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进入我的生活。自然而然的，还是天生就是为了烟而活着，我不知道。

我喜欢在夜里抽烟。关了灯，坐在窗边，任凭风那样吹着，我依旧一口一口地抽着它，再慢慢地吐出来。烟，缓缓地向上升起。

我喜欢这样让肆虐的黑夜笼罩着的感觉。

渐渐地，右手边，留下了烟的味道。

在食指和中指间，隐约藏着淡淡的烟草味儿。把一个人几乎所有的快乐和悲伤全部都凝聚在这两个指间。

它们尽情地散发着，把它们所有的，所有的一切，快乐和悲伤，诠释给别人。

我从来没见过我的母亲，她在我出生的那一刻，死去。

我的父亲虽然很爱我，但是却更恨我。因为他更爱的是他的妻子，我的母亲。

是我害死了我的母亲。当她决定把我生下来，而不再延续自己生命的时候，我成了害死母亲的凶手。从此，身上便隐藏着一种锥心地罪恶感。

母亲是很爱父亲的，她希望属于他的生命能够延续，宁愿结束自己的生命。或许，那一刹那的抉择，她只是想到父亲在抱着孩子时的喜悦，却忘记了自己的死去对爱她的人带来的伤害。

一切就在那一刹那间，成了永恒。改变了母亲的命运，改变了父亲的命运。而我，我的命运也改变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之后，父亲终于娶了第二个妻子。她是一个带着儿子的单身女人。我不知道父亲怎么会选择这样一个女人。不过，我并没有表示任何的不满。

从她到来之后，父亲原本对我的那一点点的爱，更慢慢减少，越来越少。后来，几乎几个礼拜也见不着面，更不曾有一句两句父女间的关怀话语。我，已经习惯。我没有恨我的父亲，我爱他，而且很爱他。我想，是因为母亲把对他的爱都寄托在了我的身上。所以，我会那么爱他。

那个女人，我恨她。

她的那个儿子，晚上偷偷走进我的房间，然后像一只禽兽一样，张牙舞爪地爬上我的床，扒去我的衣服。我无力反抗。我只是求他，苦苦地哀求，直至没有了任何哀求的力气。

在一片苍茫之中，我像一个胎儿那样，卷缩在床上。身体不停地颤抖着。

那个夜晚，我的心，我的身体，在不停地流血。从床上溢到地板上，不断的流着，不断的流着。整个房间被我身体里的血染得深红的。

那个夜晚，我的心，我的身体，在不停地流泪。从床上溢到地板上，不断的流着，不断的流着。整个房间被我身体里的泪染得悲凉的。

我知道，永远擦不掉，也抹不去。

终于，我还是离开了那个家，我早知道我会离开那儿。只是我舍不得我的父亲。因为我爱他，很爱他。

没有带走任何东西，没有留下任何东西。我走了。

在走出门口的便利店里，我用身上仅有的一点点钱，买了一包烟和lighter。

之后，身无分文。

不停地走，因为没有钱，不能乘坐任何交通工具，只有走。不停地。没有水，没有食物，第一次在冰冷地大街上，靠在树边，睡着了。比在那个家里睡的安稳，睡的香。那个夜晚对我来说是如此的平静。

在第二天继续走的路上，我找到了第一份工作。一家理发店的洗头工。包括店里勤杂的事情要做，一个月有500元。我一口答应了。在吃、做、住了的一个星期之后，老板娘了解了我的情况，预支了一半的工资给我。我看着老板娘，那双带有一条一条血丝的眼珠，深邃地。

我拿了钱，只买了一包烟。

在理发店的生活很好，至少不用再愁着睡大街。

大概是在到理发店的第三天，我才知道自己离那个家已经很远，虽然还在同一个城市。我想父亲一定没有找我。我肯定。

我在理发店里帮忙，学会了简单的剪发。老板娘很喜欢我，我很勤快。做得多，工资也加了，一切都很好。

我像和外界隔绝了一样，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除了一般生活的程序之外，增添了一样东西，烟。

我经常看见老板娘站在理发店的那个固定的地方，手中夹着一支烟，眼睛漠然地，偶尔抽几口。烟在慢慢燃烧，直到烧尽。她又继续点着第二支。

我听店里的洗头工小兰说过，老板娘是个死了丈夫的女人。那天她在家做好了饭，等待丈夫回来一起庆祝结婚第一个周年。接到电话，说他丈夫在捉犯人的时候，心脏被击中几枪，之后死去。

很久，她嫁了第二个丈夫。一开始过得很好，后来，生活越来越不如意。丈夫每天喝完酒后，对她又打又骂。结果因为闹事被人轮打得成了植物人。离了婚，她离开了那个地方，来到这里，开了这间理发店。

我又看见老板娘站在那个固定的位置，手中夹着一支烟，眼睛漠然地。烟，燃烧着，像是她的生命。

我剪发的手艺略有长进。

一天，老板娘向我走来。

“这钱你拿着。”她递给我3000块钱，“我要结束这家店了。”

我没有问为什么，拿了钱，收了收我在那儿拥有的一些属于自己的东西，走了。

是后来还在那个城市的时候，遇到洗头工小兰，她告诉我说，“老板娘兴许是患了什么病，匆匆结束了店。要不怎么做得好好的要结束掉呢！”

对此，我无言。只是忽然在脑子里闪过老板娘站在那个固定的位置，手中夹着一支烟，眼睛漠然地。烟，燃烧着。

我拿着那些钱，加上平日里大多剩下的，买了车票，打算去另一个城市。

我回去那个家。门口，偷偷走进我房间的那个禽兽开了门。他看见我很惊讶很慌张。父亲从房里走了出来。

父亲苍老了好多。脚一瘸一瘸的。

他看见我，注视了一圈。转过身，走向客厅。坐在椅子上，像在等我说什么。

“我要走了。”我跟着走过去。

他抬头看了看我，“去哪里？”眼睛湿润着。

“不知道。”

他叹了长长的一口气。

“我只是想回来看看你，我走了就不打算再回来了。”我想把心里对父亲的感情都告诉他，“爸，我爱你。”眼泪随着颤抖的声音，从身体中流出来。我紧紧闭上眼睛。父亲第一次把我拥在怀里。

踏上去另一个城市的火车的那一刻，我回头看了看父亲。他正用手轻轻地拭去留在脸颊上的泪痕。苍老的身体慢慢地转过去，渐渐走远。火车也慢慢地开动了，渐渐地，离月台越来越远。我知道，我能做的，只有离开父亲，越远越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