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白痴

我的名字不是叫白痴，我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钟颖。但除了我的父母这样叫我外，所有的人都喊我做白痴，开始时我很介意，后来见他们叫我做白痴比喊钟颖更高兴，我也就默认了。

我是白痴。大家一旦看见我，不管有多远，总是这样叫喊着，“大家快来呀，白痴来了。”

“白痴，我给你朵红花，你送给在坐你最喜欢的姑娘，她就是你老婆了。”

“真的吗？”“当然是真的了。快拿去送呀。”

姑娘堆里引起一阵骚乱，胆小的姑娘跑得远远的，嘴里同时骂到，“该死的白痴，你再过来，看我不把你杀了。”胆子大些的，随手拿起木条，对着我吼道，“白痴，你再过来，看我不打你。”

我被震住了，手里拿着指使我的人从树上摘给我的红花站在那里　不敢动，散乱的眼神望向他。“不要怕，她们不敢打你的。何况有我们你呢。甭怕，送过去呀。”

“哎呀，她真的打我了。”我叫喊着，但我的叫喊声淹没在阵阵笑声中，那躲鲜花落在地上，被打我的女孩踩得粉碎。

“白痴，别气馁。她们女孩怕羞，不敢当众接，等下我再送你一朵，等你喜欢的姑娘回家，你就跟到她家去。现在呢，你先来唱首歌给她们听。听了你的歌，她们一定会喜欢你的。”

“真的吗？”“当然是真的了，我几时骗过你。快唱。”

“我四不四（是不是）开（该）安静的走开，还四（是）永远留下来。”“好，再来。”“唱得好，继续。”

“我曾用心来爱着你，为何不见你对我用真形（情）。如果早（潮）去心也去，早（潮）来你还不来，森森（深深）带病样（太平洋）的森森（深深）丧（伤）心。”

人群中又爆发出阵阵笑声，笑声响彻云霄，将平日里劳累的苦恼全都抛到天边去了，拉得紧紧的脸在那一刻得到松弛，露出一年中难得的微笑。

“白痴，来个飞吻。那会更有气派。”

“哎呀，阿六，你别再叫他做了，我都笑得肚子痛了。”

……

“白痴，你看，你喜欢的那个穿红上衣的姑娘回家去了，你快跟上去呀。”

“你可别跟上来呀，要不然我可叫警察来抓你去坐牢。”

“别信她，骗你的，警察哪里会管这等事。跟她回家，她就是你老婆了。”

小心地跟过去，在我消失于房角转弯处时，背后又是一阵哄笑声。

“白痴，你什么回来了，花也忘了送？”

“她不给我进她家。”“喔。是这样，那你今天回去，叫你爸爸准备好聘礼，明天送来，就行了。”

“真的。”

“我骗过你么？”

“……”

“我什么会骗你呢。听我的准没错。回去叫你爸准备好聘礼送里，你就有老婆了。”

“知道了。”

我背着落日，踏着一路的凹凸不平，在天空越来越朦胧中蹦跳地回家。星星眨眼，流水无声。

“明天我就可以讨到老婆了。我明天就可以讨到老婆了。”一路上，我不停地这样叫喊着，我要向全世界宣布，以便让所有的人知道，我明天就有老婆了。

注：听说他是临村的一个疯子，二十一二岁，一大早就到洗衣服的河边对岸向着洗衣服的女人们唱歌，被大胆地女人将他淋湿透。他回去换衣服后不久又来了，站在姑娘们不远的地方朝她们张望。调皮的男青年便上去教唆他。于是，榕树底下爆发了一年当中难得的阵阵笑声，比节日里的笑声还要爽朗。那天，我也在榕树下面。看着刚才跟我谈论时一脸悲伤失望，待业在家，无所事事的堂兄们，在那一刻露出难得的笑容，我的心在隐隐做痛。是的，连我一个有工作做的人，也感到前途的迷茫，更不用说没有一点事业，连买烟丝的钱也没有，如今年近四十仍光棍一条的堂兄们，他们对生活的迷惘失望可知。我不想看到他们失望无助的样子，但我也不希望他们将自己的欢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我该什么办？面对着的越来越文明的都市与依旧贫穷的山村，我无法，也无力改变。

——我把自己写成了白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