做主呢？我去公安机关报案，那些只挣着工资的人民的公务员开着30多万元买的小车耀武扬威根本顾不上办案，甚至和村干部相互勾结欺压老百姓……。我只有以暴制暴了，我只能自己来维护老百姓的利益了......。实际上我每年的收入都有4、5万元，我完全可以不管这些事，但是，我不能，我的良心告诉我不能这样做，我不能对此置之度外，官逼民反，我不能让这些蛀虫们再欺压人了…...我知道我将死去，如果我的死能够引起官老爷们的注意，能够查办了那些贪官污吏，我将死而无憾，否则我将变成厉鬼也不放过他们……

“听众席上爆发出一阵掌声，审判长急忙制止......

对比一下，不管是力气，还是口才，杨佳大概都比不过胡文海，因此他此次杀人的动机就像他裤裆里的鸡鸡一样，大概只能成为永远的秘密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