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时分
题记:
你说你爱了不该爱的人,你的心中满是伤痕;你说你犯了不该犯的错,心中满是悔恨;你说你受尽了生活的苦,找不到可以相信的人;你说你感到万分沮丧,甚至开始怀疑人生。早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你又何必一往情深,因为爱情总是难舍难分;你又何必在意那一点点温存;早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在每一个梦醒时分,有些事你现在不必问,有些人你永远不必等。
陈淑桦:《梦醒时分》
秋,仿佛是悄悄地来临,然后又悄悄地离去,总是不留下任何痕迹;没有感觉,无法捕捉到从身边悄然溜走的每一丝缘份;风,从城市北面的某个小胡同里飘然而至,拂过她的脸颊,没有一丝亲切的问候语。是时间来的太匆忙,还是把握不住它?为什么一切都来得如此突然?令人废解而又不得不发出无赖的伤痛。是啊,人生何止匆匆,就连你想都不敢去想的事,也会在瞬间变得如此离谱。不都是人吗?女人也需要爱呀!难道女人自来到这个世界上都要受制于男人吗?天啊,是多么的荒唐!她仿佛是在笑,但又不是在笑,而是在哭。她是在哭自己的无用,容忍,这么多年,难道就凭手里的这一张白纸就结束了她和他之间的婚姻?太突然了!是的,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怎么会在她如此短暂的时间里作出这样果断的决定呢?她觉得这个不欢而散的结果,是令她很不满意的,毕竟他们之间到现在还没有孩子,连爱情的结晶都没有怎么能算走不到一块儿呢?是啊,这都怪自己太聪明太幼稚,对于婚姻又怎么能把它当作儿戏呢?如此痛苦而果断的结局,让谁都会想到“好聚好散”这几个字。然而,好聚到还好说,只要两个人相互认识一段时间,有共同的语言和那份亲密的默契,就能很好地聚在一起;而好散呢?则不是那么容易,聚得快,散得不一定就快,因为人毕竟不是机器,说停就能停的,它还有着自己的思想和感情啊?面对这样一个结局,又有谁不为它而感到叹息呢?这要怪她自己了,本来好好的一个家庭就因为自己而提出离婚。丈夫一直是在尽力挽回,可是她对于此是说不进油盐,无论丈夫怎么劝她都是执意要决定和他离。究竟是何原因,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秋天的风里带着一丝丝清凉的寒意,吹在身上,却没有丝毫冷的感觉,或许是已经麻木了。无尽的岁月污痕落满全身,怎么能让人感到一丝安逸?太累了,一切都很累,多年来,生活在这个喧嚣的城市里,从没有想过或许有那么一天能走出这座城市,在自然的另一端去感受一翻宁静。是工作太忙碌了吗?也许是吧,无尽的压力就象一块巨石压在她的胸脯上,怎么能让她喘口好气?说不定哪天还会窒息在这座城市里面呢!为了爱可以不顾一切地去追求,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力量能够比得过它了。她本是一个温柔、脆弱的女人,即使是在刚刚成为新娘的不久,也不落这份本色。或许是她的习惯和性格所造成的,人类发展的今天,象她这种女人,似乎日渐见少兮,说不定到了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她还能成为这个世间人类流传下来的宝贵典范呢。但温柔、脆弱的女人往往又是很容易受伤的,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选择这样一种性格,或许这就是命吧,上天注定要她成为一种容易受伤的女人,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繁华的闹市透过灿烂的霓虹灯,一切都显得那样凄凉,蓉站在天桥的一端,身体紧贴着后面的天桥栏杆,心中别有一丝隐隐作痛的伤迹。她没有想到这一切是如此地快捷,就前面所说的那样和丈夫闹过几次嘴,执意提出离婚后,便象出了笼的鸟一样,完全可以获得自由了。但此时的她却没有当初那份快乐了,和自己的丈夫就这样的永别了,自己以后的路该怎么走还没有个具体的安排呢!我这样匆匆地和他分手,是不是太绝情了?她想到刚刚和她走出大厅的那个“以前”的丈夫,那个和她在一起生活了三年的丈夫现在痛苦的样子。他一定是在心里怪她:“伊蓉,你为什么要如此绝情呢?难道就没有一点挽回的余地吗?你为什么要离开我,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我什么都迁就着你,护着你,我原本以为只要这样,就能终身地和你死守到天荒地老,可是你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绝情的事!”是啊!她的丈夫一点都没有错,他什么都护着她,从不和她争吵,在家里,他根本就不是一个男人,两个人完全是换了一种方式。他下班是时间比她要早,为此,他每晚下班一回到家里就亲自下厨房做饭。她是已经够幸福的了,但她为什么又要提出分手呢?不知道,真的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最近一个月,她就象是变了一个人,每次一回到家里就是满脸的不愉快,丈夫不知道是何事这样令她不开心,也从不去问她,只是默默地做着家务。
蓉是越来越看不惯这个家了,她觉得这个家里的任何一件东西都不顺眼,经常为了一些小事和他大吵大闹。丈夫是个大度的人,对她的无理取闹从来都不放在心上,好多时候都是让她消消气罢了。谁知道,她则得寸进尺,丈夫不答应还骂他是懦夫,猪狗不如,从结婚到现在,家里的一切都没有多大变化,和别的男人一比,简直把她的脸都丢尽了!
