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好像是一场梦

前一个月，就有同学打电话告诉我，说要在今年x月x日举行二十年同学聚会。我听了之后，兴奋地说，聚会个球，有什么好聚的，咱混得很狼狈。只有那些春风得意的家伙才想到要聚会，其目的是显摆自己的身份。而我是农民，又有什么身份？农民是什么概念，前几天去城，偶然听到两个城市女中学生相互排侃，你笨得像农民……我愕然。

那位同学骂了我，说你这个农民真的好笨呀，比牛都笨，谁说同学聚会就是个别人为了显摆自己？同学聚会只是重温昔日情谊，畅想生活乐趣，共同展望未来。

我整整犹豫了一个月，苦恼了一个月，和老婆商量了三十个夜晚。老婆的口气很干脆，说去呗，怎不去呀？同学聚会是多好的一件事！同学之间，不分尊卑贵贱，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喝酒、谈话，和同学时一模一样，看不出谁是领导，谁是多少钱的大款。老婆是小学文凭，说出如此高深理论，实在智慧呀，好像她亲自聚过一样。

之后，我一直沉思这次聚会，说心里话，我不想去。我每天在田野中无精打采地劳作，蹲在长杆作物下的阴凉处，抽着烟，回想着二十年前一幕幕动人心魄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我不由得想起了同桌小d，白白胖胖的圆脸，尚未成型的身材，清秀的容颜，优美的头发，动听的声音……那年高中毕业后，小d送我离开学校，她鼓励我要继续上学，要尽最大地的努力摆脱农民。看来小d鄙视农民，实际上她更鄙视我当农民的思想观念。遗憾的是我偏偏违背了小d的心愿，在二十年漫长的岁月中，行使着一个正统农民的一切权利，承担着一个真正农民应尽的责任。这也并非说就是我的错误，也并非有意违背善良小d的忠言诤语，而是贫穷的现状将我死死地束缚在农村和土地上。

后来我听说小d当了局长，也有别人送东西行贿的情形。我为她有着受贿的能力而骄傲。在同学聚会前，我想的最多的还应该是同桌小d了。

如果说我还有一点希望去聚会的信心，那大概就是我太想见一面小d了，可以一句话都不说，只想看她一眼。

我可爱的老婆，在一个月的时间里为我做着去参加同学聚会的准备，置备新衣服，亲自为我染发，掩饰住岁月演变的痕迹，为我拾闹路费和聚会时所交的经费。瞧她那辛苦的模样，我真的被她感动了一次。

(2)报到

这天，我起床很早，是老婆把我从梦幻中惊醒的。在刚醒来时的模糊的神志中，似乎听到老婆说小d怎么的一句话。我没听清楚，也不去弄个明白，知道老婆米儿一直对我曾提过的同学不小d有些忌妒，也有些感动。

我在睡梦中看见小d了。小d还是二十年前的那个活泼乐观，善良漂亮的小d。说起漂亮，我们班的男生们都在点茫然，大家没有觉得哪位女生漂亮了，可以干脆地说，我们班本来就没有一两个女子精华。但是，我偏就以为小d出奇的漂亮了，也决非我的错误。我看见漂亮的小d和我在一块儿讨论一道难题时的苦恼情形。小d是个急性子人，五分钟内解不出一道难题就苦恼万分了，气愤地劝我别费心劳神了，去问别的同学或老师吧。小d是城里女孩，有点儿骄傲公主的姿势，似乎对任何事人都是那种傲慢的情态，唯有对我收敛了尊容。大概是小d同情我是乡里人吧？我百思不得其解。

现在，我不再考虑任何事情，只是在米儿的鼓励下收拾自己，可无论怎么打扮，都不能使自己顿时变成个城里人。米儿一直夸奖我像个新女婿，不会在同学中落得太差劲儿，说不定小d还会喜欢我的。米儿故意吃醋似地说着。但在我看来，小d和我已经是两个世界上的人了。

