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夏天注定要被风吹成铅灰的颜色。那个时候,我刚刚失恋。
年青的失恋是一种刻骨铭心的痛苦,我也一样。我把自己关在房子里,三天三夜不睡觉,通宵达旦的一边上网、一边喝酒抽烟。其实我本来是不怎么喝酒,也不怎么抽烟的,我觉得一个男人如果依靠烟和酒来维持心态平和,是件可耻的事。但我没想到,终于有一天,我也会变的可耻起来,有的人说这叫成熟,也有人说这是男人的象征,但我觉得这是一种悲哀,是一种无法控制自我的表现,从行为到灵魂的全面失控,是容易让人堕落的。
我就在这三天三夜里,彻底堕落了自己,堕落的原因很简单。就是我从来没有想到,朝三暮四、坑蒙拐骗这种男人的手段,女人也会精通,而且会由一个我认为跟我一样单纯的女人所精通。当她用讥笑的眼神把那个男人带来我的面前的时候,我才知道君子在小人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于是我决定把自己也堕落下去,堕落成为一个成熟的、有男人象征的可耻的小人,这个被风干的夏天的夜晚,将有机会见证我的堕落与无耻,就像我早已见证过的堕落与无耻一样。
南河广场的风,把一切的风景都吹成了铅灰的颜色,包括心情。但我要感谢在南河广场上四处逡巡着的女人们,她们用最低的上衣、最短的裙子以及花样百出的高跟鞋,来装点铅灰色的时空之轮。
对面走过来的几个小妞,性感的无袖上装下面,并没有什么傲人的资本,唯一可以用来傲人的,就是那几张不施脂粉的脸,还能洋溢出一些青春的颜色。
她们招摇着向我走来,一边扭动着若有若无的曲线,一边用大咧咧的嗓音,挑逗似的跟我搭讪。我本来以为是因为我零乱的头发、零乱的胡子还有零乱的眼神里,有一种特别的堕落美,但后来我发现我错了,当她们走近之后,我才知道我实在是低估了她们的视力,她们的眼神直勾勾的望着的,其实是我t恤上的皮尔卡丹的那个标志。
这件皮尔卡丹,其实是我从小商品市场上买来的六十块钱的便宜货,但做工不错,式样也还凑合看,平时穿着是骗不了识货人的眼的,但在今天看来,不但骗了这帮妞们的眼,还顺带着让我有了一种傲然于人上的自卑,靠不了躯体和灵魂来征服人,原来还可以靠假名牌来吓唬人。
我拉住一个从我身边飘过的小妞,她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但那成熟的眼神告诉我,她是在社会上混的,而且混的肯定还是不错的。我拉住她,迎着悠然的晚风,用出我最温柔的语调:小妞,你还是[ch*]女吗?
那个小妞明显被我的话所侮辱了,我估计我的话不但侮辱了她的资本、而且侮辱了她的贞操,她胀红了脸,在旁边几个妞的大笑声里,用力挺起了胸膛,用近乎歇斯底里的声音冲我吼道:你他马的要不要试试?那道浅浅的沟里,恣意流淌的,有愤怒、有失望、有伤心,但没有一丝羞涩,也看不见一丝诱惑。
说一句实话,我发现我根本没有试的念头。失恋把我变成了一个烟客酒徒,还把我变成了一个阳萎,但我知道,即使我不阳萎,面对这样的小妞,我也提不起心情和兴趣。所以我只能用嘴来表现我作为男人的阳刚一面。我呲起牙来冲着她一笑:不用试了,你丫的看起来就不是[ch*]女好多年了。
泪水,从她被风吹成铅灰色的眼睛里流了出来,确实是流了。本来我以为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女人都只有在装假的时候才会流眼泪,但我这下子搞不清为什么她要在我面前装假,我只能告诉自己,这妞太他妈的能装了。
不远处跑过来俩小子,染的跟鸡冠似的脑袋,赤luo着上身,当他们跑近的时候,我发现他们基本上也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胸部就跟平板似的,横着左一根右一根的骨头。我轻蔑的笑着,当我在他们这个年纪的时候,我已经锻炼的很发达,很有肌肉了。现在虽然很久不再锻炼了,但身板儿放着,我估计他们不敢找我的麻烦,他们肯定是来找我理论的,我正琢磨着该怎么给这俩混混上政治课的时候,肚子上的剧痛传遍了全身。
我这才发现,打人是打人,与肌肉发不发达无关。如果你没有准备一击致命的打人心理,肌肉再发达,也只能是一堆摆设,唯一的用处就是这堆摆设可以帮你提高一些抗击打能力。
当风再次吹开我眼帘的时候,我正躺在南河广场旁边的草丛里,有些夏虫在风里唱歌。被揍过的疼痛在隐隐的折磨我的神经,但我却感觉到一丝丝的兴奋的快感。原来堕落了,也可以在堕落里找到快感。
于是,我记住了这个被风吹过的夏天,和被风吹成铅灰色的风景,以及在铅灰色的风景里的,带有一点点流氓色彩的故事。风带走的,不但是我单纯的年少轻狂,还有做人的尊严与梦想,以及对于爱情的憧憬与希望。或许还有其他的,但我已经记不起来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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