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动物,只不过人是高级动物罢了,我说与动物的情缘,是说与人以外的动物。
我与人以外的动物的情缘,是与生俱来的,不知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还是巧合,我出生的八字(农历的年、月、日、时)都是牛,子鼠丑牛的牛。我结婚时没有选日子,随便挑了一天办了婚事,婚后喜欢占卦的岳父看了后说,哪年那月那天那时也是属牛,真是奇哉怪也。
不过,在我的人生经历中,却真的与动物结下了很多值得回味的不解之缘。
我的孩童时代在上世纪60-70年代,那时小孩没有什么玩具,就到山上的树上掏刚要出窝的小鸟来养。我自己用竹藤做了鸟窝,把掏来的小鸟养在里面。先后养过黑头公(我不知道学名,它头顶上长了小撮黑黑的树起来的毛,身上的其它地方的毛是浅灰色的,我们叫它黑头公)、土画眉(和画眉鸟一样但比画眉鸟要大些,唱歌没有真画眉好听)、绿腚雀(屁股上的毛是绿色的),我知道什么鸟喜欢吃什么食物,不管其它事情再多,都要找蟋蟀、蝗虫、蜻蜓、小鱼等食物来喂他们,养不多久,他们都乖了,就不用笼子关他们了,让他们自己歇在家门前的树上,只要我放学回来,一打口哨,我们就会飞到我的肩上。
小鸟是非常有感情的,有一次,我在村子后面的破旧房子横梁里掏到三只还小些的小麻雀,就把他们带到家里来养,给他们做了一个铺了绒绒稻草的小窝,喂他们米饭,两天后,小鸟们不在惊叫,叽叽喳喳的和我亲近起来。谁都想不到,有一天我放学回家,他们的爸妈老麻夫妻找来了,在养他们儿女的屋顶上面焦急的跳来跳去,叫个不停,我刚要放了他们的儿女,同我一道回来的一个小伴随手拣起块小石子,向老麻投过去,老麻正欣喜我要放了他们的儿女,不知是丈夫还是妻子被不小心被石子砸伤了,躺在地上挣扎哀叫,另一只不但没有飞走,反而俯冲到受伤的爱人身边,用嘴轻啄抚慰爱人……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他眼中隐含的泪水,听到了他心中的阵阵悲鸣,多少来年,那令人感动的情景时刻浮现在我脑际,挥之不去。
小学毕业后因多种原因,我就辍学了,十多岁的孩子,就承担了为生产队放羊放牛的重任。
最先放的是一头耕田的老水牛,名字教“家旺”。虽然它的名字起得很好,但实际上已经老态龙钟了,它耕过的田也许已经成百上千亩了,从它肩上已经被拉犁的绳子磨起厚厚的老茧和深深的绳沟可以看出。但“家旺”牛老心不老,平时,它任我骑,任我骂,有一次它发飙了,那是一个春耕大忙时节的一天,一般壮年牛都去耕田了,早上我起来后,到厩里把孤零零的它牵出来准备带它去吃草,想不到,刚出村口,“家旺”远远的看到正在田里劳动的同伴们,就仰头一声长吼,不顾骑在它背上的我,撒开四蹄,发疯似的向着它的同伴奔跑,把我甩在路旁的水沟里,半天爬不起来……“家旺”后来死了,应该是老死的,哪天我到厩里要拉它出去,它躺在地上眼泪汪汪的看着我,我以为是生病了,赶紧告诉了父亲,父亲又告诉了队长,等队长带着大队上的兽医来到时,“家旺”已经永远闭上了双眼……我嚎啕大哭,然而,最可恨的是,哪个该死的队长把“家旺”的肉也分吃了,我幼小的心想,什么时候也把队长的肉分吃了。
后来我又去放羊,生产队一共70多只羊,每天,我都要早早的起来,吃过芭蕉芋丝掺几粒米的“饭”,然后母亲为我包好下午的,拿上赶羊的鞭子就出发了。一个小小人领着一群羊,走在蜿蜒崎岖的山路上,我感觉自己好像成了《鸡毛信》中的海娃,只不过我放的是山羊。刚开始的几天,这些长胡子的老老头小老头不听我的话,老是跑散,有的还悄悄的去偷吃山脚下的庄稼,后来,父亲教我,用食盐哄他们,这一招果然奏效,只要我一拿出装盐的纸袋,它们立马跑来团结在我周围。不多久,头羊“老黑”和我成了好朋友,是因为我给它吃的盐要比它的弟兄们多些,最终形成了群羊听“老黑”的话,“老黑”听我的话,我听父母的话,父母听队长的话……的良性局面。
