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怕被任何东西束缚及困住的人,所以我身上从来不佩戴任何饰物,包括耳环、手链、戒指----同样我也不喜欢身上戴饰物的男人,那会令我觉得俗气十分。我并不迷信也不信佛却对戴佛珠的男人有股特别的偏爱,我也不明所以然。也许是我觉得戴佛珠的人眼中有佛心地便是仁慈厚道的,也较佩金戴银脱俗吧。
我生命中第一个男子就是戴着佛珠出现的。
我是个日夜颠倒生活习性极不规律的人,夜晚常常窝在电脑前疯狂敲打自己构思的小说,我觉得只有在幽深的黑夜里,我的灵感才会汹涌而至,我是只彻底的夜行动物,恍若豹子,夜里的豹子最有杀伤力。白天我则疯狂地睡,不吃也不喝以此来补充睡眠。
不规律的生活加上不会照料自己使得我身体很差,常常胃痛,有时痛得我全身发冷、苦不堪言,连死的念头都有,却总倔强地不愿去医院,当胃痛来临时只靠吃几颗胃药了事。我的世界是灰暗到近乎黑色的,我时常感觉到发自内心的绝望。在这个陌生的都市里,租下套很狭小的的小房子,里面摆设简单,仅有一张床,一张写字台,上面放着电脑及书籍,还有其它杂七杂八的许多东西,我没有工作,只靠写些东西养活自己及交房租,我没有什么朋友,是个很懒的人,懒得与人打交道,仅养有一条小小的毛毛狗,叫皮皮,很乖,在我想东西的时候它不会吵我,它是我在这陌生的城市里唯一的朋友,我觉得狗比人单纯多了也容易相处,你可以跟一条狗相处五年相安无事跟一个人却无必可以,所以我宁愿与狗为伴也不屑与人为友。
我总是觉得白天的时间很漫长,如果不用睡觉眠来打发我真的不知该如何渡过,但有时也会因睡得太多而突然醒来,那感觉很麻木、空洞、茫然。
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下午五点,我突然醒来,不知该干什么好就躺着对着天花板发呆,心里面又涌起种绝望的感觉,令人很想哭,哭出来会好受很多的,可是我竟流不出一滴泪,好久没哭过了,已忘了眼泪是什么滋味了。绝望的最高境界就是哭不出来。
胃却在此时幽幽地痛起来,一阵一阵的,后来转为抽痛,像玻璃在割般。伸手去摸枕头底下的胃药,却只摸到个空瓶。胃痛在一波波袭来,不得已,只得起床到药店去,也顺便买些泡面、饼干,还有皮皮的食粮。是该出门去购买些东西了。
推开门刺骨的风夹着雪劈头盖脸地朝我袭来,我才惊觉天气已变得如此之冷了,好久没出门了,一个月?还是二个月?我已记得了,天天窝在这里已快与这社会脱节了。
天,好冷,雪,好大,不得已,只得回屋去取大风衣及雨伞,可伞对这场风雪来说并不管用,我被冻得几乎麻木。
路过一间咖啡店,不由得停驻下来,不是因为里面的咖啡而是那店里的雅致及温馨使我滞步不前,我猜想里面一定有很暖和的暖气。伞放在门口我推开门进去,一股如我想像中暖和的气流立刻包围住我,令我冻得麻木的身体恢复了些知觉。这是间玲珑、布置优雅的小店,生意看来很好,座无虚席。我站在门口很多人不解地朝我望令得我有些不知所措,我不想喝咖啡只想暖和下身体,仅此而已。
过了几分钟,一个理着平头脸上挂着温和笑意的年轻男子朝我走来,他整个令人感觉很温暖、舒服,他一定是个很好的男人,我心里想。
我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走到我面前对我说:“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到你的吗?”他说话的声音很柔、很动听。
我已好久没接触到人了,一时间我不知该作出何种反应。只是本能地举起冻得通红的手说:“我冷-----”
他微微一笑,用他温厚的大手将我僵硬的双手包围起来说:“我冲杯热咖啡给你。”
我的脑海一片空白,作不出任何反应,只知道他的手好暖、好大——令我不想抽离。我想我至少应该把手抽出来的,他毕竟是个陌生的男人。但我什么都没做,只是任凭他把我带到一个最靠近暖气机的一张小台上,接着他端来杯热气沸腾的咖啡摆在我眼前说:“喝下去会暖和点的。”
我两只手端起杯子让它的热气浸入我手心,并放在鼻边闻着:“很香,我爱闻但我不喝,我怕苦。”
“咖啡的苦很香、很醇,令人回味无穷,你不应该拒绝它的。”他含笑低柔地说着,像在哄个不听话的孩子,令我有股被呵护、疼爱的感觉,很窝心、温暖,好久没有体验过这种感觉了,即使他是个陌生人,一个陌生的咖啡店老板,依然令我感动得有点想哭的冲动。
我倔强地摇头,摇落一缕发丝,他伸出手帮我将它拂到耳畔,很自然,好像我们认识了很久很久一样,没有令到我反感。同时我看到在他伸出的手中戴着串黄褐色的佛珠,令我的心微微地震荡了一下,哦,原来他是个戴佛珠的男人,一个温和令人舒服的好男人。