我和小d再没有一句共同的语言了，就是不看小d，也得和其他同学见见面吧。这也是米儿的真理。

我带上米儿预备好的几百元现金。开着一辆农用三轮车冲向县城。柴油机的聒噪声在我耳畔吼叫着，好像企图把我和所有城里人搞成神经分裂者。越往城里走，变化越大，建筑物鳞次栉比，马路更加宽广，人流密积。城市像一块儿巨大磁石吸引着众多的人们。我不顾一切地往我班包下来的豪华宾馆里冲。在车辆堵塞时，我向主管接待的同学打了个电话，问问具体的地址，然后再开动车子风驰电掣般地开往宾馆。

在大门口，我碰巧遇上了三四个同学，急忙从三轮车里下来，和同学们亲热地握手问候。他们都问我叫起叫不起他们的名字。除了一个同学，除了眼睛还像以外，其它部位和以前不大一样了，另外三四个记忆犹新。在大家的提示中，我勉强回忆了起来。其中一个将手中的塑料袋子递给我，说是特意给我买的，一份肉炒面。他们接过我的电话之后，想我还没有吃饭才给我买的。可我吃过饭了，米儿给我做了一顿好饭，希望我以饱满的热情去会见同窗好友。我将面袋子接过来，放进三轮车子内，然后开着它进入内院车辆停放的地方，唯有我的农用三轮车最扎眼，在阳光的照射下，深蓝深蓝的，一下子就将同学的新尊卑高下分别的清清楚楚。

在几个同学的簇拥中，我到达六楼的报到室，签了名字和电话号码，还有工作单位：农村。已经来了七八个人，大家相互问候，毕恭毕敬，兴高采烈。大家都说我精神气十足。我相信这是他们安慰我的话，我也就满足了，真的看不出别的同学那种盛气凌人的气势。

我只看见一位女生沉静地坐着，不知在想什么。

但我最想见的小d，却不知在哪里。

（3）叙旧

有人说：同学聚会已成为时下最为盛行的一件事。这话传达出当今社会的一大普遍现象，像一道特色大餐被人们品尝着。

同学、战友聚会，是社会交往的必然形式，也是少数人投机取巧的良好渠道。

一拨一拨不同身份的同学陆续抵达，有的悄然而至，有的雷鸣击鼓。有人说处长、局长级别的同学来了，大有热血沸腾之心情，等等瞻仰大领导之风采。果然等得人心烦意乱，直到大家快要泄气，天早已黑了，他们才姗姗而来，毫无愧意地美其名曰“忙”。如今的社会不忙的有几位呀？以为农民务农、工人下岗就清闲了？来了就来了呗，还要高谈阔论，就路途如何如何遥远，生活怎么怎么的忙碌……其他人就嘿嘿地笑，笑得歇斯底里。

处长、局长这等彪形人物，在我看来居然没有一点领导的派头，只是旁边多了小车司机，不然和以前没有太大的差别。同学们大抵能清楚他们的底细，有的偷拨过学校菜园的萝卜，有的搞恶作剧被老师罚站在教室前的柏树下，一站就是一个下午。说话的口气还和原来一模一样，爱开玩笑的照例开着玩笑，不爱说话的还是不爱说话。

我最大的感受就是在这一生中，居然如此真切地和大领导握手、交谈，否则我不会这么近距离地接触领导们了。他们像国家总理似的盘问我家庭的经济收入、孩子的上学情况，无论好歹，他们都说很好，真有点敷衍塞则的意味。我想：应付固然是应付了，自己也是在应付他们的。我本来就不准备求助于他们，我当了二十年的农工民磨砺出了一种不服输的意志，立刻产生了目中无人的强硬心理了。他们绝不泄露自己有多大的权力，但又时刻表现着自己的权力至上。其实我并不在乎他们的权力。

