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如止水

——写在情人节，写在与先生相识十四周年纪念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为什么？自己会突然对周遭的一切变得如此敏感。如若问我具体是怎样的敏感，一时竟也无法说得清楚。是对人生的体悟？抑或是对爱情的感知？总之，是一种很随意的、心灵自由与宁静、平和的表现。

常常一个人在深夜失眠，常常被户外的某种声音惊醒，是因为心中牵挂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感。对于我来说，那是十四年风雨相伴的记忆。或者是现在正平静走过的、或者是将来时光中将要发生的一切。总是那样深刻的触动我。

二月十四日，乍暖还寒的情人节，我的心事如春天的玫瑰般徐徐绽放。

这个时候，我抬眼凝望依然寒霜凝结的窗户，一些过往便漫过窗棂，纷纭而至。屋外的一切事物，屋里我的满腹心事，瞬时被一些很温暖、很柔和的细节浸润和包围。

老实说，我真的不知道，在世事纷繁、人情冷漠的今天，到底有几个人还能固守那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渴望？可是，我的爱人，我，就想陪着你慢慢变老。

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不知道该从何处着笔，十四年携手相伴，已经成为一份珍贵的记忆。十四年以后的人生，要的是你和我共同来书写。这一刻，过往就那样被我整齐的排列在回忆的仓库，在我的心里开满了绚丽的花朵。我想，过许多年以后，你凝神聆听，甚至仍旧可以听到阵阵花开的声音，那声音来自遥远的天庭。

到底从哪里说起呢？自从1990年的情人节收到你的第一封书信，我已经把自己以后的命运交付于你，注定要与你走过从那以后的漫长的生命历程。

十四年前

已经注定

这是一个衍生爱情的季节

二月十四日

一朵含羞的玫瑰

在春天里绽放

十四年前，在一个灿烂的、活力四射的年龄，我走在怀春的路途，用纤巧的手，持一把情爱的剪，在微凉的二月，剪开你发自绿色军营的信件。然后，就如那片弱质依依的垂柳，守侯你，在柔情似水的岸边。

二月十四日，该是个很好的日子。真的，洁白无云的天空，阳光很随意的流淌。那时，我就对自己说：这一生，我都不会错过爱花的日期。

记得有人说过：走近一个人的内心，要比走近春天艰难得多。可是，自从十四年前那个飘雪的日子走近你，相守的已经是一种亲情、一种习惯、一种风雨中的不离不弃。

今年的二月，还有一些微寒，多雨的季节似乎不愿离去。可是今天，我还是看见春天在枝头睁开惺忪的眼睛。知道季节的轮回无法阻挡。我的内心，没有轮回。

当握着岁月和你的手，便再也无悔无怨，生命的渴望说来纷繁又那样简单，就像一只疲于飞翔的鸽子，希冀着一片青色的屋檐。我知道，这一生里，陪着你慢慢的变老，将是我唯一需要履行的诺言。

十四年的时光不算短暂，曾经的聚少离多，让两颗年轻的心饱尝了太多的辛酸。当我们终于可以天天时时的面对，婚姻的色彩，已经变得无比的平淡。

我相信你渴望过激越，我承认我追求过浪漫。但是，我明白，一旦面对生活，爱情已经被无数琐碎的事情打磨成一个又一个平常的日子。海誓山盟固然让人心动，却远不如病榻前一整夜的陪伴和守侯来得实在。花前月下固然令人向往，却远不如疲惫时一杯热茶、一声关怀、一句问候那样真切。

当与你携手步入婚姻的殿堂，漫长的人生路上，注定了我与你结伴而行。你永远在我的肩侧，呼出的气息就在耳畔。这是一种真实、也是一种深刻。

红尘中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每每让我霈然泪下。现实里，我害怕你在我身边却要眺望围城以外的风光，在心里藏着不愿意示我的秘密。所以，很多时候，我苛求，苛求只是要自己是你的唯一。可是，穷尽我十余年的精力，我依然看不到最真和最深的——你的内心。

