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秋风萧瑟,一望无际的旷野透出无尽苍茫与凄凉,几声寒鸦的哀鸣打破静谧的四野,令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天空阴云密布,隆隆的雷声不时震彻大地,土坯垒就的房屋在簌簌战栗,院中那只看家狗发出凄厉的狂吠,母亲不时抬起迷蒙的双眼望着大门的方向。姐姐坐在炕头耐心地绣着女红,粉白的丝绢上面,一朵出水芙蓉绽放出柔嫩的花蕾,犹如姐姐姣美的面庞。
转眼间狂风夹裹着暴雨呼啸而至,噼噼啪啪的雨点猛烈地敲打了屋面,年久失修的的老屋在暴雨中挣扎。母亲越来越坐卧不安,父亲的迟迟不归加重了母亲的担心。
外边,雨还在倾泄。看样子一时还不会停歇,空气中有种压抑的躁动,让人喘不过气来,燥热的空气夹杂着泥土的腥咸扑面而来,令人窒息。
突然,门被猛烈的推开了,风夹裹了冷雨扑面而来,父亲苍白了脸混合着雨水更显的憔悴而苍老。
父亲进门的瞬间,母亲的表情一下子变的放松起来。
珠儿,快去给你父亲倒杯开水。闻声而动的姐姐匆忙放下手中的女红,快步朝厨房走去。一会儿功夫,一杯冒着热气的开水递到了父亲的面前。半杯开水下肚,父亲苍白的脸庞逐渐恢复了往日的摸样。
“他爸,今天到镇上见到他二叔没?”
“见到了。”
“他二叔咋说的,同意南俊到那去了?”
“同意了。俊儿他叔说,等过了这个雨季就让俊儿过去。”
二
夏末的时节,雨水在这个偏僻的地方分外地泛滥。雨期持续很长时间,潮湿的屋子里,到处冲彻着一股发霉的味道。久没露脸的阳光懒懒地探出了身子,可是,一瞬间的功夫又躲进了云层里,刹时之间,灰色的天空里乌云密布,一时之间山雨欲来风满楼。
南俊目光出神地望着灰色的天空。记忆里二叔的模样逐渐变的模糊。自打出生起,还是爷爷病逝的那年见的二叔,自从那次别后,再也没有见过面。这次,父亲为了我,长途跋涉了很远的路,翻了数座大山,终于求的二叔收我为学徒。二叔在很远的镇上经营着山货行和药材行,方圆百里都是二叔收购的范围,进出的货物都是有二叔一人掌管。母亲经常唠叨,说我父亲和二叔不是一母所生。父亲是那么的平凡,,而二叔是那么的非凡。
霪沥的雨季逐渐的过去,太阳照耀着偏僻的村落,村头那棵古老的香樟树怕有些年头了吧?树身需要五六个人才能合围。灰绿色的叶片在风中摆动,黑色的子实经风一吹,零落一地,人踩在上面,发出了啪啪的声响,而里面流出的紫黑色的液体,看上去有种恐怖的感觉。
远处的旷野,空旷而寂寥。灰色的山峦,破败而颓废。杂草和枯叶干涩而焦枯。
一大早,薄雾还笼罩着四野,父亲的脚步声夹杂着呵责声把我从被窝里揪了出来。姐姐早已经把早饭做好,看的出来,异常的丰盛。白面做的馒头发出了耀眼的白色,几枚红色的鸡蛋点缀在馒头中间,非常的醒目。菜肴是昨天从山里采摘的野菇和笕菜,还有那逢年过节才可吃到的獐子肉。
说起獐子肉那还是夏天的时候,父亲进山打猎时扑捉到的,由于肉质特别的好,母亲就把吃剩下的悬挂了起来。每逢节日的时候就从上面割下一小块。也许是今天我要去很远的地方,母亲特意叮嘱姐姐把那快难得品尝的獐子肉煮来给我吃。
