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一缕寂寞的月光,反刍着透明的语言,干瘪的落红带着愁云的羁绊,惊醒了故乡的寒蛩。是谁在仰望天空,让怀乡的思绪,横越星际;让所有望穿秋水的目光,曲折成一条思念的路。莫非是月亮的深情,浸染着远方那一抹嫣红。
花落无声,月圆人寂。许是泪水长了翅膀,触动了故乡的宁静。遥想活着的和死去的亲人,抑如萧瑟的秋天肃立在记忆的枝头。
我是父母种在心田却结在天涯的一枚青果。今夜,秋风已劲,远方太远,一把白发苍苍的拐杖敲击我的心坎。月华千里,我负重的姿态,风中的背影,我都看不见,我只看见中秋的月光,映照着淡淡的离愁与悲欢。
在漂浮的烟火和城市的喧嚣里,那么多陌生、纷扰的口音,那么多奔波、匆忙的脚步,那么多相逢、离别的情绪。不知繁华背后是否有人如我般彻夜难眠,是否有人像我一样,隐忍着思念的疼痛,饱尝着漂泊的心酸。
今夜的月光轻柔而深远,像父母的怀抱,容纳着无边的幸福和喜悦,容纳着我的困倦和期盼。故乡有多远,乡愁就有多浓。远方的游子,如迁徙在季节中的候鸟,一生都披着母亲的牵挂。深深浅浅、浅浅深深,思念总是和骨肉一起滋长,和血液一起流淌。
我们无法割舍血脉的渊源,正如我们无法遏制沸腾的生命。此刻,我的城市已是午夜,我开始怀念一些往事,一些声音,一些叮咛, 一些无法回避的循环与往复。
二十年,漂泊的心灵如此脆弱。每逢佳节,挡不住的伤感,渗透我的骨髓。离乡时的惊鸿一瞥,时时潜伏在我的情感深处,总是在这样的夜晚,变得渐臻丰盈,融融地羽化而飞。
记忆中的童年,在扭头的刹那,像风一样消失,但那懵懂少年的纯真,未染尘埃的眼泪,清透玲珑的心事,依稀就在昨天。是怎样的往事,让我记住了父亲,在长满野草的田垅,裸露着双脚,默默辛苦地耕耘;是怎样的岁月,让我想起了母亲,在土砌的灶台下,焚烧着蒿草,那些弥漫苦味的蒿草,残留着母亲磨破手指的血迹。
在这个秋月如殇的季节,我多么牵挂你们,我亲爱的父母。多少年过去了,对于你们的记忆还余下一抹枫叶的图影,棱角分明,柔软如水。我亲爱的父母,我是多么地害怕,害怕在某一个黎明或黄昏,又一次接到你们病重或病危的电话。
仰望故乡,飞翔的翅膀,滴着鲜血,那最初搁浅的声音,依然在唇齿间跋山涉水。当父母的面庞,即将成为记忆和泪水,站在太阳和墓地之间,我知道,总有某个时刻要和亲人永别。
穿过月光,是那样的不忍与不安,年迈的父母互相搀扶的身影,憔悴在瑟瑟的风中。他们在残年的伤痛中,在孤独的煎熬中,依然惦念着我生命之旅的起起伏伏。人生是一次伤感的旅行,多舛的命运,没有让我悲观、哭泣,血浓于水的骨肉亲情,却时常让我的眼角噙满泪水。很多次在温暖的梦中相逢,只是醒来,记住的却是父母坎坷的眼神。
故乡是一纸生死契约,也许在人生之初就签上了我的姓名。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我知道,家园是灵魂永恒的寄居之地,炊烟萦绕,犹如遥望中的雪山,将相思过滤成透明的蔚蓝。
独坐月下,怀念故乡,城市的霓虹模糊了含泪的视线。父亲母亲,我的双亲,虽然无法让你们从疾病与死亡中霍然走出,但在遥远的异乡,我会虔诚地祈祷、默默地守望。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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