领导都有差不多的风格，我甚至对我心中渴望着的小d也失去了敬意。我只好主动地和我相似的一位同学聊天儿。他在这二十年里吃了不少苦头，历经坎坷磨难，至今没有妻室儿女，孤独一人，四海为家。他向我诉说了婚姻状况，两次婚姻失败。说到第二任女友的不幸时，他伤心的流泪了。他说这就是命运，承认自己的命运不佳，但他很坚强，绝不屈服于可怕的命运，说他还要继续与命运抗争。我佩服他的在艰难岁月中锻造出来的坚强意志。我深深地被他的言辞感染了、折服了……我将继续在这片黄土地上耕耘只有属于我的丰硕的成果。

我还和几位下岗女工谈过话，虽然她们已经下岗了，但她们仍然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社会的普遍进步，人民生活水平的普遍提高，给她们提供了物质精神生活的保障。她们都有自己优秀的老公做坚固的物质支撑。女生们见了我就问小d不来吗?我说不知道,听人说过正在路上,风尘仆仆地往来赶呢。

现在，我对小d的相见，再都不是那么迫切了。

我们说话都很讲究礼貌，很平等，很愉快，一般不提过去的伤感的事，甚至荒唐的事了，大都变得成熟了，也变得圆滑了。

毕竟又学习了二十个春秋了嘛。

（4）大款女生物到来

听同学们说，有位女生如今成了上亿元资产的大富婆。我很是吃了一惊，就想欣赏她的风采。

当我从一间房里出来时，恰好碰上了她，后边紧跟着他的一位好朋友，这位女友很有点哈巴狗的模样。我实在不愿意用这样的贬义词语去提示我亲爱的同学们的本质，但是如果不用这个词语，就不能准确地表达他们的形象了。其实像这样的紧跟在后面的最像哈巴狗的不止她一人。我尽量不去点破他们的名字，否则被人骂人我不三不四、不伦不类了。当时，我确实没认出来这位大款女生，似乎比二十年前更年轻，更有女人味了，和影视剧中的明星大碗不分上下。我确认她一定是我们的女同学了，因为别的女人不可能参加我们班的同学聚会。我挺幽默地冲她问，哪来的这么漂亮的小姑娘？

她楞了一下说，我是你姐姐呗。

另一个跟在她后面的女生笑了，给我说她是xx。

然后她们就去找住的房间了。

在这里，我没有看见太多人簇拥着她。当然，我不清楚她开着车明星似的撞进宾馆大院停车场时的真实情景，应该有很多人去迎接她吧？因为她是大款。

像我这样的家民，很难主动去攀附她，不是因为她是大款，有出息了，而是我觉得自己缺乏一种勇气，在我的内心世界中，我们的差别实在太遥远。我只是听着同学们谈论她发财的经历和这次聚会她出多少钱的话题。我钦佩她的不平凡，在大千世界里，当有人仍然处于饥饿状态之中，她却神奇地挺立在金钱世界中屡战屡胜，虽然她说也许是机遇，但机遇从来不施舍于那些懒惰者和对生活失去信心的人们。我想她一定是骨子里积聚着对生命价值的无限追求。我没有和她畅开心扉谈论多少，只躲在角落里独自思索着一个人的价值所在。后来我们也没有单独谈什么，并非是一种遗憾，因为我深深地体会到人与人之间本来就存在着区别，命运等诸因素去把同学自然分成两部分。

但我最看不惯的是个别人，依附在她身后的渺小的形象，无形中在人们的视野中被看作沙子一样还顽固地希望从天上掉下馅饼的可悲的想象。我不是忌妒别人，在农民的范畴里，我求得一种安宁，一种没有大风大浪冲撞的平静的生活，其实我也满足了。

最令我佩服的是，大款女生没有领导们那种权力掩护下的清高和自尊，俨然沉静于和同学聚会的欢乐之中，将一笔巨大的款项奉献于聚会之中，她将得到什么呢？也许是同学因忌妒而来的谩骂，或者因没有捐出聚会费用的全部而嗤之以鼻。我以为她已经相当不易了。