闻着香气四溢的饭菜,我狼吞虎咽般的吃相,看的母亲笑容满面的眼睛只留下两道深深的缝。
母亲千叮嘱万嘱咐的话语使我数次泪湿脸颊。姐姐拉着我的手说:“过去后一定要听二叔的话,将来要混的要象二叔一样。”姐姐最后把那几枚染成红色的蛋塞进了我的包袱内。
我刚健的身驱紧跟着父亲朝前走去,路过香樟的时候,父亲让我跪在地上向象征着村子历史的香樟许愿,以求飞黄腾达。
路在脚下延伸,身后熟悉的土地慢慢的消失在地平线。母亲依依不舍的目光始终盘旋在脑际。熟悉的河流,熟悉的山峦,渐渐的远去。从此告别故土,不知何时重返家园。
三
见到二叔的时候,已是次日黄昏。二叔微微发福的身体和父亲饱经风霜的脸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二叔的执意挽留方使父亲打消了转身就走的念头。我被安排进了帐房先生住的西跨院。因为,一切我都要从头做起,并不能因为我是东家的侄子而破坏原定的规矩,这样的安排,我并没有怨言。比起在乡下,这里的条件已经相当的优越。
二叔送我过来临走的时候对我说:“俊儿,在这里好好的跟帐房先生学习经验,将来有一天,这个若大的药材行还是要掌握在我们自己人的手里。看着二叔满脸期待的神情,我用力地点着头。
四
时光飞转,岁月催人。
转眼,我到这里已整整三年,三年在人生的长河里只是短短的一瞬。可是对于我来说,却足以改变很多,从一无所知到触类旁通,从瘦小幼稚到伟岸英挺,我彻底地完成了最初的蜕变。
时值隆冬季节,大雪封起了进出山里的路途,白雪覆盖了山峦和村落。每年这个时候,药材行和山货行的生意却异常的火热。几个伙计和我加上帐房先生从早到晚忙的不亦乐乎。远来采购山货的外乡人想赶着年前这段销售旺季猛赚一笔,使的山货供不应求。而偏偏这时,大雪却纷纷扬扬,由于山货无法及时送到,使待交的货物不得不推迟延期。
二叔焦躁地在屋内踱着方步,火堂里,火苗蹿出老高,映衬着二叔焦急的脸庞。短暂的沉寂使屋内的空气充满着压抑。眼看交货期就到,而迟迟未到的货物加重了二叔不安的表情。“万一期限到了,没有货物,那我们岂不要向客户赔偿违约金,”二叔说。
帐房先生平缓的语气及时地响起。“我看,还是派人到山里去一趟的好,一是了解一下情况,二可以适当的催促一下供应货物的商贩,让他们尽快地交货。”二叔微皱的眉头缓缓地舒展开来。“就照你的方式去办。”
“那具体谁去呢?”帐房先生说。”
二叔的目光扫视着四周,最后目光落到了我的身上。我看出了二叔期待的目光,毕竟我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毛头小伙了。最后经过商议,最终有我担此任务。
出发前,二叔特意交代于我,进山的路途复杂而凶险,一定要多加留心。我点头示意让二叔放心,随后,牵起毛驴,掂起简单的行李出发了。
