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初恋

初秋的阳光经过几度的锤练，变薄了，变亮了，如一条条薄纱斜斜的在秋风中飘，拂在人的身上，有一种玲珑剔透的温暖。

霞漫无目的在田野上走着，不知不觉到了小学门口。在县城读高中的霞每次放归宿假回来总喜欢到外面转转，走在家乡的土地上，感觉特别的身轻心闲，就象这初秋的阳光，轻盈的要飘起来。小学的大铁门敞开着，可以看见里面高大的雪松，新发的细芽如耳环垂在一片脂粉的雾气中。好多年，霞没有进去了，不知变了没，在这种想法的驱使下，霞进了门。

校园里很静，也许是周末的缘故。霞沿着教学区慢走，不时的伸出手去抚摩花园里的小花小草什么的，感到有些陌生和冷淡，以前感觉那么富有感情的东西突然间变了，霞在心里觉的奇怪，难道经过一度的花开花落，花儿就象抚育了一个孩儿，会慢慢衰老吗？正思虑着突然她看见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学校周末一般没有人住，她的心紧了，忐忑不安的走近一看，原来是一个年轻的男教师正在专心的写着什么。

她站在玻璃窗外，一直看着他，等着他抬起头。或许是一时的心情愉快，想找他——一个陌生的教师，这偌大的校园唯一的一人，谈谈自己的感想；或许是好奇，他什么时候来这里教书，怎么一人住在学校，仅半里之遥的她怎么没有听说呢？人在有些时候，是很难找到理由来说明的。

不久，他从玻璃上的影子感觉到了她的存在，抬起头来惊奇的望着霞，他的眼镜反射着棕黄色的光，以致于他的整个脸象一片夕阳中的沙滩，霞以一种斗胆的目光迎接他的“夕阳”。他热情的笑着说，“看什么呢？进来看吧，这里有书。”

霞这才发现他旁边有一堆作业本，还有几本自考教材，一叠报纸。霞拿起报纸翻起来，不由得佩服起这个比她大不了多少居乡村而不颓唐的青年。霞惊异的发现报纸的种类很多，有商报，晚报，文汇报，哲文报……忍不住问：“这是你的？”

“是啊，我自己订的，喜欢看就看吧，我寝室里还有。”他们便谈了起来，他很幽默，霞不断的笑着，“大笑会暴露人的许多问题呢”他毫不讳饰地说，流露出一种大智，霞陶醉了，迷恋在他脸上的那片沙滩中，聊了半天才想起回家。

回家的路上，她不断的回忆他直长的脸和茶色的眼镜，仿佛那些东西蒙在了她的眼睛里，谈了什么，路上有些什么，她已记不起也看不见，只是一心一意的的回忆他的脸就象嚼一块糖的孩子，全部的心都在那块糖的甜味里。

晚上，霞便同母亲谈起了那位教师，霞兴致很高，不知疲倦的惊叹和演说着：“太有趣了，他什么时候分来的，还有点桀骜不驯。”母亲起初还一一作答，后来觉的不对，老是在围着那个老师再说，不由得盯住霞的脸，霞这才觉的有些失态，收住了话。

第二天，霞上学去了。心里却似有一种东西在滋长着。

月假又到了，霞急急忙忙回家，似乎有一种约定和等候在向她召唤。霞一放下东西便叫了几个临家的孩子，一直向小学走去。一路上，霞一直想象着他就站在铁门外，向着她笑，霞十分肯定对自己说，一定会再见面的。其实大家并没有互约，霞觉的自己也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会那样想象。心理有一种莫名的紧张和害怕。为了掩盖这种心理，霞不断逗孩子笑着，闹着。到了校门口，一个人影也没有，霞心中顿时涌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一个孩子在受了欺骗后所呈现的一种感觉。“他不可能走的，不可能走的------”霞在心里念叨，“他一定在寝室里，听到我的声音，他一定会出来的。”霞于是对孩子们说，“我们一起叫我的名字，看谁叫的声音大。”霞第一次大声叫自己的名字，那感觉怪怪的，好象自己也不是自己了。几个孩子也争先恐后的大喊大叫，霞故意表扬那个叫的不太大的孩子，其它几个叫的声嘶力竭的孩子便有了意见，争执着又吵又闹，霞淹没在自己的名字里。说也奇怪，他果真出来了。

霞低下头，洋装没有看见，她怕他直而热烈的目光一下子戳穿了她的内心，霞偷偷的用余光看他，他微笑着，当然不热情的微笑，而是一种看透了做傻乎乎游戏孩子的心思，宽容的笑。霞知道他已经看穿了她们的把戏，便不服气的抬起头，他的目光一下子逮住了霞的目光，两个目光绞织在一起，他见霞不好意思，他的目光便象泥鳅一样迅速的滑开了。

霞以为他被吓住了，大胆起来------

“你真有点狡猾呢？”他笑道。

“那当然。”霞一听到表扬，就有些昏聩。

“刚才怎么不径直进来啊，小姑娘，见了我还装什么呢？”他的语调快的有些发颤。

大家相视而笑，仿佛是很久的朋友。他们便谈了很久，从学生到工作，从社会到人生，完了的时候，他借了一本《泰戈尔诗集》给霞，霞热情的指着不远处的房子说“有空过来玩。”

回家的时候，霞有些后悔告诉了他自己的房子。

霞有些恍惚，脑子里全是他孩子般灿烂的笑声和笑容，有时候觉的他就在自己身边。霞就这样天天的想，天天的恋，即使在高中有许多的考试。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在她思维空隙里藏着，一不小心就会跑出来，到处迷漫，就象家乡下雨天烟水浩淼的山。

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勇气去见他了，还书也是托母亲去的。只在书里夹了一张纸条，“我也要考师大”她相信他会懂的。

霞如愿考上了大学，大一寒假回来，母亲告诉她：“他好象已经结婚了，爱人还挺漂亮的。”

霞走到屋里，眼泪涑涑下流，她一想到他，就不能自已------然后倒下去一直的睡-------

后来，她在县城里无意之间看见了他，旁边确实有一个女人，霞的心好痛，她看见他的眼睛很深，深的象隧道，隧道的深处有一忽明忽暗的光火。她没有和他说话，只是望着他们远去，直到眼里只剩下路边的花丛，树丛，任凭飘零的丝丝乱风和潮湿空气把她围住，围在那片迷糊的烂泥里-------

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结束了------静静的世界好象什么也没发生，又象发生了太多，无法记起，那年的雨特别的多，仿佛要把一切记忆溶解，冲进泥土里，要还给人们一个完全干净的宁静的世界。

可是这个世界是不可能完全的干净的，不管雨水如何的洗绦-------

霞毕业了，离开学校的那一天，他来了，他来接她，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是跟着他走，就象在梦里似的--------她后来才知道，他离婚了。

他带她去教育局报到，又四处找人把她分到了县城的一所中学，他们离的很近，不需要夸张的喊叫就可以叫住对方。她很感激他，在现在找工作很困难的情况下，他没有让她费任何的心思，仿佛一切早已注定，------她没有说感谢，他也没有要求什么-------

开学了，霞悄悄的走了，去了远方，谁也不知道--------

霞的好友说：“她到处走，去过成都，也去过青岛，不断的换工作，帮人卖过车，帮人加过油，很苦。就是不愿回来教书，她说她不愿欠别人什么，喜欢在远处，思念某个人，那样感觉很温暖，很甜蜜，-------。”

霞就这样没有谈恋爱，没有要工作，只背了很少的行李走了--------她为了她永远的初恋感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