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



请原谅我，已经喊不出你的名字，我只记得你就是我的亲弟弟。

你我同根生，命运却错位。你的沉默，牵系了我多年的心跳。我每一次的呼吸，感觉困难，困难。我每一次的出发，感觉坎坷，坎坷。我每一次的思念，感觉沉重，沉重。

弟弟，你的话语，你的思维被上帝关在门内了。我在敲门，现在还无法找到开门的钥匙。如果你可以自救，完全可以当一次勇士，破门而出啊。你知道吗？父亲多少次抡起铁锄，向命运发出攻击。他说：不能没有你这个儿子。我附和一句说：不能没有你这个兄弟。

我的兄弟，该苏醒了，该苏醒了。七个春天已经过去了，你为何还停留在黑暗的地堡，始终找不到青春扎根的土壤啊。这个秋天快到，我的粮仓又是颗粒无收，无奈的归来只是为了看望你一次，为何你总是坚持沉默，这次没有叫我一声哥哥啊。

我情同手足的兄弟啊，还记得你和我说过吗？——把握自己的命运，奋斗人生的苦衷。我多想和你一起上路，为了报答父亲，还有九泉之下的母亲。我多想携扶你的手带你勇往直前啊，可是你冷落了我不搭理我了。算为兄无能，没有为你实现理想的大学梦，算为兄无能，还不能赚很多很多钱，好好照顾你和父亲。

其实，我的内心一直在挣扎，挣扎，挣扎。不向命运低头，是因为我们活得有骨气，需要人的尊严。

而你坐在门口的草地上，一言不发。你是一只孤独的鸟，受伤的翅膀已无法抵抗来自自然的风寒。我把你拍下来了，在这个午后，阳光灼热，周围静谧。感觉时间似乎已经把你忘却，甚至抛弃了。我的兄弟，再苦再累我也不会把你抛弃，时刻也把你惦记在心头。

我的好兄弟，谁说你疯，我就会义愤填膺，挺身而出。请相信我们的阳光，会从黑泥巴里钻出来的。弟弟，你苦了，你瘦了，你变了……先让我把你藏在路途化成力量吧，有力量就可以扛得起一切的苦难。





窗



那一扇窗，早已剥落了木屑。但在我的记忆中，它是完美无暇的。

童年时代，每天早上我都打开它，有了它，我看到门外的阳光如此灿烂而美好。住所很简陋，又潮湿。有了阳光，我感到了生命的另一种美好的存在，尽管无法尺度它距离我还有多远，我还是有着坚定的信念，支撑着自己走走停停。走，是为了寻找新的风景。停，是为了让自己多点思考，少走一些歪路。

读书时代，我会在夜晚打开窗，请风进来。学习累了也不外出，只是朝窗外端详一下天上的星星。无论生活多么拮据，我始终在课本的扉页抄下那句话：当上帝关闭了所有的门，它还会为你开启一扇窗。我始终相信老屋的那扇唯一的窗，就是我理想出发点。或许是自己对周边的事物多了一分善意的发现，我对那扇窗的感情，没有随多年来岁月的流逝而淡忘。

奔走异乡，我看到很多城镇楼厦的窗。它们尊贵，它们明亮，它们冷漠。我似乎抱着不屑一顾的态度，想起自己的窗那么卑微而寒酸，心中的滋味又煎熬出了我对阳光的向往，对星月的盼望。

回家看看自己的窗，已经被风吹倒，快要剥落。被雨淋漓，不再青春。被岁月吞噬，就快结束自己苦涩一生的命运。我看着，看着，眼睛潮湿。我摸着，摸着，手生痛感。那可是我童年的窗，我理想的窗，我命运的窗。

窗，请不要嗟叹，请不要彷徨，这个世界没有谁伟大过谁，只要你还存在，都有自己大大小小的意义。你永远是我生命中最可爱的窗，因为你，我发现了窗的意义和梦的出口。



墙



环视一下那几堵墙，早已满目疮痍。我不堪目睹，它的命运与我完全息息相关。

这间屋，屈指可数也有四五十年了，爷爷住过，父亲住过，我住过。外表土砖里面土胚的老屋，风风雨雨那么多年，还能在时光中坚持地走过来，实在不容易。我常常在想，它就好像一个人的肩膀，担负着很多生活的重任。如果哪天倒了，倒下的不只是曾经的记忆，还有一些无法弥补的遗憾。

它如爷爷，爷爷养育了父亲叔叔一代，于六十年代和墙，求生存同患难。它如父亲，用坚强的肩膀挑起我和弟弟的读书梦。它如我，绝对如我，平凡的外貌倔强的内心。可惜墙的使命交到我手上的时候，任重而道远。因为爷爷已衰老，父亲的肩膀已矮小，我高高瘦瘦的模样，接过这分历史遗留下来的“圣旨”，没有理由抗旨，就勇敢地担起责任。

小时候，父亲说要为我和弟弟盖一栋楼。地基已经大好了，由于两个人正在读书，这个愿望一直搁放了多年。十几年来，父亲没有半点喘息的机会。四面风雨，那都是贫苦的日子在鞭打父亲。有时家里穷得买不起一包盐，父亲总是咬紧牙关，将这堵快要垮的墙一次又一次地支撑起来了。

墙裂开了一条条缝，那应该不是缝了，有些变成了洞，夜晚有很多老鼠经常从这边穿过那边墙。它们发出的吱吱叫的声音，并没有恐吓到我的童心。只是有点担忧熬雨天，怕地面潮湿，墙承受不住就会瞬间就倒塌下来，这样的话后果不堪设想，更不用说先考虑有无房住。

2003年的夏天，我闷闷地倒睡在屋里，看不到阳光，因为我高考失利了。那时，我常常是面对墙，目光静静地凝望着它的表情，然后想象着它的沧桑了的故事。一堵墙，成了我人生的一面镜子，透过它，我看到了在这个低矮而昏暗的屋子里一些内在的东西，无形地潜入我的心里。斑驳的墙，不屈的墙，支撑起一个生命的天空和一个心灵的世界。

反复思虑，我终于走出了那个苦闷的夏天，走出去，前面就是一片天。我跑进屋子里，用毛笔醮来黑墨，于墙上留下我的誓言——只有坚强，才能支撑起这个家。后来，被弟弟用笔涂了，并在旁边写上了四个字：永字八法。

我如墙，墙如我。只要站起来，就会撑起一蓑烟雨看天外彩虹。



——字于20008年9月5日。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