蓉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原因,难道女人一旦结婚,就都要经过这样一段变态的心理过程吗?有时候她自己也在想,难道他们之间真的就这么越过越淡了?她很相信缘分,也听天由命。或许当初选择他就是相信了这个,然而,上天到现在却给她开了一个致命的玩笑。丈夫所在的公司最近的效益一直不景气,又刚刚换了领导,新来的经理和他的性格很不相投,对他的表现很不满意,于是他费尽了心思换成了会计师,这无疑是对他致命的一击,而此时的蓉却落井下石,一个劲地当着邻居的面说他没用,什么都干不好,做了好几年的公司秘书不但没有出个什么成绩现在反而降了职位,简直让她无法见人!丈夫还算是个好丈夫,一切还是那样,随她乱骂一翻。然而蓉却势不减弱,不但经常挑丈夫的刺还提出了和他离婚的决定。一时间丈夫大气,他再也忍受不住了,于是三个月来的怒气就象火山一样爆发了出来:“你以为你是谁呀!别以为我平时都护着你,有什么了不起的,离就离,谁怕谁呀!”丈夫的语气坚决而沉重,象是天空中突然落下的一块巨型陨石。这还是蓉第一次看到丈夫发这么大的脾气,仿佛一下子丈夫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令她很难接受。于是,她果断地提出了离婚。
就这样他们之间的婚烟一下子走到了极端。蓉抬走头,看着远处迷茫的灯光,眼前一片迷茫。原来,爱与不爱就在这片纸上的那几个字里。她又看看了手里的那张刚刚签过字的离婚协议书。猛然间感到一片空白。他们是那样的遥远和陌生,从此之后,他将不再和她在一起度过了。她得自己一个人重新生活。上班、下班、回家。面对的将是一个暂新的世界。想到这,她忽然地有些觉得后悔了,干嘛要这么早的和他提出离婚呢?自己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也不是不快乐呀?这都怪自己的不能。三年来她从没认真地像妻子那样温柔体贴地对待他过一次。虽然她从前过那种人间所有女人少有的那份温柔与脆弱,但那是以前,或许当初他看上她的理由,就是这一点。然而婚后的那种在丈夫的体贴和爱护下的生活,使她的性格变得娇气而坚韧起来。她已不再有以前的那种温柔和脆弱了,于是,平淡的夫妻生活一直包裹着这个家。
或许,这样的一离,对她以后的生活,反而是一种选择呢。她想到了她在不久的以后,一定能够找一个年轻有为的好老公。到那个时候,她就可以更好地荣耀一翻了。
蓉是一种时代感很强的女人。对于婚姻与家庭,从来只求读感觉,和他在一起也许没有爱的一次痕迹。但她偶然还是会想到他的,毕竞他是自己同床三载的丈夫啊。他们没有爱情的结晶。这并不是没有,而是她不想要,她曾执意地对他说过,结婚前的五年,她是不想要孩子的。他尊重她的选择。就因为他什么都依着她,才会让她变得如此放肆。他的确是一个很不错的丈夫,具备天下男人所有的一切功能,不仅人长得高大,为人处事也不低于他人;(然而就是这样的丈夫也会遭到老婆的嫌弃?)。他很大度,在离婚协议书上他把所有的房子包括里面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地给了她。他始终是爱着她的,他想用这一切行动来做个最后的换回,可是最终还是被她带进了法院。于是,他只好用最平静的语调对她说:“蓉,我不反对你的选择,但请你考虑清楚”。蓉没有回答,仿佛是另一种思维在控制着她。那一刻,她连眼都不眨一下便不假思索地在女方签名栏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知道这一切都晚了,也没有什么后悔的,两个人很快地离开了法院大楼。在他们永别的那一瞬间,他忽然间有一种激动,两个人相互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他用微笑打破了疆局。
“嗯,好聚好散嘛,祝你在以后的日子里能尽快地找到一位称心如意的伴侣。”
他的话好像是强硬着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他强忍着保持这种伤痛的表情,明亮的眼神里闪动着泪光。蓉仍然是一语不发,她仿佛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深深的感动了,一切都已经晚了,再好也已经成为了过去。一种难以忍受的痛苦促使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是从不在他面前哭的,以前的时候,除非是受了太大的打击,然而现在算不算是一种打击呢?她不敢去看他一眼,就好像他们初次面时的情景一样。于是她又突然感到,这是一场约会的开始,哪儿是什么离婚呢? 哎,早知道离婚有这么痛苦就不这么打算了。但是,一切都晚了,她默默地注视着地上的两双脚,一双是他的,一又是自己的。她仿佛想起了什么,但又不知道该从何想起,他却在一旁等待着她的回话,他知道,虽然提出离婚的是她,但他相信她是还爱着他的,要不然她也不会这样折磨自已了。他早已经明白,当她跨出这座大门的时候,他们就永远不会在一起了。他也知道,这一切都晚了,于是他选择了沉默,想在沉默中找回一点挽回的余地。
良久,他对她说:“你能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她仿佛是得到了一个命令,在瞬间不暇思索地便回答道:“你说吧,只要我能办得到的,什么都可以。”
她将说出的这句话作为对他的一种安慰,她知道这种选择对他的打击真是太大了,或许这样做是一点小小的忏悔吧。
她等待着他的回答,他像是难于启齿,是太伤心还是太难忘,他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事情都已经到这种地步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是的,他太爱她了,他把她视为手中的一颗宝石,生怕被人拿走。他小心地呵护着她,又怕她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这三年来,他将她保存的是如此完美,没有让她受到一丁点伤害。但是现在她却像长了翅膀一样,一瞬间在掌心默默的消失了,于是在他苦口婆心地说了几大萝框的劝语之后仍无济于是的时候,他只好说出了这样一句简单明了的话。
“我希望我们之间的友谊,不能以爱情的荒芜而沦落天涯”。
她于是婉尔一笑:“那是自然的,以后我们还会成为朋友的。祝你好运,我走了。”
他静静地看着自已的妻子慢慢地消失在朦胧的夜色中,心里感到一阵空虚。我失去了什么?他在回味着。
