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　女”　三　斧　（　散文　）

金　矿

今年是改革开放三十年，想起当年刚刚在农村落实推行生产责任制还真有点波折和困难，特别是一些当时学大寨的红旗单位，更难实施。我们这里有个大队一直是县里的农业生产先进单位，到一九八二年还在大呼龙式的大集体，所谓还在保持着社会主义集体主义的优越性。县里下拍子，公社党委也下起了决心，要把这个新政策贯彻下去。他们拿出的方案是首先把带头人换了，派一位号称“魔女”的麻辣女同胞去做支部书记。另外还去了两位工作队员协助开展工作。

“魔女”还真是位非凡人才，一到该大队后就进行了深入的调查研究，一下子就发现了不少阻碍责任制落实的众多不利因素，主要症结就是每个小队都象个独立王国，生产队都是队长的一统天下，有一些老百姓都不敢恼队长，有的队长已经到了为所欲为的地步，一手遮天，上到专区和县都有后台，没有人敢惹，依照老底子分配条件好一点，他们的统治手段就是工分和口粮。没过几天，这位“魔女”支书动起了真格，开始了她的开门“三斧”。

第一斧　杀公鸡

有一个生产队的队长是远近有名的公鸡队长，生产队的大姑娘小媳妇几乎都被他磨遍了。一些女社员晚上多是关门闭户。这件事曾经闹到公社，只因为此君是高产队长，被个别领导干部庇护了，他还是做他的铁杆队长。有的受害妇女精神上还受到了创伤。“魔女”支书早有耳闻。她想到要深入开展工作，得先把这件事调查清楚。她的工作队员以帮助生产为名进驻该队，开始了秘密地走访调查取证。

大事已经有了基本眉目，好多的传闻都既成事实，“魔女”秘密地报了案。她自己也开始直接介入这件事务的处理。这一天，公鸡队长知道自己有点末日来临，一面寻找自己的靠山稻草，一面巴结“魔女”支书，以请示工作为名，特地把魔女请来家吃饭，“魔女”一开始并没有惊动，装着若无其事，这时门外有人在杀鸡宰鹅，动作很是拙劣。“魔女”很大方地上前帮助，说我在家里做这些家务事快得很，手起刀落，就叫鸡头和鸡身分了家。看去是潇洒自然，公鸡队长却不寒而栗，心惊肉跳。“魔女”这天又没领情，事情谈结束立即动身，那一桌菜留给他家里吃了。

没两天，县司法机关介入此事，此君道德败坏已经触犯法律，还有当时最敏感的破坏军婚，以及公开欺霸民女，很快镗锒入狱，剜除了毒瘤，严封的王国倾刻覆灭。接着是由老百姓民选出新队长，这个小队的民风随即有了较大的好转。为责任制的推行开了一个好头。

第二斧　削班子

把那位公鸡队长办了，这个红旗大队的集体正统观念也随之有了动摇，那些老板式的坚定派也成了举棋不定的动摇派。大家对“魔女”书记都不再轻看，看其来头势猛，看样子是绝对不赞成这种旧式的集权制了，知道这大集体是不会坚持太久。

“魔女”是一位很有心机的干部，她看时机没有成熟，并没有急于求成进行实施新政策。她的目的是要让老百姓认识到大集体大锅饭的弊端，要把特殊的弊端难症予以根治，将一些不利因素从根须上铲除，把群众的思想先解放，再调动他们的积极性。

公鸡队事务解决后，他们立即转移到另一个队进行弊病调查。这个小队也有一个很特殊的个性特点，就是叫干部队。大大小小的干部几乎占了男女劳力的一半。一个正队长两个副队长、会计、现金保管员、粮食保管员、记工员、民兵正副连长、正副妇女队长、治安组长、贫协组长、社员代表等等十多个，尽管每个干部工资不多，但总是比普通劳动力多出一半工分到双劳力工分。这样就要那么多老实社员养着他们。除此而外，还要老实社员们对他们进行特殊进贡，有一家社员杀一头猪，请干部吃杀猪酒就是两桌，那头猪还能剩下多少油水呢。

针对这种症结，“魔女”书记首先提出“精兵减政”，大幅度裁减干部，好多干部不同意，个个都不想退居二线，那个队长也俨然以一个老班长的身份出现，跑到“魔女”书记面前说情，说我们这个队事务特别多，这几年他们已经为生产队做了好多公益事情，干部多起的带头作用也大，人少了，我们压力就大了，粮食就很难再高产了，只要社员没意见，我看还是保留为好。

