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不惑之年后，已经不知道什么叫惬意了。尤其近来承担毕业班的课，整个暑假都没有休息。每天上五节课，一天下来浑身疲倦，下肢一按一个坑。不但老师们受不了，学生也产生强烈的排斥反应。历史开卷考试，竟然都能打上两三分。要不是因为老师要求一笔不写的要请家长，相当一部分学生在交卷时随手写两笔，大概零分的要不在少数。考场上的其余时间就是趴桌子睡觉。老师们请起来这个，那个又趴下，请起来那个，这个又趴下。长此以往，也只好听之任之了。因为老师的话内容已经不重要了，学生根本就不听老师说些什么！

突然有一天，上边要来检查了。于是有幸休息一个周日。早晨起来送走上学的女儿（女儿所在的学校是本市一流的重点校，不在检查之列），饭都没有吃，倒头便睡。一觉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少觉。总之频频为楼下市场的吵杂声惊醒。醒了再睡，睡了再醒。感受一份份醒来时的身体瞬间惬意与入梦幻想。

……教学楼颤动着。不是地震了，是学校广播通知今后不再上早课与晚课了。学生兴奋得桌子敲得山响。本办公室的同仁们，瘫软到座位上，眼睛直直地望着墙，感受着这份震颤。上课的铃响了，我走进教室。平日里学生慑于我的威严，是不敢在我面前高声说话的。今天学生见我进教室，竟然围上来嘴里反复地叫着老师，双腿在地上跳个不停。那种兴奋得欲上前，又忘不了畏惧的表情深深地感染了我。我从学生变了调的“老师”声中，体会出了孩子们的兴奋。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我竟然没有给学生发出任何制止的暗示。平日里，孩子们是非常敏感我的体态语言的。尽管今天他们一脸疑惑，怀疑他们自己是不是把老师的意图判断错了，但又不能不相信，他们感受不到老师平日的威严与制止的信息。

老夫聊发少年狂，我竟然被学生感染得主动要给学生们唱个歌。孩子在正式上课铃响了半天都没有坐下，他们经久不息的掌声，更鼓起了我的勇气。于是我用浑厚的男中音唱起了国际歌：“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正当我唱得尽兴时，教室门响了，校长走了进来。如此一惊，醒了。原来是南柯一梦！

伸了懒腰，想起刚才梦中情节，不禁苦笑了一下。难得一个休息日，可不能荒废了。闭上眼睛再睡……

……老师好，你不记得我吗？

办公室主任！

是我，老师。

一个男学生被叫到办公室。这个孩子上课总是爱动，而且老师一批评还爱顶嘴。因此他经常在上课时被老师们赶到办公室，被同仁们戏称为“办公室主任”。这个孩子十分勤快，干活很象样子。就是上课坐不住。经过了解才知道，他的父母在外做买卖。小学时，家长就以高报酬把这个孩子放在他的老师家里。因为拿了人家的手短，吃了人家的嘴短。小学老师投鼠忌器，常常听任孩子乱来。因此使孩子缺少良好的行为习惯。上中学后，家长花钱把这个孩子送到实验班，幻想孩子能够出现奇迹。可是上课随便惯了的他，哪里还坐得住。而我们许多老师上课，期望学生认真听讲，却忽略这个年龄阶段的孩子生理特征。自己讲得兴起，口若悬河，不注意学生的反应，直至把一堂课讲完为止。如此长时间的讲授，象这个孩子一样的学生是根本无法坚持听课的。结果学生上课一动，老师就火冒三丈。中学生自然具有一定的反抗意识，于是师生间的关系就日渐紧张起来。

我上课，发现他一动就用眼光提示他。当他生理上快到控制不了时，就问他个问题。如果他答不上来，就让他站着听课，并且告诉他，下一个问题他若答上就让他坐下。随后我会很快找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在他的眼神告诉我他能够答上来时问他。孩子时间长了，明白我让他站起来是为了警示同学们上课不可以随意溜号讲话影响别的同学听课，问他问题的内容都是简单得他能够答上来的，是在有意让他坐下。如此不但拉近了我们之间心的距离，还让这个孩子在课时，一但出现下意识的违纪现象时，自己会象征性地打自己一个嘴巴。识不足而知进，还能让孩子做什么呢？一学期后，这个孩子在我的课堂上，几乎每堂课只有一两次下意识地接话，并且能够随即用打嘴巴致歉。每到这个时候，我都从内心对这个孩子升起一丝丝怜悯。

可是别的课堂上他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包括他的班主任老师，一遇到这个孩子犯错误，就把他赶到办公室候教。先是让他写保证书（非常愚蠢的做法），保证今后上课不再说话。结果孩子管不住自己，老师的威严也就没有了。接着就是折腾家长，孩子一有毛病就找家长，然后连家长与孩子一起训一通。结果家长、孩子与老师的对立情绪越来越强。直至家长回避不见，孩子与老师动手对抗。学生打老师，同孩子打父母一样，天理难容。可是什么原因让这个孩子与老师之间的关系激化到如此地步？仅仅是屡屡课堂违纪吗？

我们的老师常常以恨铁不成钢为理由，在教育学生时口不择言，什么难听说什么。中学时代的孩子，已经有了较强的自尊心（或者说虚荣心），对于这种方式是无法长期接受的。而我们的老师在教育这样孩子时，只顾自己训得痛快。根本不在意学生的反应。人都有理性与野性双重属性的。孩子的眼睛里都要冒火了，老师还在用最具刺激性的语言“教育”，结果就可想而知了。我曾经暗示过其他老师，可是他们的结论是这个孩子怕我揍他，才不敢在我面前放肆的。

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从小学论语长大的老师们却无法领会论语的精髓。明明是老师不注重孩子的心理与生理承受能力，却还要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想到这我低低的声音自言自语到：“咎由自取……”话一出口的同时也觉得不妥，抬起头一看整个办公室的同仁们都在用异样的眼睛看着自己，那意思就你行，那你干呀！

一阵窘态，从梦中醒来。又是一场梦。做点工作怎么这难呀！索性再睡不去想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