孤独单身的生活终于使她觉得无聊和空虚。从上班到下班,她除了工作再也找不到任何可做的事情,厨房是长时间的不打扫,那些餐具也因长时间的不洗刷而泡的发霉。首先是心理上的空虚,经常她一个人呆在家里的时候总会想起什么。他没有拿走他们共有的东西,包括日记本、结婚照片什么的一切都是按原来的样式摆放在她的房间里,她经常在无聊的时候翻看那些以前的照片,渐渐地也就对他产生了一丝回忆。她实在是后悔。不该做出离婚的选择,她也知道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于是,她只能用她自己的一手文笔将这一切写在自己的日记里,这样以来,心理上的空虚算是有所缓解,但是随之而来的失眠,却弄得她无法入睡以致于上班时她经常迟到,同事们都不知道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也从来不愿意将这些私事公布于众。邻居的人们看到她的丈夫最近很少回家,经常会很关心地问她:“怎么这么久没有见到他了,你们该不是闹矛盾了吧?”她却委婉地一笑:“没有,他最近出差了,大概要有一个多月才能回来呢。”于是旁人也就不再多说。他们的离别,也就在朋友的不经意中飘然而过了。但是,纸是包不住火的,再严实的墙也会透风。她很明白这个道理,其实,别人知不知道都是无所谓的了,现在的女人离婚是常有的事了。但是她寂寞呀,要知道一个离了婚的女人,是多么需要另一个男人用心去抚摸她那颗伤痛的心啊。离婚后的一段日子里,她受够了一个人的孤独生活。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啊,没有男人,一个人独守空房,缺少了婚前的那种温馨,再也没有人为她做饭,拥抱她入睡的生活,使她深深的体会到,没有男人的日子,是何等的难过,尤其是到了晚上,当她一个人钻进被窝的时候,她总会觉得身边缺少了什么,被子是如此地冰凉,尽管外面下着雪,电热毯也开到了最热档,但她还是感到冷。是真的冷吗?她也说不清楚,那么便是心灵上的冷了?她更不敢去想像,只是每到这个时候,她都会望着天花板发呆。为了应付深夜里难眠,她学会了数数,几乎每晚她希望都要在漆黑的夜从1数到500,有时还会数到1000。有时候,她真想给他个打电话,告诉他我们重新和好吧,但是他还能接受她吗?或许他现在已有了新的伴侣,她又不忍心再去打破别人的生活。她就这样的矛盾着,直到后来认识了另外一个他。
和他的故事开始是在一个春天的晚上。那天,公司刚好放假,她便去了富山酒楼。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她开始过上了那种灯红酒绿的浪荡生活,或许这一切都是由她半年多来的孤寂与难熬所引起的吧。以前,她是从不来这种地方的,过度的悲伤和无聊的单身生活使她爱上了渴酒和抽烟。那天晚上她便是一个人坐在柜台上无聊地抽着烟,浓浓的烟雾弥漫着她,像是飘浮在雾中的一朵雪莲。其实她是很美丽的,那种美是永远不会过时的,因为不能拿她去套任何一个时代美人的标准,就像环肥燕瘦等等,全重在形。她是一幅水墨中国画,薄薄的宣纸上只有水墨,最多不过泼墨后略加渲染,也只用淡墨淡色叫人一目了然,周围处处留白,却又让人浮想联翩,白的地方纯洁清明,安静内敛;黑的地方一泼一染,画风渗进了宣纸的肌里,定是神彩飞扬力透纸背。蓉的这种美,并不以她的年龄而有任何改变,虽然她已是离过婚的人,但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位有着28岁年龄女人的苍白,反而倒像是个刚出闺阁的少妇。美好的皮肤并没有因她的孤独而显得苍老,而只是略显一点粗糙。因此以来,在这种场合中她并非是一个孤独的女人,反而成了众人之中观注的美人儿,但是她的内心,却始终抹不去以前的那丝伤痕,那毕竞是她婚姻中的一个污点,但现在她早已不去想它了。
来酒楼渴酒的男人并不多,但个个都有一种沉熟、稳重的男人气,蓉就是看中了这点才选择这里的,她一直在这里等待着一个人,等待他的出现,很显然像她这样占有绝对资本的女人,一来到这种地方,便会受到一批男人的观注,而她却不是在等待着这些经常作为欣赏角度来对待她不男人,她需要的是一个真正体贴理解她的男人,因为她太需要这种男人了。血红色的高级法国葡萄酒在她手边的高脚杯里翻腾着,当她将它缓缓地吸入嘴中的时候,她却感到人生就如同这杯中的酒,每次喝到嘴里都别有一种滋味。她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长长的睫毛划过浓浓的烟雾,显现出一个狐独女人伤感的内心和苦楚。这半年多来,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就像是这刚刚吐出的烟雾,总是飘浮不定。
有一位身穿蓝色西服的男人向她这边走来,很显然是想和她认识一下。
“嗨,小姐,我说我们干一杯怎么样?”他的语气有些特别,这便让蓉对他有了一种最初的印象。蓉抬头,他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接下来是两个人的碰杯喝酒,蓉对这一切没有丝毫的在意。“我可以坐下来吗?”“当然可以。回答是短促的,这对他来说,有些尴尬,但却很能巧妙地回避这种紧张气氛。在蓉的眼里这个男人像是很熟悉的,但就是没有和他说过话,她有几次来这里喝酒,都遇见过他。她也在想这是否是一种缘份,为什么每一次都会在这里见到他呢?难道这就是那个要让她等待的他吗?她不再往下想了,这种没有任何证据的事实她是从来不会去往下研究的,她只是在等待着这位成熟男人的答话。终于他开口了:“好像你经常来这里的是吗?”她有点觉得奇怪,没想到他竞会提到这个问题,“你不也是吗?”她巧奇地做了一个趣味性的回答,两方便增加了几分默契,淡淡的烟雾把两个陌生的人拉进了许多,就这样像缘份真的在他们两人的身上见面了。他告诉她叫老张,很高兴能认识像她这样的女人,她说也是。