（5）小d主动来找我

能参加这次聚会，我已经很满足了。我真的重温了同学情谊，并从同学的言辞中获得生活的动力和希望。我真的满足了。

小d不再是我最想见到的女生了，其实我最想见的人是每个同学。这是我刚刚获取得最新思想。

听有人说小d刚报到，也有人暗示我去接一下小d比较合适。在同学们的印象中，小d和我是当时最特殊的朋友，况且小d又成了某市人事部门的局长了。我不情愿去见她，毕竟人家是局长。我只想在人群中见她一面也就实现自己的愿望。我没有向其他人说什么，只是安静地坐着，不由得再次想到了当初的小d。

那时小d很清纯，和我相处得最好，有时从家里带来点吃的，偷偷地塞进我的桌子里。我佩服她的无私，实际上是给她自己带来的午饭，却被我享用了。她一直同情乡里人的贫穷，更希望我也通过读书变成城里人。临毕业时，她每天都要安顿我这句话，直到最后一天将我送到一座坚贞不屈的大桥上，还是这句话。结果，我没有听她的话，家庭条件决定我不能让她完成这点夙愿。倘若我那时听她的话，也许现在真的不再是农民了。

还没等我想完,小d和几个女生来到我住的房间,被我一眼就认了出来。她的目光是那么的亲切，一眼不眨地盯住我不放。她的个头又长高了许多，也变胖了，肤色白皙，身材匀称，穿一件淡黄色的连衣裙，没穿袜子，头发略微有些卷屈，很时尚。陪同她的人问她能不能认识哪位是我。她说再过二十年都能认得，就坐在我坐着的床边，再看看我写满沧桑的脸，低沉地说，二十年啊，过得还好吗？

我说凑合的过吧，好歹都是一个受苦人。

她说，你的个性太固执，不想听别人的建议嘛。

别的同学都回避起来，房子里只有我和小d。我不敢再看她了，觉得很惭愧，在她面前我已无法唐塞了。我的眼睛对峙着窗外的高楼大厦，感慨万端，但我对小d似乎没有一句可说的话了。小d站起来，转在我面前，问我现在的生活情况。我说家里有一个老婆、两个儿女、一条毛驴、一群山羊、上辆三轮车。她说别说了，打断了我的说话，眼眶里挤出几颗酸楚的泪珠。

她从来没有说过她当局长的事。当我问她的情况时，她说她们家没有毛驴，没有山羊这些动物，这么说来她还比不上我哩。后来，她让我精心培养孩子读书，有必要的话，她想帮助我的孩子们走好一生。她说话简短，得很有磁性，怎能说都感觉不到一点虚伪和圆滑之势。

这时，我又突然感受到小d仍然和我是最好的朋友。

（6）会餐

下午吃饭时间到了，听见外面专门负责吃饭的同学挨门逐户地催着大家去后面餐厅用餐。这几天吃饭，我们都感到像是搞共产。

我没有去吃饭的兴趣，还是小d催我去吃饭，小d有和我过好三日同学生活的决心。她笑盈盈地说吃过饭陪我去逛街。我想她是希望我去陪她逛街的，局长小d估计很少陪群众上街吧？

我和小d去餐厅，餐厅里已经坐下不少人了。我们不分男女见空子就坐。同学们用热辣辣的目光在看我们。在他们看来，我和小d并没有完全没有必要坐在一块儿用餐。那种目光被我敏捷地发现了，想小d并不在乎这一点儿，因为怎说她都比一般人过得好，只是她没带司机而已。在我们的这一桌上，只有小d是领导，但她绝对不会用领导的姿势藐视别人。有人叫着小d，示意她坐在那边领导的桌子旁边，而小d说坐在哪里都是同学嘛。小d大多倾向于我，在人声鼎沸之间，还小声与我交谈，问我妻子的性格，谁是家里的掌柜的。我说米儿的性格属于那种贤妻良母式的，掌柜的自然是我了。小d很欣慰，在此之前似乎以为我还没有解决婚姻问题的，因为我的农村家境决定我的婚姻是惨败的。她反倒很惊喜地感觉到其实我是个很幸福的男人。

