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说山西好风光”，好风光里就有一条汾河的水，“哗啦啦的流过小村庄”。

汾河的水，绝不只是哗啦啦的流过小村庄。还有一首歌，外乡人大约就没有那么熟悉了。歌里唱着的汾河并不算太遥远，是走进新中国的汾河，汾河的两岸，有飘雪的杏花，有扬花的麦浪，有金灿灿的谷穗。

汾河是山西的母亲河。据说曾经可行舟船，李白就曾“舟游”汾河，留下“梦绕边城月，心飞故国楼。思归若汾水，无日不悠悠。”的诗句。“无日不悠悠”载着舟船的汾河，有着怎样的秀美和风情？却只能和着遥远的诗词歌赋，从梦中遥望一二。汉武帝的《秋风词》里描述汾河：“泛楼船兮济汾河，横中流兮扬素波，萧鼓鸣兮发棹歌。”元代文学家王恽则描述汾河美景：“云林淡高秋，半岭翻晴露。十里九渡水，清流带寒沙。”

儿时听歌里歌唱的汾河水，曾向往着站在汾河岸边，让她和梦里的汾河重叠，让汾河梦成为真实。而那个时候的老人们却讲，他们也已经没有见过可以行船渡舟的汾河了。不过，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却见过放木排的汾河。抗战之前，从宁武伐下的木材，就靠着汾源之水，直放太原。

“饮水思源”。

宁武西南三十公里处有楼子山，山下有汾源阁。汾源阁背靠楼子山，俯瞰汾河川。阁分三层，高十五米。一层设有水母殿，塑有水母像。水母像后有水母洞，汉白玉像的水母坐在洞内漏崖之上，清冽的甘泉从水母坐下的漏崖涌出，从殿底流入殿外水潭，潭壁镂刻“汾源灵沼”四字。

“汾源灵沼”，既汾河正源。

泉水从水潭的龙口喷出，“悬山响玉，声若雷鸣”，泻入鱼湖，再从九龙坝的九个龙口，六个鱼口溢出，汇成汾河，至万荣入黄河，纵贯山西七百多公里。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我曾每天穿行汾河桥。从汾河桥望出去，汾河已然是支离破碎，干涸的河床将她的伤痕赤luo裸的暴露，那些污浊的水滩里空留哀怨。只偶尔在一场大的降雨过后，汾河才有力气做一阵抽搐似的挣扎，伴随着这种挣扎，她甚至已不屑于发出哪怕一声低浅的呻吟。

听到妈妈哼唱汾河的歌时，我曾向她说起干涸了的汾河。妈妈似乎有些诧异，她已经许久没有到过汾河边上去了，但当年修建汾河水库的时候，她曾经身临汾河的水，慰问那些修建水库的工人，目睹浩浩荡荡的人山人海，依靠着肩挑背抗来改天换地。

那时的汾河水，还在哗啦啦的流淌着，虽然已经不再放木排了。汾河发源于宁武，宁武多山，多林，是抗战时期的游击区，也是著名的百团大战的主战场。日本人伐木用以修建铁路，八路军伐木用以生产自救，汾河的水量从此骤减，抗战结束以后汾河放排就成了永远的历史。

但汾河水还是哗啦啦的流淌着，汾河两岸还是四季飘香，还有麦浪扬花，还有阳春三月的杏花烁烁如银，还有九月重阳的谷穗灿灿如金。正是上世纪五十年代汾河水库的修建，阻断了汾河的脉络。这个水库相当于十三陵水库容量的十三倍半，将汾河的生态平衡直接予以致命的破坏，从此以后的汾河，自水库之下就流成了一道泪痕。

流着泪的汾河，依然是一条清水河，依稀还带着汾源灵沼的清冽甘甜。汾河水虽已不再横中流，扬素波，却有着另外一种婉约清秀。

汾河予我以沃土，我报汾河以污浊。

山西的工业化，以重工业发展为主。在很长一段时间，污水便直排汾河，有些很干脆的就起名叫“汾河排污工程”。沿途步满大大小小污水滩的汾河，曾经用着怎样的努力呐喊呼救？

无人能懂，也没人肯懂。

跨入新世纪，经过蓄水美化的人造汾河，展现在太原人的面前。

美化的汾河段长６公里，上下人工设置橡胶坝以拦水蓄水，两侧各建暗涵排污，水道中间再建隔墙，一侧做浑水水道，一侧做汾河来水水道。蒸发的水，则依靠上游水库定期放水补充。这样的一条汾河，虽然水依旧不够清，虽然依旧不能灵动流淌，其实只能算做一个若大的人工湖，然而对久不见水模样的太原人来讲，已经足以为它兴奋不已。

如今的汾河公园，常常是游人如织。今年省领导提出要用两年时间让汾河水再现哗啦啦流淌的景观。偶尔，人们也会为此兴奋，偶尔，人们也会为此惆怅：一个6公里的人工汾河湖，耗费近6个亿。长700公里的汾河，要让她复活，需要多大的经济支撑？何况，就算经济不是事，以采煤掘碳为己任的山西，无以计数的甘泉已经彻底断流，让汾河河道完整的重新流淌清凌凌的汾河水，水从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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