那天晚上她很快心,或许是她自离婚以来最快心的一次吧,她没有任何的压抑感,仿佛一时间回到了五年前的初恋生活。她诰诉她已经是个已婚的女人,并且前不久刚刚离婚。他的表情显得很稳重,但内心却激起一丝惊呀,他无论怎么看,都不会把眼前的这个女人同一个已经结过婚的女人联想在一起。但他始终是很相信她的话的,那一夜,他们谈了很久,临走的时候,他送她回家,她没有拒绝,迷迷糊糊地就坐进了他的车里。暖暖的空气紧紧地裹着她的身体,让她感觉到有些紧张,她看着身边的这位男人,有一种突如其来的感觉,这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吗?为何是如此之快!她不敢再往下想,自从她和丈夫离婚之后,她就想过好多男人的影子,她想过如果以后能找到一位合适的男人或许就可以过自己快乐的后半生了,这么多日来,她一致在寻找着她盼望着,他的出现,虽然追求她的人不少,但她都没有心动,只有这位老张,就从和她碰瓶的那一刹那起,她便有了一种着落,仿佛是秋风中的落叶终于飘到属于自己的那片静土上。对于他-----老张,她的心里早就有他的影了:三十多岁,一个老实、聪明、稳重的男子,偶尔一次也在酒楼里见过,只是没有和他说过话。但从那刻起她的心里便发生了一点变化,她觉得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打动着她的心,她举止文雅,啖吐风度-----,一个很让人敬重的男人。于是这点变化在她的心里一直在改变着,直到现在她真正地在心里确定这个男人在自己心中的位置的时候为止,于是便有一种内心的冲动让她觉得身边的这位男人就是自己想要找的人了。对于老张,其实也本不是蓉所想象的老张,他的真名叫徐文凯,别人都叫他凯子,他只有二十七岁,与水墨淡静的蓉所不同的是凯子是一幅浓墨的油彩画,厚厚的画布铺在洁白的纸板上,黑白分明,各色油彩抹了一遍又一遍,每个角落都不放过,画面鲜亮,是嘴的地方一定红,是眼睛的地方一定黑,其叫人看不透。
车子在繁华的都市里穿梭着,凯子问了一下。她的住址,不到五分钟,他就很熟练地将车子停在了她的楼下,她本想让他上楼去坐一会儿的,但屋子实在太乱,这些天她都没有回来过,再说半面之交,来得太突然了,有机会还是下次吧,于是推开车门下了车,凯子在车里探出头来做了一个很深沉的表情。“能告诉我你的电话吗?”她没想到连这一点他都不放过,她有什么不敢的呢?这不正是她想要的吗?她故做停顿,小心地从手袋里取出自己的名片递到他的手上,凯子接到蓉名片的时候,她已消失在楼道中了,于是他做了一个很无懒的表情,扭动了发动机的钥匙。
那晚的她心里特别紧张,半年多来没有和一个陌生的男人独处的这么久,而且还这样开心,她的脑中一直回荡着他的影子。就这样和她在一起,人家会爱她吗?虽然她看得出老张对她有一种特别的感觉,但她是需要的呀!要知道结过婚的女人,是很需要成熟的爱情的。她不想再回到以前的初恋了,于是她决定在还没有彻底的了解对方的具体情况下,选择主动出击的方式。
回到屋子里,她看到宽大而宁静的卧室猛地觉得有一种东西在萦绕着她。数日来,这种东西就像恶魔一样从没有离开过她半步,最初的时候还只是一丝丝的隐痛,但时间越长,她的心就越痛,直到现在,这种索绕了她半年的情绪就像喷出的火山,大面积地烧灼着她的身体。她感觉太累了,但这种累的尽头又潜藏着什么?她正要拿起桌上的镜子,准备细仔地看一下自己最近的变化,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她仿佛是在心里已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那个电话一定是他打来的,于是她便激动地不暇思索地去接,但她又觉得自己的行为像个刚出阁的少女一样,这样的一套动作又未免有些太不稳重了,于是她在摘听筒的一瞬,改变了提前说话的主意。把听筒靠近身边,她是在用心去听一个成熟男人的声音,然而电话的另一端却只有轻轻地呼吸声,她的感觉没错,那个粗野中带有稳重和成熟的呼吸声就是出自这个老张的口的,但她完全没有想到,他怎么如此沉默,是在待她说话吗?这一点她是想象不到的,无论她再用多长的时间去苦思暇想,都是想不出任何结果的,于是她只好说:“为什么不说话呢?”她听到电话的另一端传来的是淡淡的一笑,她知道这是他一惯的表情,无论对待任何事,他都是这样一笑。她觉得这样的一笑,好像把他从楼外一下子拦到了自己的身边,就像刚才她和他在那家富山酒楼里一样。他的影子一眨眼便停留在了她的脑中,就像两个人面对面的交谈一样,在某些时候,总会有些沉默或冷场的局面出现她把这一刹那的瞬间,认为是刚才相遇时的继续,于是她便给他作了一个微微的回礼,仍然是微微的一笑,这样以来两个人的距离就靠得更近了,他沉默了良久道:“你不认为你的身边缺少点什么吗?”她道:“我不知道,现在还没有想某些问题。”他道:“刚才你给我名片的时候,好像少了一道程序……”她道:“让我想想,是我没有拿你的名片,对吧?”她微微一笑道:“你很聪明。”她也以笑礼来回他,他继续道:“难道你就不需要索取一点吗?”她道:“你认为我该怎么去做呢?”他道:“很直接的,如果你需要我会毫无缺字地将上面内容全部告诉你。”她看了一眼窗外道:“那好吧,请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找一支笔来。”她迅速地找来纸和笔,认真地记下了他所在的地址和电话号码,完后她问他:“就这些吗?”他只是在另一端轻轻的嗯了一声表示自己还在注意着她的回话。她完全明白他的意思,做了一个巧妙的回答:“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就要去见周公了。”她听到电话里传来这样的声音:“好吧,愿你和周公混得更好。安晚!”她只听到随后传来的一声“嘟……嘟……”的声音,她并没有想到他会如此果断地就结束了这场对话。她又怎么能睡得着呢?我的天呐,这些天来他根本就不知道她是怎样独自一人失眠到天明的!
有了第一次的见面,便有了第二次、第三次,渐渐地他们之间变得熟悉起来,见面的地方也不再选择当初那家酒楼了。她慢慢地接近他,但她始终没有对他表露过那种意思,因为她明白,爱是需要对方说出口的,因此她总在等待着有那么一天,她能听到“我爱你”“你嫁给我怎么样?”,但她又不想急切地知道这一切,因为像他这样成熟而稳重的男人,是不需要任何别的力量去激化他爱的火花的,并且她还知道,他是一幅浓浓的油画,明而鲜亮,是嘴的地方一定红,是眼睛的地方一定黑,这样的爱情是不需要任何色彩加以装饰的。她想过,他也有一个温馨的家庭,有一个美丽温柔的妻子,但是他并不在乎这一切。而她在乎她吗?如毕竟是一个离了婚的女人呀?他还能像自己以前的丈夫一样爱她吗?她无从知道,这也一直是她恼火的问题。她也曾花了好多时间去想这个问题,可她并不认为这很重要,重要的是他到底有多么爱她。如果他是真心地爱着她,那又怎么会对一个离过婚的女人产生一些意识上的隔阂呢?诚然这一点她是对的,而他也并非是那种对已婚或未婚很在乎的那种男人。其实在他的心里,最就把她放在一个很重的地位了。他知道当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晚上,他就已经爱上她了,在这以前,他也和她一样,经常在酒楼里见到她。