喝酒的时候，她滴酒不粘，还非要敬我三杯。敬完三杯之后，还要替她的老公敬我三杯，还替她的女儿敬我三杯。我说不过她，仿佛觉得我理所当然要喝她们一家三口人的酒的。这样不行，她只得喝矿泉水代替，结果喝了两瓶矿泉水，对她来说就相当困难了，她说她喝得肚子撑得很。喝完矿泉水，有人来敬酒。我想那是他们冲着小d是局长才来敬的。我们必须都和敬酒的碰一杯，可小d还是不喝酒，她说如果她喝了酒就死定了。她又请我代她喝别人敬来的酒。她说得很亲切，帮你姐姐喝一个嘛？她是用求人的口吻请我代她喝的。小d很兴奋，问敬酒的这样可以吗？敬酒的说领导说什么都以。

我和小d都没有去敬别人喝酒，小d说同学之间还敬啥酒呀？谁知道他们想得是什么。我也感觉到敬酒者的别有用心和无聊的情态。那个下午，我喝醉了酒，被小d搀扶着回到我和一同学的房间。小d和我这个已经醉了的人说了很多的话。

第二天，我连一句话都没有记住。

(7)拍照的路上

拍照是同学聚会必须进行的一道程序，给每个同学留下历史的沧桑和时代转折的印记。

筹委会成员绞尽脑汁，策划好的唯一的旅游景点去合影。因为这是约定俗成的事，没有人提出异议，都欣然前往。

我不能再开动自己的农用三轮车兴风作浪，否则给我们班的每个同学丢脸的。

偏巧小d来喊我去拍照的，她手里提着一串硕大无朋的钥匙，暗示我坐她的车去。我怀疑她不会开车，即便会开都是凑合的，很可能把车开出轨道或与别的车相撞。但我又不得不相信她的车技很棒。她似乎看出我的疑虑，保证似的说她能行的，一定把我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还有几个同学也说要坐小d的车，觉得小d在各方面表现得一往如前，没有一点儿局长的架子，或者认为她本来就不是什么领导的。小d笑容可掬，说本来能坐四个人，那就挤上六七个，交警挡住罚款时，人多了，平均坦开。又有人说，咱班里有交通局主管车辆的同学，即使被挡住了，给那个同学打个电话就解决问题的。

别的同学都已走了，我们才趁坐电梯下子楼。小d打开车门儿，把我们几个安排好，她才上去了。我坐在前面的座位上，和小d并排坐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只有小d是女生，但没有一丝一毫的拘束感。我也相信她一定是局长了。她娴熟地开动车子，高度集中精力，把我们运到拍照的地方。我们惊叹她的驾驭技术如此高超。

有人问她，平时有没有专职司机？

她说，有，但参加一个同学聚会，总不能把司机也带来聚会吧，那样太搞笑了吧？她说她为了参加这次聚会，整整学了一个月的驾驭技术，总算学会了。可见，她对同学聚会又有多么重要啊！

小d突然问大家，她和我在上高中时是什么关系？

大家纷纷谈论，有的说是纯洁的同学关系，有的说是姐弟关系，反正现在都成家立业了，说错了都没关系，就说一定是谈过恋爱吧？

小d转过身问我，我们究竟是什么关系？可以向同学们证明一下了，别老是让大家怀疑嘛。

我说同学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去吧，二十年都过来了，反正现在都成家了。

我的一位男朋友对小d说，她在你离开之后，痛苦得哭了一鼻子呢！

小d说，他就是那么多情善感！

(8)拍照

当我们去了指定的地方，大家都已经到了。说是去旅游景点，但没有几个人欣赏美景的，在大家看来，再美的景都比不上同学们呆在一起重温昔日情景更加舒畅了。还没有拍集体合影，就有个别人用自带的相机拍开了，一般是自由组合，有男的，有女的，也有男女合拍的，更有人邀请领导大款级的同学与他们合拍。