这个戴着佛珠的男人就这样进驻了我的心、驻进了我那套狭小的小房子,我不愿搬离我的小屋,因为那里有我熟悉的一切,我不愿改变,不愿去重新适应新的一切,因此只得他搬进我的世界。
他确实是个很好的男人。他会在我睡得昏天暗地的时候拉我起来吃他精心制做的各种食物;,他知道我不喝咖啡但喜欢闻,而且那热气能温暖我常常冰冻的手心,所以他会在我狂敲电脑时每晚坚持起来为我煮杯热腾腾的咖啡;他会经常不厌其烦地为我整理我那乱得一团的写字台,让我每天醒来之时见到的台面总是有条不紊的;他会为我照料皮皮,比我细心一百倍,那小家伙每每见到他比见到我还开心,我知道他和我一样都打心底深深地爱上了这个戴佛珠的好男人。
我爱他,但我自认不是个好女人,生活中有了个他我的生活方式却依然没有改变,在享受他温柔、细心及细致的呵护的同时却很少顾及到他,依然日蛰夜伏,只在偶尔我灵感枯涸时才会窝在他胸怀里做个小女人。他喜欢用充满温情的大手抚摸我的头,语气溺爱无比地唤我:“猫儿-----”,他常说我像猫,总是日夜颠倒,每每我都会反驳说:“不,我不是猫,我是豹,凶猛、噬血的豹------”
他也总会反驳说:“傻瓜,豹太凶残了,你不像,倒像极了白天慵懒、晚上精明的猫-----”
“有天我会让你见识到我凶残本性的。”说完傻呵呵地笑,真的,我傻笑的样子就和没任何杀伤力的猫无异。
我本以为这个戴佛珠的男人会呵护着我、给我幸福一辈子的,没想到-----
在那个寒冷的冬季我几乎是足不出户,因为那时我灵感如泉涌一篇长篇小说正在我脑海中孕育,所以我不分昼夜地窝在电脑前敲我的文字,那时我完全忽略了他的存在,甚至于连他好久没到我小屋里也没察觉到。
过了一段好漫长的时间之后,我的长篇小说终于大功告成,我才惊觉他已走出我的生命好遥远了。
当我再次步入他优雅的咖啡屋时,一切已不是当初的模样了,而且屋里面飘荡着的不再是暖暖的气流而是阴冷的冷气,因为已到了盛夏。
唯有他没变,一如当初给我的感觉:温暖、让人觉得舒服。可他身边的人却变了,变成一个小家碧玉型的温顺女子,坐在他身旁,笑意盈盈地喝着咖啡,他,不知在说着什么,还不时地用手抚摸着她柔顺长发,那满是柔情的双眼是我曾经熟悉得不能再熟的,他们看上去很幸福。我心里一阵反胃,很想呕,我忽然觉得他是那么的恶心,他怎么可以这样?用曾经抚摸过我头发的双手去抚摸另个女子的头?将曾经用在我身上的柔情转移到了其他人身上?为什么他可以这么残忍来对待我?这个戴着佛珠的男人啊,伤得我好重好重-----
我安静地走到他们的桌台边,没有吵闹也没有叫骂,我是个有教养的女子不会做没教养的事。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从他眼中我看到了惊慌与不安,还有一丝的愧疚,令我觉得好有报复的快感。我就是喜欢看到别人显露出他内心的不安与愧疚,我是个如豹般喜欢闻到血腥味道的女子。
回到我的小屋,他也跟着来了,我知道他会来的,我了解他。
“猫儿------”他依然语气溺爱无比地叫我猫儿,也依然喜欢用手来抚摸着我的头。
他这一动作惹怒了我,我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不要用你的脏手来污染我。” 一个明显的五指印就浮现在他脸上,他愕然地望着我。
“我说过,我不是柔顺的猫,我是会反击的豹。”
张小娴说过:爱一个男人时你才会掌掴他。我爱过他,而且是很深很深地爱过,所以这一巴掌就是我对他爱的见证,这一巴掌也是我们之间的结束。
“猫儿,你听我说,我不是不爱你,也不是背叛你、玩弄你,只是我-----希望能与自己钟爱的女孩子长想厢守在一起,她喜欢喝我煮的咖啡,她善解人意,她能为我放弃很多,她能与我结婚生子,她------而这些都是你做不到的,我了解你。猫儿,对不起,对不起-----”我看到他眼中满是痛苦,我不知道我的那些痛苦是不是从我眼中全部折射过去了,为什么我心里面感觉不到一丝的痛?我的心里面只是觉得空空洞洞的,空洞得只有满满的哀伤及绝望。
“原来在你眼中我就是这样一个不堪的人?”我狂笑起来,笑得我泪珠都涌出来了。
“猫儿,你不要这样子。”
“你用不着一副对我很愧疚的样子,你没有欠我什么,我也不需要怜悯,你可以走了-----”我停下笑冷冷地说。
他伸出手想再次摸下我的头,被我挡走了,却又看到了他的佛珠,令我觉得刺眼。
我望着他走出去,忽然泪如泉涌,我想不到我们之间的爱会以这样来作为终结。
他走了,我的心也枯了,但依然不分昼夜地写小说,从此以后我不再相信任何爱情,与我相伴的也依然只有皮皮。狗,永远比人重感情。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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