起初,他只是在用一种大众的眼光注视着这位在美酒与香烟里坠落的女人,她始终想不透为什么像她这样的女人会经常一个人来这种地方喝酒,更想不到她为什么会离婚,于是便对她产生了一种同情,而当他慢慢和她接触的时候,他便逐渐地感觉到了这是一个很特别的女人。他知道她有着坚强放荡的一面,但又从她的内心看出了她温柔脆弱的另一面。再初次认识了之后,他便不再对这个女人产生同情,而是将它转化成一种爱。他也经常把她和自己的妻子做一比较,或许男人都有一种喜新厌旧的感觉,他每次回到家里的时候,总觉得妻子老了许多,尽管妻子在家里不停地忙碌着从来都不和他争吵,而且还是依如往常地对他,但他总是觉得她的身上像是缺少了什么,于是他便借单位的公务,经常很晚才回家。他有时候也会产生一种矛盾,面对她和自己的妻子还有那个刚满半岁的小儿子,他到底选择谁呢?她经常以同事的身份去他家玩,妻子很友好地接待了她,他和她在客厅里说话,而他的妻子却在厨房里热情地忙碌着。当偶尔两个人碰到了一起,他真得是迷茫了……平时他很忙,的确,税务上的事情很多,她也知道,因此在白天她是从来不去打扰他的。她自己也很忙,一到了晚上,她便开车去接他,有好多时候,他下班下的很晚,她便在楼下等,一直等到他出来。
他们在一起闲聊、散步、吃宵夜、玩骨牌。她告诉他商海中的一些竞争,她说:“你一定知道‘商场如战场’这个道理吧?”他说:“挺耳熟的,但没有亲身经历过。”她便告诉他在商业领域的一些残酷现实。他对她说他们上层社会的一些忙碌而茫然的官僚生活。他们完全来自两个不同的世界,他们的生活、社交圈完全不同,一种上天注定的姻缘把他们拉在了一起,在彼此的面前打开了一扇全新的窗口。她告诉他以前的婚恋史,她说她谈过三年恋爱,结过三次婚,丈夫对她很好,然而还是离了,他们没有孩子,不是她无能。是她不想要。她很坦然地告诉他这些,他也一样,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他都很清晰地记在心里。他把她视为一种花,是一种洁白如玉的纸,上面没有任何污点,他小心地欣赏着它,慢慢地觉得这花里透着一丝淡淡地芬芳,是一种很特别的味道,是他这么多年来在那妻子身上所感觉不到的另一个女人的味道,于是他渐渐地偏向了她一边。但伴随而来的是妻子的淡漠,争吵,他感觉到婚姻就像一张空空的白纸,放得时间越久,就越会发黄,等到生命垂危的那一天,这张纸便会变黑,与其是这样,不如重新换上一张,让他发黄的时间长些,这样在人生的尽头里也不至于活得很累。这样以来,他便大大的增加了对她的爱。
一个周未,老板邀请他们局长到秀英港海滨浴场,局长让他也去。夜幕降临时分,海潮汹涌,他们住在海边的别墅里,那个老板的几个马子要陪局长搓麻将,他不好在场,便给局长说了一声,一个人逃到海边去泡海水。他躺在泳圈上放任地让自己在海上漂啊漂,耳过是风声、潮声,漆黑的海水茫茫的无边,在这永恒的、力量无穷的大自然面前,他突然感到了人生太孤独、短暂,沧海桑田,斗转星移,这短暂的人生究竞能把握一点什么永恒的东西呢?也许是传说中千年不变的爱情,在这漆黑的夜里,孤独的风声、潮声浸润了受情的心,使它膨胀。他上了岸,给她打了电话。她回电话时,他慢慢地走在海边上,问她有没有听到手机话筒里传过去的海潮的声音,她说:“听到了”。他告诉她:“它是在说:我很爱你,我很想和你在一起。也许哪一天,我站的这个海滩被填了,不在了,但只要大海还在,你就要记住它说过的话。”
第二天她收到了他寄来的一封信:
亲爱的:
或许我不该这么早便用这种方式来称呼你,但我想只要我努力,总有一天我会永远地这样叫你的。有些时候我真想和你在一起,听你说你过去的事,但我的确很害怕那样会伤害你,与其这样,不如让我慢慢地等待吧。我真得不知道我现在应该用怎样的语言来给你说这些。我是一个很普通的人,对于爱情,我没有多大的了解,请你谅解,原谅我以前和你在一起时的某些荒唐可笑表现。但是,我又是那样很急切地想得到你。知道吗?我最近的每个晚上都看到过你的影子,你简直让我无法生活下去了!为了你,我和我的妻子吵架闹别扭,我每晚都要很晚才回家,因为我很怕见到她。而你在我心里又是那么的重要。亲爱的,我真得很难说出口,但我又不得不说。我知道我如果这样直率地告诉你,其后果就会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但是我又能怎么样呢?我这几天都快要发疯了!
我告诉过你,我结过婚叫老张,但我现在告诉你,这一切都是假的。很抱谦我一直都在欺骗你,但请你相信,这一次不会再是假的了。我的真名叫徐文凯,朋友都叫我凯子,我在市税务局工作(这些你都清楚)。我结过婚但妻子不在本地,我和她六年前恋爱四年前结了婚,婚后我们移民去了澳洲,后来,由于我工作的需要,我几经转折,先到香港,后又来到三亚,而她却留在了澳洲。她对我很好,我们有一个刚满半岁的小儿子,很可爱。她经常给我打电话,告诉她们在澳洲的情况。可以说我是很满足了,但是水天相接,我们又是那么遥远,自从认识了你之后我仿佛又回到从前和她在一起的日子。说白了,你就像她一样。但是她最近却很少和我联系,我觉得她离我越来越远了,我们每次通话都是短短地几句就挂线了。我们越来越陌生了。我清醒地感觉到我的婚姻将要结束了。
告诉你的这些,我并不要求能得到些什么。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在这座城市里,有一个一直在骗你的男人,他做了一个不该做的选择,那就是自始至终我都不该告诉你关于我的一些情况。或许你现在很恨我,我想这样我会更加快乐一点。我很想将这一切再续继下去,但我觉得这不是办法,终归有一天,你会明白的,我这样坦白地告诉你,是因为我太需要你了,对你的谎言,是因为我害怕失去你,所以直到今天,我在这种爱与弃之间选择了前者。或许我现在告诉你这一切还不算晚,相信你能理解我所说的一切。请你记住昨天晚上大海说的那一翻话。
只要你愿意,我会和你与子偕老的。
永远祝福你的:凯子
2002年4月8日晨
她在心里把这几段文字用她的声音读出来。或许是读得太认真了,她竞流了泪。她终于知道他爱她了,这一下她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她根本不在乎他对她的那些慌言,她只想寻找她真正的爱情和婚姻。她仔细地把那封信看了两遍。然后把它夹在抽屉里的那本日记本中,她想让它做为他们之间爱的证物。她想如果有一天,她们住在了同一间屋子里,到那个相时候,她再把这一切拿给他看,或许他们还能从中得到点什么。她就这样地相信他,相信他信中的每一句话。她也想过,假如自己是被他骗了呢?那又怎么样,人世间的爱情,不都是在欺骗与慌言之中得以实现的吗?