常常把自己关在一个小小的空间，一次又一次反复咀嚼过往十四年的时光，一次又一次的想起你对我的好。心底，漫过一份很柔软、很深切的爱意。那份爱，柔软得怕风、柔软得怕雨、柔软得害怕一丁点小小的伤害。一些我从来不愿意言说的情绪，悄悄的独自开放、独自收藏。

仔细检视与翻阅这十四年来的感情，我发现，其实，我们都向彼此开出了一张异样美丽的空头支票。很长时间以来，我们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小事闹得不愉快。生气、赌气、甚至翻脸。一次又一次的伤了感情，一次又一次的和好如“初”。可是在我们的心中，是真的和好如“初”了吗？恐怕我们自己也说不明白。

穿越时空，我仍然可以清楚的感觉当年的那种留恋。我可以微笑着面对苦难，可是，我无法忍受相思的折磨、无法忍受与你分离的痛苦。时隔多年，我仍然可以清楚的记得，当送别时我们在列车上相拥而泣，很久很久。我相信一切的悲伤和疼痛，在我们的眼泪中都变得柔和。于是，有了结婚的念头，于是，在那个时候发誓：此生，不论富贵与贫穷、不论健康与疾病，我们注定要相守、相伴。

后来，有了可爱的女儿，我们还是和过去一样，在道德和法律的范围内，一步一个脚印。然而，可能连你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我们却有了不少的分歧，沟通少了、怜爱少了。女儿好乖巧，可是，我们认识的距离却似乎在拉大。

今天，再度重新审视我们的感情，我惊讶的发现：或许，我们的确是在无意中给对方开了一张空头支票。我们承诺要给彼此幸福和快乐，可是，我们却为了一些小小的事情不断的争吵。我曾经发誓要学会温柔，要好好的对你、要做一个好女人、一个好妻子，可是，现实中我依然敏感、依然多疑、依然苛求。而你，曾经告诉我要好好的爱我、珍惜我，可是，你在我身边还是要眺望远处的风景。我们痴痴的守着彼此曾经开出的那张支票，痴痴的渴望着兑现。

相伴多年，那个令人耳热心跳的“爱”字，在我们的面前已经变得遥远。我们不说那个爱字，却都一直用心把那份真情修剪。你始终包容着我的坏脾气、小心眼，没有丁点的不耐烦。面对我的身体不好，却从来不肯好好吃药，每一次都要你倒好开水，把药拿到面前。而我，可以推开所有的应酬，忙忙的赶着回家，只是为了好好的为你做顿饭。

我想我们都知道，这，才是爱情和生活，被幸福平静的包围着。爱，在因你而起的许多微小不足道的动作里、在一个关怀的眼神里、在一句温暖的问候里,却从来没有固定的模式。爱，可以通过任何一种平淡无奇的方式表达。可是，一些看似平凡却深刻的爱意，很多时候，却被我们那颗渴望激情、浪漫的心灵忽略。

花朵浪漫，其实，不过是浮在生活表面的一种浅浅点缀，它们的下面，才是我们真实的生活。

所以，我说：爱如止水。因为，波澜或许壮阔，浪花或许美丽，但是，却都是短暂的绚烂。爱如止水，是一种平和、一种安详、一种旷达、一种隐忍。

爱如止水，才是平静的生活。爱如止水，才是平淡的生活。爱如止水，才是平实的生活。爱如止水，才是平凡的生活。可是，唯其平静，才最从容。唯其平淡，才最真切。唯其平实，才最深刻。唯其平凡，才最绵远。

（第一次接到先生的信件，是在1990年的2月14日，也是那年的春节。那时我不知道是情人节，相信先生也不是刻意的。可是那天，在四川一个偏远的小山村里，一个18岁的女孩，收到了一封从遥远的北京寄来的信。其实，当时先生是帮他战友写给我的，出于礼貌，我写了回信，信笺的上半截是先生战友的，信笺的下半截是先生的。那是一段令人难以忘怀的时光，有等待的喜悦，有期盼的快乐，更多的却是分离的痛苦。经过这么多年，我写下这些文字，不仅仅是为了怀念，只是在十四年后的今天，回过头去看看自己走过的路，去寻找一种似乎已经渐渐离我远去的东西，为着更好的珍惜以后的人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