说不清什么缘故，我没有一点儿与同学拍照的雅兴，总觉得站不在同学们一起，干脆不拍为好吧。我看到有的男女同学故作亲昵的样子，甚至男的搂住女的的优美姿势，非常羡慕的啊！他们表现的如此自然随意，仿佛他们本来就是一对儿。倘若叫我是办不到的，因为我担心被米儿看了相片之后会吃醋的。米儿很看重我这个男人，她对别的有地位的男人并不一定感兴趣。在她的内心世界里，我就是她的唯一，她更不情愿将自己的男人出卖给任何一个女人。我很明智地选择不与女生合影，这样更能证明我对爱情的忠贞不渝。

我没有和领导级合拍，也没有和大款合拍，也许这是一生中的一大遗憾，但也表示我有自己独特的处世哲学，可我对同学们的合影深表欣慰，代表着同学们在思想成熟之后对生活的理智调节。

小d也没有与男同学们合拍，尽管也有几个跃跃欲试的男生邀请过她，可她婉言谢绝了，说她从来不喜欢拍照的，她这个人不上相的。她始终和我站在一起，曾用眼睛征求过我的意见。我也始终没有说出一句话，我想拍照与否并不代表同学的真正友情，真正的友谊应该守候在心灵深处。也许，在毕业时的合影，早已丢到不知不觉的地方了，或者毁灭于这个大千世界之中了。

小d怂恿我去和女生们拍几张，留个记念。

我说记念在心中，那是永恒的。其实我直到现在还守藏着一张泛黄了的照片，那就是我和小d的合影，才使我时常对遥远的小d报以祝福和希望，也鼓励我不泄地努力。

很早就有班长和权威性的同学喊叫着整队拍照，但总是迟迟缓缓的，大家兴奋于见面之后的交流与重温。后来总算整好了队，拍了合影。

我就站在小d的后面。

(9)逛超市

拍照完毕，还是我们几个乘坐小d的小车返回宾馆。大家都说小d真正的成熟了，而且更加深沉了。

小d转过脸，莞尔一笑，说她已不再是二十年前那个爱哭爱闹的小不点儿了，四十岁了，四十岁意味着什么？老啦！

但我认为小d永远那么年轻、天真、漂亮，乖戾的脸，悠长的头发，集中了她生命的全部。

有人评价了个别领导级同学，认为有的太猖狂，自高、自大，而小d像一杯原汁原味的咖啡，品尝起来仍然苦中带着甜味儿。

小在d说，那你们就喝我吧？

车子里顿时大笑起来。

小d把同学们送回宾馆，却又让我出去转转。同学们会意，纷纷散去。我们又出去了，先只去了超市。小d不言不语地办了张购物卡塞给我，说虽然帮不了什么忙，但总能表达点儿心意，最起码给妹妹米儿置买一件新衣服。她怕我不接受，拉着我直往外面跑。

她不会再勾起昔日的往事，只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我们的情谊已超出了平常。小d挺大方的，挺无私的。还说她准备给这次聚会捐献五千元，当了个局长，总贪污受贿了点儿嘛。如今说领导的清正廉洁，一般人不大相信。后来，我才听别人说，小d帮不少同学的忙，甚至连揽工的同学上的工地也是由小d联系的。我觉得小d真的了不起，不像一般的领导盛气凌人，唯我独尊，她是很优秀的一个女生。

当我们正逛超市的时候，有位领导级同学给小d打来电话，要见她，商量一件要事的。小d口上说马上就过去，可她合了手机，却说她最见不得这种人，老是求人办事，烦极了！我以为她会马上过去的，可她没有去，继续和我逛超市，好像想购买什么物品似的。