他本以为自从写了那封信之后,她便不会再来找他了,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样以来反而更进一步地加深了他们之间的感情。一切都已经表现得很明白了,也没有什么可以猜想的。她每晚按时去接他送他回家,仿佛这在他们之间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对于他也已经习以为常了,每当快下班时候,他总要探头看一下窗外。有一天晚上她没有去,而是在她快要下班的时候给他打了个电话:“今天晚上我有事不能来接你了,你自已回吧?”“你现在??”他想问她现在什么地方。但是才说了两个字,那一头便挂了电话。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以前有什么事,她总是要提前告诉他的呀?并且今天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也没有对他说什么呀?他的心跳开始有些加快,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晚他的心总是很慌,但他又不知道她在市里的那个地方,那一夜他失眠了。
他一直在急切地找她。找了三天三夜,最后才在安宁医院打听到她的名字。她告诉他她的体内有一个肿瘤,不过医生说是良性的,建议治疗的同时复查,为防止恶化,四五个月后等天凉的时候应该做手术割除。来得太突然,这么多年她竞然没有注意到。哪天下午她实在是忍不住了,还以为是胃痛呢。他安慰她不要太着急,劝她慢慢治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总也理不出个头绪来,此刻她想到了她以前的先生和眼前的这位自己深爱的男人还有两年前她在医院做流时那个不到三个月孩子,它还那么小啊!她的先生,那个深爱着她的男人,她还能陪他们走多远呢?她想到自己。那个极不快乐的童年,踏着深秋的寒霜,顶着严冬的漫天大雪去那所陈旧的学校。从少年起就像浮萍一样漂啊漂,在哪儿都没有根。她不想失去一部分内脏器官而赖赖地活着,于是她决定吃药治疗,想请楚后她觉得良性肿瘤并不可怕。
在她住院的那段时间里,他每天都花出一部分时间来看她。她觉得自己过得很幸福很快乐,虽然是在与病魔抗争,有自己最心爱的人在身边陪伴着还有什么抵抗不了的呢?她这一辈子最想要的就和自己最深爱的人在一起享受那份别人感觉不到的快乐,她是一个业余作家,有着丰富的想象力,在他们相处的每一刻,她都会想起很多;他不在的时候,她便把这些写在纸上夹进那本厚厚的日记本里。其实她是一个很容易受伤的女人,但她又总不爱把这一切表现在脸上,从来都是在心里想着一些不愉快的事情,而这一点对他来说却很陌生。
周未的时候,他带她一起出去散步。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她没有产生过那种想法了,她认为在这种痛苦与幸福共存的时候选择散步也不是一个很坏的主意。他把她带到她在电话里听海的那个地方,海面上风平浪静,热辣辣的太阳炙烤着滚烫的沙粒,他们选择了一个有凉伞的地方。闷热的气温包裹着他们,在这以前,她也经常来海边玩,不过那是几年前和她丈夫在一起的时候。她在每一次望着海的时候都感到它像他们生命里的某种东西,它随着生命的需要起浮连绵。她在个人的生活里一次次地伤感悲观,心灰意懒。她甚至怀疑生活的信仰和兴趣,但在时间的程序中,苦难竞一次次度过了。她被一些事物所吸引,产生了热情,重要一了另一个不同的男人,一些新的东西使她对生活重怀了信心。
他对她说:“还记得那天晚上,你在电话里听到的那个会说话的海潮声吗?”
“怎么不记得,那是在说:我很爱你,很想和你在一起。”
他认真地看着她。“我终于听到这一句话了。谢谢你还记得。”
天啊,她到现在才知道他等这么久等的竞是这句话!
她感到一种深深地内疚,她让他等得太苦了,不过现在一切都已经明白了。她也不想多说,横竖现在都知道了,又有什么可说的呢?她想着连海都知道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而她呢?为何等到现在才说出口!这真是个比傻子还要傻的傻子,若是在一年前就将它说出来,那么现在她也不会这么痛苦了!晚了,但是一切都还来得及。
她靠在他的身上,“如果这一辈子让你重新开始,你会选择做什么?”
她毫不忧豫的回答:“我会努力地干一翻事业,然后再找一个如意的好老公”
他诧异:“难道你对现在的生活不满意?”
她道:“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每天都在变化着,每个人应该在竞争中得到成长??既使是混到现在这个地步,又有什么呢?还不是和其她的女人没两样,有时甚至不如那些贫庸的女人呢。”
“难道现在你不快乐?”
“你看呢?”
他婉尔地一笑,做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她继续说:“一个人快不快东,并不是在她的表面,而在于她的内心,只有当她在内心感受到某种幸福的时候,才会是一种真正的快乐,否则都是一种虚假的快乐。我这一辈子最不快乐的就是,我没有得到属于我的婚姻。我是一个从失败的婚姻里逃出来的女人,这对我来说,永远都是一个抹不去的伤疤。所以,既使现在能得到你的爱,又怎么能得到真正的快乐呢?充其量,也就是一种幸福而已。”
他静静地听着她的这番话,觉得似乎些深奥,便又有些道理。他原本是一个很成熟稳重的男人,现在却显得很娇小、幼稚。在她的眼中,他只是认为他的动作和行为上表现的比较成熟、稳重,而在她的内心,却只是一个比自已小几岁的少男。他选择了觉默,她也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此刻突然想到那个远在澳洲的妻子,她现在快乐幸福吗?一年之中,他们很少有几次见面,他又给予了她多少?他又感觉到有些愧疚,原本一个好好的家庭为什么要选择离婚呢?是不是每个人都要等到离了婚之后才知道爱情的重要?他也是一个结过婚的人,为什么他就感觉不到这份爱的重要?他是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对她所说的话,他是完全能够理解的,但是,他是完全放不下身边的这个女人啊!他原本只是想跳出这个传统的婚姻家庭,去感受一份外面的爱情,在他的生命中,婚姻就像一座围城,城外的人很想早早地走进去看个究竞,而城里的人却迫不急待地往外逃。只要你一走进这座围城,就什么都看清楚了,而当你想早一天走出去的时候,却是如此的困难,拿他来说,他就是那种想从城里走出去的人。她想他永远也感受不到她现在的心情,因为他现在正处在爱与被爱的幸福与快乐中,而对于她,始终无法忘记几年以前的某个秋天从法院里走出来的那一幕。
