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爷,上汽车,
妹妹忙让爷爷坐。
爷爷说:你坐!你坐!
妹妹说:您坐!您坐!
爷爷呵呵笑,
妹妹笑呵呵。
这是一个遥远的记忆。在偏僻乡村的大屋场,从挂在墙角的广播里传来稚嫩而甜美的童声,这支儿歌伴随着欢快的音乐,不断地飘入耳际,温暖着我那些日子里每一个睡眼惺忪的早晨。
这是一幅多么亲切而和美的图画呀!我的眼前仿佛看见了那发生在城市公共汽车上温馨的一幕,我多么渴望我也能够有这么一次机会,可以给老爷爷让个座!
然而,让座却与我无关!这不仅仅是因为当时年纪幼小的我从来没有乘坐过公共汽车,更是因为那个时候我们住的地方公共汽车难得一见。偶尔站在村口听到远处传来悠扬的汽笛,看到视野的尽头驶过一辆大卡,都会雀跃不已,我又哪里有机会可以在公共汽车上光荣地给老爷爷让座呢?
第一次与公共汽车亲密接触的经历,让我一辈子难忘。那一年我七岁,不幸得了肾盂肾炎,出院后每天还得自己步行到两公里以外的医疗点打针,没有父母陪伴,一天两次地跑,天天如此。这一天打完针回来,刚从大马路上转到河边小路,就驶来一辆公共汽车。汽车带着满天灰尘从我的身后疾弛而过,我看见刚刚还在公路旁边的一个推车人,瞬间就淹没在满天的尘土里。汽车绝尘而去,而一个大活人转眼就不见了!我被吓坏了,当时就大哭,哭着哭着再回头朝刚才推车人消失的地方望去,却惊喜地发现那人还在!他仍然推着他的独轮车悠哉悠哉地走着。原来他没死!但我仍然伤心,不能抑止地继续哭啊哭,就到了家。妈妈把我揽在怀里,无比疼爱地问我:“孩子,你怎么啦?”我抽泣着说汽车差点压死人啦!妈妈说:“不会的,孩子不怕!”听了妈妈的话我果然不再哭泣,好象后来也不再怕汽车。只是不知道当时我为什么会哭成那样,也许是每天一个人走着去打针,觉得受了委屈,想到妈妈的身边撒个娇?我不知道。
后来有机会跟大人一起坐汽车走亲戚,却都是别人给我们让座。到大学,坐车的机会多了去,“向雷锋同志学习”,让我有更多的机会、更多的积极性和自觉性给他人让座。给人让座,会让我感到非常的骄傲与自豪。
记得有一年寒假,下午考完最后一门功课,我背起书包就往火车站跑。火车晚点,一直到次日凌晨四点多才坐上火车。当火车一路“况且!况且!况且!”地走走停停,到长沙时已是上午十一点。我的乡下老家距长沙市六十公里,此时已不再有车回家。天寒地冻,无处藏身,我只好从火车站步行到长沙河西桐梓波,去那边投奔在建筑工地上的姐夫。当我满怀疲惫地赶到那里,那里早已人去楼空!无奈,只好徒步返回。听着足下积雪发出的“咔嚓!咔嚓!咔嚓!”的声音,我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前移动,在天黑之前重新回到了火车站。仍然无处可去,唯有栖身于火车站候车大厅。到半夜十二点,被检票的赶了出来。外面寒风刺骨,我独自一人在长沙寂静的街头徘徊,好容易挨到早上六点四十分,才登上了回乡的第一班公共汽车。
我长嘘了一口气,找到自己的座位,只消闭上眼睛好好睡上一觉,一会儿就到家了,我想。两天两夜不曾合眼,也没吃东西,连水也没有喝上一口,铁打的汉子也会扛不住。偏偏在这个时候,在我的身旁,佝偻着一位提着编织袋的老婆婆,她死死地揪着扶手,一副风雨飘摇的样子。
我想考验我的时刻到了!我强打精神,起身给老人让座,然后昂首挺立守护在她的旁边,神情颇为悲壮。我眼睛望着窗外,窗外的景致渐渐模糊,渐渐消失……我感觉我已经到家了,历尽千辛万苦,我以坚强的毅力终于回来了!我又见到了我日夜思念的爸爸、妈妈、哥哥、姐姐、弟弟、亲人,我忍不住失声痛哭……
“同志!同志!你醒醒!你醒醒啊!”
睁开眼睛,我发现我仍然站在公共汽车的车厢里,车已到站,车上空无一人,只有售票员在我的耳边轻声地呼唤着梦乡中的我。而此时,我已泪流满面!
后来,让座的次数实在太多,及至参加工作,做了孩子的爸爸,我把让座的优良传统就传给孩子。
孩子六岁那年,我们带着他到岳麓山去玩,在候家塘等车的时候,等了好久车还没来。及至车来了,上车后却没有座位,直到过了两站有人下车,我们才给他抢了一个座位。谁知孩子才刚坐下去,紧跟着就上来一位老奶奶。我对孩子说:“孩子!快起来,给奶奶让座。”儿子极不情愿地起身,嘴翘得老高,口里不住地嘟哝:“等车等了半天,车上站又站了半天,好不容易抢了个座位,你又要我让给别个!”我们听了觉得好笑,奶奶却坐不住了,想起身重新让给孩子坐。我说:“奶奶您坐,别听他的,小孩子站一站累不着的。”
如今儿子长大了,给人让座不再需要提醒。而我,帮助他人,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我都会去做,让座那就更是一件平凡小事不值一提,朋友你说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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