这时，我们又返回超市，因为我没太拒绝她的购物卡，她也就心安理得了。

我们直转了一个上午，说了很多的话，当有人打电话催我们回去吃午饭了，才离开超市。

回宾馆的路上，她哭了，说伤心的是见到了一个实实在在的农民，真辛苦了啊！

我不知她长着一副怎样的心肠，总是令我感动着，但时光不能倒流，只能用一份真情守候在彼此的心灵深处，在未来的人生征途中，作为动力，催我奋发！

（10）孤独的男生

当我们回到宾馆的一间房时，大家都围着一位上学时就沉默寡言的男生，听他们讲，这位同学是教师，直到现在还未婚。十几个不同心态的同学都了解他的情况，报以同情之心。

这个男生仍然很内向，如果不主动和他谈话的话，他是不大可能和别人说话的，不是他看不起别人，而是他的自卑心，或者是天生的怪癖。

据他说，每次看到女的，觉得她们都是骄傲的公主。因此，每次恋爱都失败了。

在和同学们谈话时，他倒不在乎什么了，什么都敢说，也许婚姻把他逼得非要学会多言不可了。他公开性地给我们诽了一次和一位女人见面时的情景。

经人介绍，他和一位女子在蘑菇岭相会。他没有说明这位女子是什么样的女子，大概相当不错吧？那女子拿一只皮包，包里装一部手机和一些零用钱。不知怎地，皮包丢失了。实在是倒霉透顶了，偏偏就在这时候丢呀！那女子好着急，问他这怎么办嘛，包儿丢了？她多么希望面前的这个男人给她出个主意，想个办法！但他认为东西丢了就难以找回来的，就说丢了就丢了吧。那女子感到很失望，认为跟上这样的男人缺乏安全感，调头就远去了。

听的人都笑他太老实，同时又同情他的处境。我也对他说这样对待一个女子的确粗心了，但我依稀看到他在众人面前调侃后的不幸与凄凉，又有几多遗憾和悔恨呀！他的眼睛里闪动着微笑，也溅打出酸楚的泪！后来才听到有人说，他直到现在还孤身一人。

同学们只是叹息，只是给他一点点同情，而又有谁真的能帮他这个忙呢？我发现我们的班主任老师在楼道的一边和他谈话，大概还在教育他如何摆脱此种尴尬困境。我也看见可爱的小d同他谈心。除此而外，我看见他仍然一个人呆在一边，或者默默地听别人谈话或者观看爱好下棋的同学杀几盘棋。他很少说话，在他这儿真正体现了“一字千金”的风范。

后来，要饭桌上，我们的老师动员本地的同学，应该为他杨办法，找个合适的伴侣和他过日子。大家就这么谈笑了一会儿，话是说了，但又有谁真正去帮他实现这个夙愿呢？

小d又和我谈到了他，很凄凉，说她很想帮他一下，可哪里又有合适他的女人呢？她又说像我这样的农民，找上个称心如意的妻子，其实相当不错了。作为一个人，别希望的太高，自己觉得满意就行了呗。

（11）座谈会

我们吃过午饭，又在房间里休息片刻。大家都议论这顿饭吃得很愉快，都是本地的风味小吃。我非常佩服本地几名热心的筹委会同学，为了同学们能吃好，想尽办法，真可谓服务到家了。在至之前的几个月内，他们几位成天忙碌着，几乎把每个同学联系到，要知道单这一事情，就要耗费多少心血呀！在我看来，他们是最了不起的人物，在同学中最伟大的人物，要比那些高高在上的领导级人物可贵的多了！

正当我和小d重温过去同学情谊时，老班长通知大家去上边大厅开会。我们收敛了话题，立刻上去了。大厅布置得非常到位，雍容华贵，高雅大方，上端悬挂了大型条幅，下面桌子围成文形，桌面上摆放了各种饮料小吃，中间摆放了鲜花。我和小d随便找个位置坐下，看见大家兴高采烈的神志，都感到温暖、喜悦、豪迈。我们唱了一首《二十年再相会》的歌曲，歌声潦亮，震撼着大厅。我发现有几个同学悄然流泪了，歌声和二十年的经历撞击了我们的心灵。