“魔女”书记感到有点好笑，这个小队长也拿起架子来了。她很干脆地说了一句，难道这个队就是你能力强吗。我还正要搞干部招标呢，这样看谁能力强，可以让他们自己报名，你也只能算是一个候选人。这个小队长知道自己有点弄巧成拙，说我们一直是公社的先进，我也没有犯错误，为什么也叫我下台呢。“魔女”书记说你这个担子不是嫌重吗？你不想退让说明你还是认为当干部有很大的好处，小队长口语还很自信，我这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其实真正的社员意见就是他们这一管一的作风。但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干部还是被整编了，原在位的一个都没有选上，只留两个干部，一个队长，一个会计。队长是一个刚过门不久的小媳妇，麻辣而又泼辣，大家一致公认。会计也是刚回队的初中毕业生，文化水平在队里是最高的。那十多个老干部都成了新农民。

这个队的干部模式很快在全大队推广，每个小队的干部少了，那顽固保守的势力弱了，有一些曾经红极一时的老干部及所谓很有生产经验的老干部刚下台很不这滋味，眼看大锅饭吃不成了，还在想不通。但又没有办法，自改自叹，喋喋不休地抱怨着，好男不同女斗，算是栽在她手里了，我们的老红旗要倒了，看样子要走回头路了，集体化的优越性到哪里去了呢？

第三斧　分田忙

全大队实行一次性的承包到户，有好多社员也是一时不予理解。由于建国合作化在一些人头脑中根深蒂固，还有一些是集体劳动中混工的懒汉更不太情愿，散布一些谣言，说是复辟资本主义。因此就有人产生了抵触情绪，说我们农民再回到一家一户，就是吃二遍苦，受二茬罪。

为了把生产责任制落实好，“魔女”支书可说是费尽了心机。他们支委一班研究，决定召开一次社员大会。在大会上，请来了公社管委主任及一些服务部门的同志，把新政策以后的为农服务工作仔细地说得很清楚。要彻底解除老百姓关于承包后服务中的后顾之忧。紧接着就是认真贯彻党中央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会议精神。讲到了如何改革开放，讲到了新政策几十年不变的稳定性，讲到了土地承包后的土地所有权，讲到了生产责任制落实以后的管理方法和管理模式，介绍了安徽等地农村生产承包的成功经验，提出一定要让农民兄弟吃上一颗定心丸。同时通过了不搞联产计酬而到承包到户的一次性到位的生产责任制方案。就这样这种方案在有所冒进的质疑声中推行了。

紧接着就是调度力量进行丈量土地，出现了分田分地真忙的热闹场景。村头响起了鞭炮声，新的生产模式终于在集体主义的红旗大队胜利地落实了。由于这个村的生产基础较好，加之有“魔女”这帮坚强的冲锋派在那里坚守了好多年，通过各方面的统筹兼顾，生产经济形势一直很好，仍然一直是一个乡镇的排头兵，这几年这里更发了，依据运河和湖泊交叉特殊的地理位置，改革开放的成果早就有了较好的巩固，农业经济结构的调整，村组及组户联办工业的兴起和发展，新项目的引进，年轻人走出国门的举措。面貌大为改观了，成为一个大市的新农村示范村。当然如今全村的干部农民仍然还念念不忘当年“魔女”支书的改革开放初期的“三斧子”。

三十年过去了，如今的“魔女”支书已经由泼辣大方风风火火的小媳妇变成了很稳沉健朗的老太婆。现在已经进入城里与很有发展的儿女们安度晚年。这次小康示范村命名典礼，新一辈的后生们特地邀请了当年的“魔女”老支书，农民乐园里有一处三角形的大凉亭，匾额上显赫地写着三个镏金魏碑书体“三斧子”。我们的老“魔女”不觉开心的笑了，同年轻人说着，我那“三斧子”还真是放了个大胆，我也做好不测心理准备的。在现在想来还真有点相变魔术似的，原来老魔女当时的心态还有点深邃呢。

沧桑岁月总是在不可阻挡着向前进步和发展，往往是走过来的人在有心研究历史和谱写历史。从这个故事中我倒得到一点启发，经过历史这一些主要细节，我们所有的人都不能轻易忘掉那些经历和教训，其实你每时每刻都在谱写着人生的历史，在这个过程当中我们每个人都应该留心观察留心去实践，尽量不要为社会和历史带来遗憾。这位“魔女”其实是一位太普通的农村历史妇女，但她的这种严格行为还是值得礼赞的，我是喜欢搞一点乡土记实的，没有忘却“魔女”这样的乡土女性。但我还是在茫然中，我们“魔女”的三斧头还会被水乡的人们记怀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