年终的时候,他告诉她,他得回澳洲一趟,毕竟那儿他还有个家,两年没有自己的妻儿了,难免会产生一些思念之情。他说如果她愿意去的话,他可以带她一同去,她想了很久,还是拒绝了他的邀请。临走的时候,她送他到机场,他对她说:“等到明年,我一定过来娶你。”
她哭着泪看着他离去。随后她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一切又仿佛回到了从前,但他们仍然很紧密地联系着。他打电话告诉她途中一切都好,家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妻子对他很冷淡,当她得知他们的关系之后,他们就经常抄架,有好几次妻子还主动提出离婚。她知道,又一个像她一样的女人要出世了,一个美好的家庭就因为有了她的出现而变得分裂起来。她想这是不是太残忍了,但为了自己,她又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爱情不是公物,是需要自私的。于是她就在这座城市里默默地等待着她心爱的男人的到来。
但是上天却不这么安排,随后的一切便不是他们都想要的。不久后,他所居住的澳洲城市发生了大地震,据说死伤了很多人。她的心里开始慌乱起来,他该不会有事吧?无情的自然灾难是难以预料的,或许每个人都会有那么一天,只是你等到的机遇不同而已。市里的各家报纸、电台、电视台都在报道着这一幕凄惨的人类自然灾害,画面上的房屋都已经倒塌,土地裂开了宽大的逢,到处都是一片狼籍,横竖交错的杂尸摆在上面,更难以忍睹的是那些半死不活人们……。
她着急切地四处打听他的消息,但是没有任何结果。那几天,她每天都要看当地的《每日新闻》和《街头日报》,她希望能在这上面有一点着落,但还是查无音信。时间就这样在等待中过去,报道中的伤亡人数每天都在上升。那段时间,她仿佛是在黑暗中渡过,她从没有想到有那么一天,大自然的暴怒会波及到她的身边,当她看到一批又一批被运回到祖国当地的华人尸首时,她的魂都要散了!人世间的亲情、友情和爱情就在一刹那间变成了永恒。当地的警察每天都在废墟中寻找着,每天都有一大批埋在废墟中的尸体被发现,每天都可以看到灵堂前面许多哭着泪的人们……。
终于有一天,她在当地电视新闻上看到了这样一则消息:“本月在澳洲金莲发生的7.6级大地震,最近的死亡人数仍在增加,据统计截止昨天下午六点记者发稿时,当地警方已发现1.3万余人伤亡,其中有五千人死亡。另据报道,在今天早上,有关人员在位于本地区南部的一座废墟中又发现了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华裔,并通过这位华裔身上的有关证件,证实出了死者是一位来自中国海南三亚市的海关税务人员,今年32岁。根据死者他所在证件的地址,有关人员在该废墟的另一个地方找到了死者的妻子和刚满三岁的小儿子,可惜死者的妻子却已经全身瘫痪,而那位三岁的小儿子却安然无恙……。”
一声声刺骨的声音和难以目睹的画面传入她的脑中的时候,她简直是吓呆了。像是受到了这一生中从未有过的惊吓,她难以想象这一切真的会落在她的身边,电视上那个她熟悉的尸体,正安静地被人们抬出了原地,那个女人却像死神一样呆若木鸡地坐在一坯零乱的乱土上,怀里的孩子还露着天真的笑容……,突然间天色暗了下来。
她手中的菜碟突然间滑在了地上,四周的碎片随着这一声脆响慢慢荡漾而来。时空在这一刻停止了运转,所有的一切都定格在这永恒的一瞬间。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是一场难以控制的自然灾难破坏了他们之间的婚姻。她认为这一切都是天意,为什么灾难和伤害总会落在她的头上?难道是她做错了什么?竟让上天来如此折磨她!她想她本来是可以得到一份好的结局的,就是因为自己破坏了别人安静的生活。这就是应报吧?如果是这样的,那么下一个对像是不是她?就连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竞是谁对谁错,他就这样在痛苦中长眠了,而她呢?那个可怜的女人,还有那个天真的孩子,以后将怎样去生活?毕竟她还是一个幸运的人,上天没有把她按排在里面,她自甘承认是她引起了他家的不幸,这一切本应该落在她的头上,而现实却将它转移到了他的家庭;她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在这个城市里面好像有一个男人在整夜的呼唤着她,那是谁呢?是刚刚死去的他吗,还是几年前和她离婚的丈夫?她无法再生活下去了,每当深夜来临的时候,她都难以入眠。吃安眠药和数数都不管用了,她闭眼便会看到那个深爱着她的刚刚死去的男人,她看到他是那样地阴森而恐怖。她不想再去找另外一个人了,但她的身边又是何等地需要一个爱她的男人!她终于害怕起来,于是在迷茫中,她选择以前的路……
去回到以前丈夫的身边吧。但是,他还那样依然如故地爱她吗?况且,都离婚这么多年了,也许他的孩子都长到自己这么高了呢。
她拿起了镜子,看着自己脸上的皱纹。多少年了,就连她自己也记不清了,她已经由前的出阁的少妇变成了脸色仓黄的中年人了。她认真回忆着当年那个永别的秋季,到现在约模有十年了吧;她又逐步地推算着自己的年龄,现在都将进中年了,和离别前的十年刚好吻合。
十年?十年之中,他又做了些什么?
他们离开时,他留给她的电话,她始终没有打过,她知道,他会恨她一辈子的,自己当初做出如此勿忙的选择,又怎么好意思再回头呢?她想着这十年来自己所走过的路,每一天,每一步都留着悔恨。她所要得的,现在都拥有了吗?原本以为只要离开那个地方去寻找另一片天地,就会得到比以前更加快乐的生活,但现在呢?十年之中她又找到了什么?她在苦苦地询问自己,一句一句地问,她难回答,十年的单身生活就如同一场恶梦。醒来的时候一切都和十年前一样,她还是她,所变的只是躯体上的老化,其他的没有任何改变……
一件事情在经历的时候,总是让那样不确定的时光拖弋前行,谁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又将是什么。而此时的回首,爱或不爱,心的或是不心的,重要的或是不重要的都变成了泡沫,这些灿烂美丽、狰狞恶毒的记忆与经历在她企图抓住时迸然而裂,只留下一些黏稠带涩的痕迹……而她知道,她全部都知道了。
她在长叹中失去光茫,深夜像她从前的爱人慢条斯理。她想像的幽灵之路,越走越远,有冰山在心脏溶化,有着歌在嘴里颤抖,吐出半个舌头被风掠去翻来覆去地玩,在一片老林子里落户成长,像公鸡一样自豪,想不出多么清澈明和明爽,想不出多么轻松的浪漫……
蓉的生活还是那样过着,就像一粒漂浮不定的尘埃,偶尔会在某处停留,偶尔也会被风卷去。她的心已经碎了,已经无法找回自己从前的那份真爱了。越来越变的苍老,人生的路还得照样走下去。经一段时间的思考后,她不再以前那样唐秃,她想真正地作一个中年女人。
之后的某个深夜,一阵“的玲玲……的玲玲……”的电话铃打破了房间的沉静。她接过电话,传过来的则是一个苍老的声音。
“你还好吗?”