一年后,我又被生产队派去放牛,那是50多只老黄牛,它们不像羊一样跑得快,任何时候都是慢悠悠的。每天,我把它们领到绿草青青的大山坳里,我坐在高高的大石头上看小人书,偶尔观察它们有没有去偷吃庄稼。这一次,我吸取了放羊时的经验,仍然是每天包一小包盐,到太阳渐渐西归时,把牛喊拢,它们吃饱了青草后,兴高采烈的舔上我撒在石头上的盐,就慢悠悠的回来,有时,我盐带忘记了,把它们喊来,就撒尿给它们吃,几个憨包还咂嘴舔舌,吃得津津有味。两年后,我和牛们成了相当要好的朋友,我给它们每个牛都取了名字,只要一喊它们的名字,即使在得很远,都会屁颠颠的跑来,摇头晃脑的任我骑或抚摸它们。多少年又过去了,但“大倮憨”、“花肚皮”、“老飘沙”等牛依然在我心里,但它们已经不知魂归何处了。
在我上小学时,我家养了个黑狗,它双眼上面有两个圆圆的眼睛般大小的白毛,农村叫“四眼狗”,我给它取名叫“小四”,每天我放学回来,它总是摇头晃脑的跑来迎接我,然后又跟在我屁股后面回家。我有什么委屈,总是抱着它流泪,向它诉说我打架没有打赢其它小朋友的痛苦,它总是耐心的听我倾述,然后把我泪眼婆娑脏兮兮的脸舔干净。
我家养的猪一般是买小仔猪来养大的,每天我放学回家,总要去和猪玩一会儿,为它们挠痒痒,它们哼哼唧唧的任我摆布,我喊它们,它们都会答应我,到要卖的时候,我总是很伤心。
记得养了好几年一只老母鸡,它是我家的盐罐子,它下的蛋都是拿去卖了买盐,它老实听我的话,我吃饭时,它“咯咯”的叫着在我旁边转来转去,我就趁父母不注意,悄悄的给它点饭吃。放学回来,我总是会捉些蝗虫之类的来给它,只要我从它旁边走过,它就乖乖的蹲下来让我抱它,摸它的头。
一次我父亲的傣族朋友给我家带来了一只小鹅,我高兴极了,用小手掌托着它,抚摸着它毛茸茸的淡黄色鹅毛,它嘎嘎轻叫。我用一个已经干了的小葫芦,从中间撬开一个洞,垫块烂衣服片进去,就成了小鹅的家。每天,我都要到田埂上找它爱吃的野菜来喂它,不多久,小鹅渐渐长成了大鹅,连叫唤的声调都变了。我家那时很穷,喂不起他吃粮食,只喂它些糠麸,它相当聪明,自己悄悄的跑到生产队已经成熟的稻田里,把长长的头伸出来偷吃稻穗。有一天,天已经完全黑了,大鹅还没有像往常一样自己摇摇摆摆的回来,我急的到处找,始终没有找到,我想,也许是被人发觉它偷吃稻谷而惨遭毒手了。第二天,全家人都去找,还是没有找到,心想就这样完了,一个礼拜后,我和小伙伴在打谷场上嬉闹玩耍,在一堆稻草下发现了它,已经生了6个蛋它自己在静静的蹲在蛋上面孵着……
往事如烟,转瞬30多年过去,我已经工作多年了,人生就是这样,我多次要求调到畜牧部门工作均未获准,但我与动物的情缘仍然难以割舍。说来也奇怪,有一次下乡到一个偏僻的村子里,30多头恶狗气势汹汹的冲出来,同行的人如遇豹子老虎般惊恐逃串,我对即将冲到跟前的众狗说一声:“小杂种,你们眼睛瞎了呀?”,它们就摇头摆尾的围拢来像遇到亲人般来欢我。前几天,领导关心到沿海出差,海边的护栏上站着一群白毛红嘴的海鸥,其它人要去和它们照相,离得还远,它们就飞走了,而我却近距离和它们接触……
人与动物的和谐应该是最高境界的和谐。人是动物,其它动物也是动物,同在一片蓝天下,为什么就不能同享太平,和睦相处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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