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后的早晨,我起床打开通向阳台的门,一股芳菲的花香随着寒气扑面而来。我家的阳台只养一盆滴水观音和四盆未到季节开放的花:两盆是栀子花,连花骨朵还没见,哪来的花?两盆月季,入春以来发芽抽条,才见小花骨朵,也不该有花开啊?是不是?……一个疑问在我的脑中:难道真的是她们中的哪一朵醒了?
来到阳台,打开纱窗一看,正是她——睡了一冬的一朵,梗及外边的萼甚至外边的瓣都带有伤痕的花开了。我凝视着,她很美。她盛放;她对着我笑,笑得那么自然,那么欢畅!
巧,一个朋友来访,循着花香来到走廊,看着我,看着她,赞叹不已:多美的一朵花啊!
我看着醒来的她,听着朋友的夸赞,心里乐。这种乐,是与她分享的那种,也是得到回报的那种。去年冬天,我在为这盆月季剪条的时候,独独看到她和其它几朵——含苞欲放的花蕾,被严寒伤害后带点蔫的花骨朵,我对她们产生同情心,对她们手下留情,对她们心存幻想,将枝条连同那几朵花蕾给留了下来。为了她们,整个冬天,我将花盆从阳台的玻璃窗外搬到内走廊里,还给她们和那些枝条都穿了衣——包上塑料薄膜。望着她们睡得很熟,但却伤得很重,总是不放心,但也不甘心。我要她们活。我要她们开放!我像关心自己的孩子那样关心着她,无论如何每天我都看看她们。看她们是否冷了要加衣,看她们是否渴了要喝水。她们虽然没有枯燥,但总是迷迷糊糊的。春天来了,我给她们脱衣,给她们洒水,让她们晒太阳。真没想到她会独自醒来,她会醒来的如此早。
嗅着香味,回味着朋友的夸赞,我想到冰心先生的话:成功的花儿,人们只惊羡她现时的美丽,想当初她的芽儿,浸透了奋斗的泪泉,洒遍牺牲的血雨,是没有人理会的。
我又细细地看着她,发现她好像有点忧,有点愁,她的美她的笑仿佛带着几分哀伤,想着:画家雷诺阿说,只要有点进步,那就是进一步接近死亡。这是多么凄惨啊。他又说,我相信我还在进步。这是他临终的话。米开朗基罗临终的话也有这个意思:事物好不容易表现出来的时候,也就是死亡。
一阵微风拂来,她的那个被冻伤的瓣被吹落了,她的哀伤没了,她变得更美了,笑得更畅了。再看看其它几朵,都干枯了。她,只有她,才能开放。她真的是九死一生啊!是的,一朵经过严寒,历经苦难和折磨,从死亡中走过来的花,开放得如此的绚烂。
古人说,人生自古谁无死,但死的价值、意义却不同。你说,她与那未能开放而干枯的花骨朵比,她是多么的了不起啊!她们生在同样的环境中,同样遭受着寒冬的折磨,唯独她,通过抗争,不仅使自己的生命价值得以体现,还以自己的生命给世界带来美,给人类散发芳香,给人们以启发和希望,她,奏的是一曲生命的绝唱!如此说来,她该笑,该大笑,她历经磨难,让生命延续,她虽然被严寒所害,错过了该发时节,但仍痴心不死,没有忘记让自己的青春保存下来,没有忘记将自己的美展露给这个世界。
-全文完-
▷ 进入淮安野泉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