由于大雪封山,道路异常难行,雪堆起的山头,不时有雪墙滚落,稍有不慎,就有被掩埋的凶险。我艰难地朝前行进着,口渴和饥饿感被恐惧代替。毛驴在这样的天气里,也变的异常的敏感和懒惰,一步也不肯朝前走。无奈中的我不得不操起枯枝朝毛驴身上猛烈的抽去,毛驴发出了疼痛的咝咝声,最终拗不过枯枝,还是乖乖地朝前走去,就这样,天擦黑的时候到了一个供货点。
交货的是一位四十开外的中年人,他热情地招待着我这个远来的贵客。席间,主人客气地应酬着,正在酒酣耳热的之际,从外面进来一位漂亮的女子,观年龄倒有十八九岁,模样长的清丽而俊美。眼儿眉间有种稚气未脱的调皮,凸凹有致的身材非常的惹火,南俊的眼睛目不转睛盯着女孩娇美的脸庞。那女子似乎感觉到了有个陌生的目光在注视着她,粉面不觉泛起了两朵红云,南俊被这情形彻底地吸引了。此时,主人适时地打破了这分尴尬的宁静。“曼亭,快来见过客人。”
“哦”甜美的声音从性感的嘴唇缓缓吐出。南俊木讷的表情引的曼亭扑哧一声掩起双唇。
“亭儿,不得对客人无礼。”
此时,男俊的脸变的通红剔透,犹如暮色中的晚霞。
饭毕,已是午夜时分,主人客气地给南俊安排了歇息的地方。临走的当口,欲言又止的神态似有话说。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男俊起身正欲把门关上,不知何时,那位让男俊一见倾心的女子却出现在眼前。娇俏的脸上挂着少女特有的羞涩,那姿态分外的撩人。
四目相对,尴尬而羞怯。局促的表情使的南俊窘迫而慌乱。女子却落落大方地说:“我们这儿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凡是有远道而来的贵客到我们这里,而主人招待客人歇息时必须有主人家中最年轻的女子相陪,要是客人拒绝的话,那就是对主人的不尊敬,希望客人见谅。”说完,低下了羞红的玉面。
这种风俗来自陕北,陕北的冬天寒冷而干燥。陕北人睡觉的床是以土炕为主,炕的下面是灶堂。灶堂里的火苗把炕烤的暖烘烘的,一张大炕足可以容下五六人歇息。当有贵客来临之时便被安排到一张特定的炕床。而主人为了表示对客人的尊重,又必须把家中年轻女子叫来相陪。这种风俗一直延续至今。
两个分开的被窝使人遐想浮思。随着烛光被吹灭,各怀心思的两人一时之间无法入睡。横在两人之间的是一道红线,如果逾越了这道红线,便视为对主人的侵犯。那样的话,必定会招来主人的愤怒,而后果将是客人遭到主人的痛打和赶出所在地。男俊对这个风俗有所了解,心下生出了恐惧的心情。并不敢造次。
窗外的白雪使的屋内明亮如新月。南俊侧脸朝女子望去,女子的鼻翼发出轻微的呼吸。男俊的心忽然升起一种莫名的冲动,此情此景不就是自己日思夜念的场景吗?男俊陶醉在虚幻的意念中,神思变的恍惚而迷离。
夜宁静而悠远。一侧的女子发出了蟋嗦的声音,不知何时,一条润滑的腿从一侧伸了过来,南俊不敢相信这是事实,这种情形就象在梦中。神思恍惚中张开了嘴巴用力地朝中指咬去,结果却发出了疼痛的闷哼声,原来不是在做梦。
女子柔滑的身体就想一只温顺的小猫,一瞬间钻进了南俊的被窝。男俊颤抖的双手抚摩着女子饱满的身体,欲望随着身体而起伏,时间在骚动中凝固。夜被欲望撕扯的支离破碎......
