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秤与天蝎女孩

紫影银狐

星座学上说天秤座的女孩生性开朗、不拘小节，公平、正直，无论何时何地都很易结交到朋友。而天蝎座的女孩则生性孤僻、自闭，极少有谈得来的朋友。我觉得说得挺有道理，我就是天秤座的，我就如书中所说的在哪都拥有很多朋友，尘就是其中之一，而我则是尘唯一的一个谈得来的朋友。

尘和我说，她喜欢自己的名字，因为贴近自己，她说她的命是很贱的，就像飘浮于俗世的一粒尘埃，渺少、卑微、毫不起眼，在滚滚红尘中沦回、翻滚。但“尘”并非她原名，她原名是她母亲取的，很庸俗，她说。所以她为自己改名为“尘”。

尘有六姐妹，她排行最小。照理说上面有五个姐姐与她为伴，她应该是快乐无忧的，至少寂寞是不该浮现于她身上的，但，尘却是不快乐的，她身上总有着股令人无法接近的冷漠、忧郁气息，眼神漠然得似乎永无止境，令人为之疼痛，很想为她抹去她眼中、身上的冷漠气息。

尘是个特别的女孩，她眼里压根没有俗世的观念，所以她毫无顾忌地做起了几所美术学院的人体裸模。

我就读于其中一所学院里，和她的初识也缘于人体裸模课。

初见到她时她的一切皆令我觉得震憾，她有着令人生妒的美好身段，娇媚的面容，但她的眼神是深幽、漠然的。她虽不着寸缕但却是我见过的最圣洁的裸模，犹如圣洁高雅的美神，让人产生不了一丝邪念，只觉得唯美。

下课时很多学生都陆续地走了，她没有立即走而是身披条大大的毛巾慵懒地席地而坐，她慢悠悠地吸着烟，与刚才有着霍然不同的风格，此时她不像圣洁的美神倒像极了坠落的天使，但她的眼神依旧没变，依旧是漠然的。

她的漠然竟令我的心莫名地抽痛起来，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从来不曾有过这种感觉。

“你怎么还不走？”我突然有股想和她说话的冲动。

“现在走太多人了，我不习惯。”她吸了口烟再慢慢地吐出来之后才回答我的问题。

“你为什么~~~”我想问她为什么要做这份工作但突然觉得太唐突就立刻止了口。

“你想问我为什么想来做裸模是吗？”她哑然一笑，替我接了下去。

“如果你觉得不方便说可以当我没问的，也许我问太多了。”我不安起来。

“没什么，做这行没什么好丢脸的，我只是将我的美展现出来给世人看而已，没什么过错，说好听点这叫献身艺术，我喜欢这份工作，我喜欢看到自己年轻美好的身躯跃然于画纸之上，并且由此我还可以得到份可观的收入。”她自嘲般地笑。

“你身上负载着多少忧伤？为什么我强烈地感觉到你不快乐？”

“快乐？什么是快乐？我早已经忘记这个词的含义了。”她吸完最后一口烟起身穿上衣服准备走。

“我有种感觉，我能与你成为很谈得来的朋友。我的直觉很准的。”临走之前她突然冒出一句令我有点惊愕的话。其实自一开始我就有这种感觉，只是我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她就走了。

我们的直觉都很准，尘忧郁、漠然、特别，我则纯真、乐天、爱笑，我们是两个完全不同风格的女孩，但奇怪，我们就是很谈得来。一度我也曾试着想用我的欢乐化解她的漠然，但没用，她就是她，她的漠然是与生俱来的谁也无法改变她，所以渐渐地我也习惯于她。

尘白天在几所颇为有名的学校里担任裸模的角色，晚上没事做她去的最多的一个地方就是间叫“不夜厅”的酒吧。偶尔我也会和她一起去，后来我才知道她一直去那里原来是为了一个调酒师，一个与尘是同个世界的人，同样有着漠然、能透视人心的冷冽眼神。

尘看他的眼神是灼热、奔放、赤luo裸的。尘不是一般的女子，对待感情她是坦率的，从不掩饰自己。我从来不曾看过尘有如此灼热的眼神，我以为她一直是冷漠的，看来我对她的了解还不够彻底。

那是我看过的除了尘以外最冷漠寡言的一个男子，留着长长的头发，扎成一束。无法否认，他是个很冷俊的人，是那种无法很能令女人心动的，但浑身透着股冷漠、危险的光环。尘看上的男子一定不会差，她的眼光一直很挑剔。他很会调酒，在吧台内为每个坐在他吧台前的顾客调出每一种适合他们的酒。

尘是个特殊、出众的女孩，她与他又是如此惊人的想似我以为他会爱上尘的，没想到他看尘的眼神却是淡漠的，与看其它人根本无任何区别。尘，痛苦，经常坐在他吧台前喝酒、抽烟，然后用灼热的眼神望着这个令他心动如水的男人。她，比以往更冷漠了，她心里面不好过，我知道。虽然她什么都不说，但我知道她心里面在想什么。

一天深夜，我已熟睡，尘忽然来我所租住的宿舍里找我。她喝得很醉，满身的酒气。深幽的眼中满载着忧伤及破碎。看到我时她脆弱地倒在我怀里，我什么也没说，我知道她想说话时自然就会说，此时她最需要的是一个无声的怀抱。

“翩，我好难过。我第一次为一个男人而心痛你知道吗？”尘抬起头，我看到她眼中装载着无尽的哀痛，我的心也隐隐地痛起来，每次她不开心时我的心也会跟着难过。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如此毫无保留地涉露出她的脆弱。