接着，座谈会开始了。首先请老师讲话。五十多岁的老人，还像当年那样的风采，激动地回忆过去，感动现在，展望未来。他真的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但他还是讲了很多，仿佛又给我们上了精彩的一堂课。

下来，同学们轮流讲述了自己在二十年的奋斗历程，有的功成名就，有的功绩平平。不论如何，大家都说出了真心话。其中一个只说了几句话就说不下去了，泪水满面，只好把话筒交给下一位。从中可以看出，他是不幸者，脸上写满了痛苦和伤痕，但又有对生活的热望。大家反倒以更响亮的掌声为他鼓励。

轮上小d讲的时候，她讲得很简单，只说了工作、家庭情况，尚未涉及到当局长的事情，甚至让人认为她的工作也很不理想。小d然后将话筒递给我，让我多说一点儿。可我说什么呀，我没有同学们那么多值得标榜的东西，只不过简略地介绍了我的家庭境况，我的意志以及我对生活的直著追求，没想到迎来一片热烈的掌声。

小d说，其实你过得很满足。

我说，我好像为你的高兴而活着！

小d的头扭过去，半天不看我。我知道她又哭了，那是一种欣慰的哭泣，一定最美丽了！在接着的酒会上，她喝了很多酒，完全醉了，被我扶回了房间。

（12）悄然离去

这一夜，我没有睡。大家几乎都没有睡，一般是叙话，还有喝酒的、打牌的、下棋的……我只是坐在小d的床边，守候着她。我就是喝酒，抽烟。

房间里还有几个打牌的同学。他们都不在意别人的喜怒哀乐，也清楚我和小d的秘密。我注视着小d沉醉后的美丽的笑容，那么可爱，那么真诚，洁白而微红的脸，优美的头发缠绕着她的脸、脖子。我就这么注视着，想着很多很多的事，甚至怀有一种犯罪的心理。

什么时候，我已经醉了，爬在床头。

当我第二天清早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经睡在自己的房间里，还有两个男生呼呼大睡。我赶忙起床，脸都未洗，就去看小d醒来没有。当我走回她住得房间，没有看见她，也没有看到她的东西。我问了其中一个女生。她说小d已经走了，现在估计在路途中。她走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说，悄悄地走了，也不让她们送。

我很着气，认为小d太无情。我跑回房间，躲在楼上的洗手间，拔通小d的电话，劈面就问她怎么搞的，偷跑呀？

小d在那边格格地笑，说她临走时本来想告诉我，在房间外面站了十几分钟，估计不能立刻起来，就走了嘛。她还说在这两天中，她尽到了一份同学、朋友、姐姐的责任，陪我过了短暂的一天多时间，已经很满足了。她觉得我过得其实很幸福，有米儿这么贤惠善良的老婆，没必要让她牵挂了。

我说，小d，谢谢你，祝你一路走好！

她说，谢谢，将来带上老婆孩子来她那儿玩……就挂了手机。

我呆立在楼角，眼望着楼巷中走动的同学，感觉里好不是一种滋味在心头。我仍然在想着小d离开宾馆时的情景，想象着小d回家以后的情绪。我不应该再为她着想了，知道她过得幸福美满，知道她在这一生中所付出的努力。与此同时，我又想到了米儿、我的同学、我的孩子……他们似乎都比我过得痛快，瞧他们满面春风的模样，但从他们的笑意中，我领略到了同学情谊，那是用千金难买的特殊的情谊，是世俗社会中抹杀不了的一种关系，一道美丽的风景。同学们只能给我以生活的勇气，让我无论在何种环境之中，都要拚命前行，重新体现我的生命价值……

2008年奥运会开幕式当天早上于陕西子洲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