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奠奶奶

湖北省天下无敌石磊

又到了清明节。今天是星期天，去拜祭我的奶奶。天空中飘着丝丝细雨，落在人的身上，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一路上思絮翩跹，奶奶的身影鲜活在眼前：

我读村小五年级的时候，一场灾难降临在我的家里：母亲在乡村街上为了抢救两个不到四岁的孩子，被别人砍伐的树木击倒了，撞伤了脊梁骨。在团山中学教书的父亲将母亲抬到沙市医院去救治，家里只剩下我和奶奶两人相依为命。当时奶奶已是六十多的人了，背有些略驼。奶奶是旧社会出生的人，两脚是被裹得象尖角棕子一样的小脚，走起路来特费力。每天我的吃喝拉撒全由奶奶支撑，挺不容易的。每次放学回家，奶奶都在忙碌着。傍晚，我在灯下做作业，奶奶就陪伴着我。有时，我冷不丁地抬起头，奶奶一脸慈祥地盯着我。听邻居说，奶奶一人在家时，经常哭泣。过了一段时日，开始了每日的灶门前拜神，偶尔我出于好奇，也略略听得出奶奶在说些什么：“菩萨保佑，菩萨保佑，让我的媳妇快快好起来了，我的媳妇可是个好人啦！……”不知是奶奶的祝福灵验，还是医术精湛，不到百分之十的存活希望，妈妈居然把一条命从鬼门关上捡了回来，变成了一个左腿瘫痪的残疾人。刚出医院后的一段时间里，妈妈身体动弹不得，瘫在床上，吃喝拉撒样样都要人尽心尽力地照料，全家人都跟着吃苦，奶奶就更不用说了。

我读初中时，妈妈的病渐渐地有所好转，能够起床了，两臂拄椅子，努力站起来，我们全家人都非常高兴。我们一家有六口人，仅靠爸爸微薄的工资，艰难度日。学校考虑到困难，积极扶持，让妈妈打电铃（即学生上课、下课按响铃声）。当然，有许多时间都是奶奶帮助做的。又过了两年，妈妈的病好多了，能够自己一手柱椅子、一手柱拐棍自由行走。守校门的工作给了妈妈，妈妈利用门卫的优势，做了比较像样的小生意，买些学生用的文具用品，如笔、纸、墨水等，再加上一些小零食。妈妈生意好起来，奶奶更加忙碌。最记得的是奶奶炒瓜子（当时团山镇上没有多少做小食品生意的，人们吃瓜子，都得自己买回未加工的，而后在自家锅里炒，像现在有些小食品摊点上炒板粟一样。），妈妈生意好时，一天可卖掉一百多斤瓜子，而炒瓜子的任务就是由年近七十岁的奶奶在火热的灶边完成的。可见奶奶是多么的辛苦，每到晚上，奶奶就揉自己的脚和背。没有办法啊，为了六口人的生活，为了我们三个孩子读书需要钱。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兄妹三人长大了，哥哥考上大学，我走入工厂，妹妹读初中，爸爸的工资也长了，家里的日子好过多了。苦难的岁月渐渐离我们远去。

奶奶就在我进厂的第二个年初因病去世，我伤心极了。奶奶刚刚可以享受生活，却就走了。奶奶说等我的孙子们拿工资时，他就有零花钱了，可她老人家却没有等到。只等到我在市里进工厂前培训时，利用妈妈给我的生活费节省下来的钱，买过一回柿子给她老人家吃过。因回镇上的车辆不多，交通不像现在方便，柿子在上车时被人挤得有些烂了，可奶奶仍然高兴万分。奶奶逢人就夸奖，说是我的小孙子买的。我说等我真正上班领工资，给您卖最喜欢吃的东西。说得奶奶额头的皱纹都平了。哎，奶奶就这样走了，离开我们了。我还有好多话要跟您说，有好多东西给您吃，都来不及了。

哥哥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后，我在工厂已上班三年了。我们都长大了，时常想念奶奶。在家休息的日子里，有时候妈妈就讲奶奶的事情，我偶尔也记住了一些。奶奶是爷爷的原配媳妇。爷爷年轻时很有钱。当时小乡村街道生意很是繁荣，爷爷商铺门店很有几间，主营布匹、食品,同时还开茶社、酒楼。我爸是奶奶的第三个儿子，排行老七，是奶奶四十岁生的。那段时间，爷爷奶奶生活得很是滋润。解放后，家庭划成分，是中农，财产没收，下乡种田，吃大锅饭，奶奶过上了辛苦的日子。妈妈说，跟爸爸结婚时，住的是用稻草树棍缠在一起做的“壁子墙”房屋。一到起风下雨的日子，到处漏风滴雨，人在屋里胆颤心惊，房子随时都会倒塌，好不寒碜，好不凄凉！有时我问妈妈我见过爷爷没有，妈妈说你见过爷爷，那时你出生还不到二个月。

穷则思变，再加上大气候的改善，只要勤劳，一家人的日子慢慢好起来了。刚刚告别了“四面楚歌”的房子，修筑起三间红砖瓦房。命运多舛，不到一年，一天深夜，狂风暴雨大作，我家的一间房屋轰然倒塌。那间房屋里有我的哥哥（哥哥当时十岁）和奶奶。妈妈在门外大雨中狂呼“救命”，周围邻居听到喊声，都自觉地来帮忙救人。妈妈给他们说明了大致情况后，他们赶紧用双手抛砖。很快，哥哥被先抢救了出来。做人工呼吸，哥哥清醒了。我、妹妹、哥哥三人被安排到了一邻居家里。继后，奶奶也救了出来，幸好，只是受了些伤。在床上休息了几日，就好了。

人们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奶奶却没有享受多少福。继房屋倒塌后，过了三年，妈妈就被别人伐树撞倒（前面已叙述）。唯一让奶奶感到欣慰的是，妈妈自来到爸爸家里，对奶奶很好，像亲生母亲一样对待。同时妈妈也教育我们，吃东西时，一定要先给奶奶一部分。那时奶奶就非常幸福，满意的笑。

我在奶奶的坟墓前放上一挂鞭炮，点燃三柱香，给奶奶烧送纸钱，然后给奶奶跪拜嗑三个头。待纸钱燃尽，站立默哀了一会，轻声对奶奶说：“每年我都会经常来看您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