“翩，我一直都觉得我们俩个在各方面都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但为什么两个相似的人却无法相爱呢？这是为什么啊？他看我的眼神好冷，好冷哦，令我的心冷到冰点，但我就是这么的贱，我就是喜欢上他的冷，他的酷，我无法自拔了~~~”

“翩，你说我是不是很贱？明知他不爱我，我还死心塌----翩，你告诉我该怎么办，有没有办法能让我尽快地忘记他，我好辛苦，好辛苦，翩，你懂吗？”平时强硬、冷谈的尘此时像个无助的小孩般在我怀里泪流满面。

“我懂，你的伤、你的痛我全都懂，你哭吧，别压抑自己的眼泪。但尘，记住我一句话，在爱情的领域里是没有贵贱之分的，以后不要再说‘你很贱’这种话了，我听了，心会痛。”我的泪也随着她而落。

我一直在安静地听她诉说没有插过嘴，她一直在不停地说着直到入睡。我却整夜无眠。

第二天晚上我去了“不夜厅”。我是个很乖的孩子，极少去这种娱乐场所。这是我第三次来这间酒吧，并且是独自来的，为了尘。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找他，我知道如果一个人不会爱上另一个人，就算上帝去找他都没有用，可是我不想看到尘痛苦，我想为她作点挽救。

第三次见到这个男人，他依然漠然地站在吧台内调酒，依然致命地吸引人心。

我坐在他对面的吧椅上安静地看他调酒直到他发现我，见到我时他平静的眼中显现出少有的愕然。接着他像前两次一样为我调了杯“幻影仙子”，前两次我是与尘一起来的，我记得他为尘调的名叫“坠落仙子”，我喜欢他为这些平凡的酒精赋予如此梦幻、动听的名字。

“你和尘很相似，你知道吗？”我慢慢地喝着他为我调的酒，唐突地冒出一句。

“自一开始我就知道。”他没有停下调酒的动作，淡淡地说。

“如果是你，你会爱上一个与你很相似的人吗？”

“不会，因为我不想从另一个人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他漠然的口气饱含着决绝。

“为什么？”我不解地望着他。

“因为一个忧伤的人是不会想再负载上另一条孤寂的灵魂的，再负载下去会窒息而死，你，懂吗？”他认真的眼神告诉我，尘的爱情注定要以悲剧告终。

“那你会喜欢上哪种女孩？”我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问出这个问题。

“快乐明朗，能让我忘却忧伤的女孩，就如你~~~”

“啪”的一声，我的酒杯应声而碎。我太震惊了，我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是这样子的，我惊惶起来，没错，我不想否认，他确实能令我心动，如果尘没有爱上他，也许~~~可是他是尘爱上的男人，我从来就没想过想与她争任何一样东西。即使他没有爱上她。

我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出那间酒吧的，我忽然觉得全身虚软，庞大的无助感包围着我。原本我是想为尘挽救回一点幸福的，没想到事情竟落到这种地步。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没去找过尘，我不知该为她做点什么，也无力去面对她的痛苦，我不想看到她依然在那漩涡中沉沦。我也不再去“不夜厅”。

直到满天飘雪我穿上厚厚的棉衣时才惊觉原来已到寒冬，这段日子以来忙于学业忙于我的画，在潜意识里我忽略了尘，很久没有看到过她了，她也很久没来找过我，我不知她这段日子以来在做什么。她已不再做裸模了。我想是该找个时间去看看她了。

那晚天下起很大的雪，漫天漫地的，很冷，我躲在暖暖的被窝里看书。尘来找我，见到她时，我并不吃惊，我们的心灵是很接近的，我想的事总是与她不谋而合。

“翩，你很久没找过我了。”尘脱掉沾满雪花的大衣，钻进被窝里幽幽地说。尘眼中恢复了已往的平静、冷漠，伤痛再不复见，我不知经过这段时间她是真的淡忘了他还是把他掩藏在记忆深处。

“对不起，我一直很忙，没时间。”我解释着。

“傻瓜，我又没怪你，我也一直没来看你啊。”她淡淡地笑着说。

“尘，你变了，可是哪里变了我说不出。”

“有的人是要经过一些事后才能改变的，过程是种伤感的疼痛。”尘拿起一根烟，但她没有点上火而是将它放在鼻边闻。看到我疑惑的眼神后她说：“我在戒烟中，烟瘾一起时我就会拿根烟出来闻一下。算是慰藉下我的烟瘾吧。”

“翩，知道吗？他虽然没有爱上我可是我并不恨他，他教会了我很多东西~~~翩，其实，自一开始我就知道他喜欢的是你，你也是知道的，不是吗？”尘平静地说。

我惊愕地望着她，原来她一直都是知道的，我竟然忘了她是何等心思敏感锐的女子。

“尘~~~”我不知该说什么。

“翩，你不知该说什么就什么都不要说吧，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你，你是我在这唯一的好朋友。”

“你真的放下他了吗？”

“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我不会再傻下去了。翩，其实我这次是来和你告别的。”

“你要去哪里？”我急切地问。

“去欧洲，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当初去当裸模是我为了这个梦想的最直接原因，可以让我在最短的时间内歉到最多的钱。这段日子以来没来看你就是一直在忙于办各种证件。这个城市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唯舍不得你----我最好的朋友。”她眼中流露出深深的不舍。

“尘，什么时候回来？我会在这一直惦记你的。”我们都很平静，谁也没有流泪，也许我们谁也不愿彼此背负上一张带泪的脸吧。

“不知道，以后的事谁也不知道。”

没有挽留，没有祝福，尘就这样在这个满天飞雪的深冬远飞去了欧洲。

尘走了，我与他并没有因此而在一起，因为我们不是同个世界中的人，也因为尘是我的好朋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