她忽然觉得这个声音如此的熟悉,那是十年前听到的一个熟悉男人的声音啊!
她的眼泪顿时夺眶而出。嘴唇只是颤抖,而说不出一句话来。
“很抱谦,我是最近才知道你不幸的消息,希望你不要太伤心。”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是一个字一个字咽出来的。就如同十年前他们分手时他所说话时的语调。她感觉得出他的声音一点都没变,和以前一模一样。他对她说十年来,他一直都在打听她的消息,只到现在,还是才在一个朋友的口中了解到的,他说在没有亲自深知她的下落的时候,他是不会给她打电话的,也不会来这里找她。她听着他的这一席话,心里就像翻倒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眼中不停地流着泪。
她问他:“十年中,你一直都没有找寻过另一个女人?”
他没有说话,这让她心如刀割。她仿佛在瞬间看到了十年中,一个苦苦地为他所深爱的女人守候的男人。她满脑子里都是痛苦,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有哭泣。她问他:“你现在在哪儿?”他说:“就在你楼下面。”她拉开窗帘,看到深夜中的那个曾经为自己丈夫的男人。她更是无法忍受内心的痛苦,便是哭着大声往下面喊:“你怎么还不上来呀!”她被他这突入其来的这一幕吓呆了,十年了,她该如何去面对他,他还是那样年轻吗?她不敢往下想,但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她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等待着这一场久别的重逢;她的心突然跳的厉害,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这一场惨局。她的心在颤抖,使她终于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当她听到他敲门的时候,她几乎不知道该怎么走路。
门开了,一切都平静了下来。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位已过中年的男人,他脸色腊黄,布满了岁月的痕迹,下额长满了粗状的胡茬。繁重的工作,把刚满四十岁的他折磨的十分憔悴。他瘦了,黑了,明显地老了。
两个人在门口默默地对视了很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也许是岁月的伤痕让他们有说不尽的苦衷了,这突然间的相见又能怎从头说起呢?他老了,她也是一样,这十多年来她如梦似地生活使她步入中年;她长胖了,也长宽了,再也见不到她过去那令同伴们羡幕的绰约风姿了,他能从她的表面了解到什么?除了这十年的苦闷生活无情地催残着她的身体,使她慢慢地退化成这个样子,还有她这十多年来一直被爱情所纠缠不清的痛苦与烦恼,他能知道吗?她只能轻轻的说一声:“你还好吗?”然而就这一声,却好像台风过处,在瞬间一们掀起了她这些年来的所有回忆。她过得好吗?这十年来,除了她自己,又有谁能了解她呢?是那个刚刚在地震中遇难的男人吗?不!他只是这十年里她人生路上的一位过客,任何东西只要一但消失与带走,就永远化为灰烬。
她出神地看着眼前的这位男人,心里却是一团糟。许久之后,她才让他进来,她去给他倒水,却被他止住了,三年的新婚生活一直都是他伺侯着着她的,他怎么能让她去做这些呢?于是他便亲自去倒,他用带涩而忧伤的眼神注视着这个他们曾经拥有的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很熟悉,但又有些陌生。
她静静的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双眼饱含着泪水。“你过得还好吗?”是同样的一句话,但她还是忍不住说出口,“还可以”。他深情的回答,像是在茫茫地草原上寻找着什么。
“十几年来,这里的一切都没有改变……”。
他看看四周,突然间有些感叹,他很想说些什么,但又没说不出口,十年前那的那幅老德性仍然没有任何改变。她稍微转了一下身体,将脸转到他手边的那杯水上,她就像是诉苦一样,说着她十年来所经历的一些事。屋子里是异常的安静,他专注的听着,心底在不停的翻腾着,也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来。
“自从我与你走出大厅的那一刻起,我便有一种不详的预料,我知道我已经做了一个不该做出的选择,可是这一切当我如梦初醒的时候,已经晚了。我想你一定不会原凉我的,有时候甚至会在心里很我、骂我,但我只能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我是一个不争气的女人,对什么总想往高的方向去追求,这些年来我失去了太多太多……”
“你完全可以支弥补的”。
他低头。“哼,弥补,难道这十几年来我弥补的还不够吗”?
她一幅失望的样子看着眼前这位男人。
“不错,这十几年来你是一直都在弥补,你很想找到自己最想要的,但是你错了,你只是把瞬间想要得到的看成了永恒,而真正需要得到的东西在一边苦苦地为你守候。”
她知道他是在安慰她,在挽回自己从前的那份失去的婚姻,但是那是何等地遥远啊!
“我还能找回我要得到的东西吗?都已经事到如今了,就算找回来了,又能怎么样呢?”
“你当然能找回,因为你所要的那个人,在你迷茫中苦苦地等了你十年。十年中,他的始终然没有改变,他一直在等你回来,等到有那么一天,你们又可以重新回到以前的生活。这十年里,他深深记着你的每一句话,他没有选择别人,而是将它放在繁忙的工作上;这十年里,他做出了不小的成绩,但他的心却是痛苦的。他时常在想与你的离别,到底是对还是错,当他看到你如同一粒空中的浮尘在慢慢地深谷中飘落时,他的心都要碎了……。”
“你不要说了……”她一下子哭出声来,泪眼中她仿佛看到了一个孤独的男人在风雪中为她等候的情景。
她一下子扑倒在了他的怀里,放声地哭着。她要将这十年的辛酸全都哭出来!十年时间,她真得失去太多了!
“弈林,原谅我好吗?”她哭着倒在他的怀里。他也忍不住了,十年中的痛苦等待也让他受尽了折磨。
两个人热烈的拥抱,想是要把彼此的心交给对方。窗外月光如水。
弈林说:“你难道就看不出,我这十年里一直都在原谅你吗?我是在等待着你的弥补啊!”
她恍然大悟:“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呢?”
“我看到你和那位澳洲人在一起那么开心,我实在是不忍心告诉你,况且你也没有告诉我什么呀?”
她知道他是在取笑她,反而不感到生气。于是她破涕为笑:“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这种玩笑。”他也不再感觉到什么了,仿佛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他紧紧地搂着她说:“蓉,我们重新开始怎么样?”
她沉思良久,做出了一个令他满意的回答。
2002年12月4日晨于 西藏民院学院图书馆三楼
-全文完-
▷ 进入秋水幽人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