当男俊从梦中醒来,天已大亮,身边却不见了女子的身影。昨夜的画面一幕幕地出现在脑海中,激动人心的场面,细腻爽滑的肌肤,以及那消魂的声音就想电影的倒带,清晰地印刻在脑海中。男俊呆呆地愣在床上,等待着主人的审判。
早饭被端上桌面,主人瞅着发愣的南俊,面上露出怀疑的表情。
“亭儿,给客人把水端上来。”随着声音的传出,那个叫亭儿的女孩从里屋端出一碗水来,笑吟吟地递到了男俊的面前。男俊疑惑地看着女孩笑容满面的脸,双手接过了女孩的碗。主人作了个一饮而尽的姿势给南俊,南俊慌忙把水一饮而尽。水进入喉咙的瞬间南俊忽然明白了。温热的开水微微地透着甜味。南俊把空碗放在桌面上,主人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客人不要见怪,这是我们这儿的规矩,请多见谅。”
“那里,主人太客气了,你的盛情款待实在令人感激,又岂能见怪。
其实那碗水里面包含着很大的学问,具有经验的老年人讲,男女同过床后,忌生饮冷水,同床后若饮冷水,必得阴寒之疾而暴亡。刚才南俊毫不忧郁地饮下那碗水,说明客人心胸坦荡。过了这一关,主人必然会对客人推心置腹引为知己。而内情只有南俊心里明白,一时之间对那个叫亭儿的姑娘产生了无法割舍的情愫。
早饭过后,点查了主人的山货,男俊不得不向主人告辞,因为此行的责任依然繁重。临走,男俊依依不舍望着亭儿,而亭儿满含情谊的目光晶莹剔透,里面似有东西在流动。南俊留恋地告别了给了他想念和牵挂的地方。
五
几天下来,所收购的货物驮了满满一车.车轱辘在狭窄的山道上缓缓地前行。大雪过后的山野银妆素裹,苍茫的大地一片纯白。此时,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刹时之间,洁白纯净的群山发出了耀眼的光泽。南俊被眼前的美景深深地陶醉了。
中午时分,驴车过了关口 。男俊长出了一口气,“过了这座关隘,就快到家了。”毛驴好象也变的兴奋起来,甩起长长的尾巴,蹄声得得地朝前行驶着。转过山口,眼前豁然开朗。一条笔直的马路通向市镇。路两边的行人逐渐多了起来。男女老少人等,匆匆的脚步急切地朝着市镇的方向赶去,看的出,那是赶在年前把所缺的年货置办回家。
临近午饭的光景,南俊终于把驴车赶进了货行。店里的伙计和帐房先生慌忙把满载的货物卸入了仓库。二叔欣喜的目光打量着疲惫不堪的南俊。“这次的临危救急,贤侄你的功劳最大。”二叔感慨地说。“经过这次的历练,我也对你这几年的努力有了初步的了解,以后山货行的生意就有你来接管好了。”二叔平静地说。
男俊的脸上露出了惊诧的表情。目光中充满着忧郁地说:“这件事恐怕我不能胜任,还是二叔您亲自管理比较妥当。”二叔不容质疑的说:就这样定了。
六
年关在忙碌中过去,绷紧的神经也随之而松弛。那个令人魂牵梦萦的身影却适时地出现在脑海。不知道她过的还好吗?是不是在夜深人静的晚上和我一样对你牵肠挂肚?思绪在不知不觉中又回到了那个温馨缠绵的夜晚。
“哥走后,一定要记的小妹对你的思念,无论何时何地小妹的心永远属于哥哥。”南俊感动地抱紧了亭儿柔软的娇躯。
匆匆一别,已有时日。可思念的心却惆怅萦怀。何日才能重逢?何日才能相见?
梨花落,桃花红。转眼已是初春时节,满园的芳菲争奇斗艳。窗前的迎春,院中的丁香,塘边的鹅黄柳丝争相诉说着春的到来。而南俊的心却怎么也提不起兴奋的心情。
思念就象上了发条的闹钟,一刻不消停顿。渴望相见的心犹如永不枯竭的泉眼,日夜奔流不息。忙起来的时候似乎忘记了什么,等到清闲来临。触动的心就象注满温水的容器,温暖而惆怅,隔山隔水心却永远隔不断。
夜籁人静,独自陶醉在梦境中。脚步顺着竹影摇曳,伊人从月色中款款而来,那身姿,那娥眉,那一颦,一笑。无不令人牵肠。无不令人回味。
唯美而浪漫的邂逅是前世五百次回眸的缘分,也是今生的一段无法割舍的情缘。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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