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往事

————献给那些逝去的日子

经历过03年高考的人相信都有一种同样的感觉，那就是它是你心里一个深深的痛，也许你可能不同意我的说法，但是你要是从那个时候过来，你会认为我多少说了一点真话。

那是一段特别的岁月，从三月开始，这片弥漫了五千年古老文化的大地上到处弥漫着sars，同时也弥漫着恐慌……

大街小巷，你能看到的是那一个个戴着白色“面纱”的人们，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被严格控制在一米开外，以往能挤破衣衫的公交车上出现的让人意想不到的宽敞，在你想打个喷嚏时候请你找一个比较安静的角落，不要让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你，否则，你将会糟遇到非人待遇。

六月，这个热得让人窒息的日子，还有更让人窒息的事那就是高考了。有的事就是让人不可理解，“好事”总是接二连三，不知道是那个热心的朋友给几千万的高考考生开了一个可怕的玩笑，这一年的高考试卷在四川的某个角落漏题了，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高三学子们迎来了让他们苦脑一生的高考备用卷，试题的困难程度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从每一次测完体温进入考场到拖着沉重的脚步被赶出来，你总能看到那一个个抱着母亲哭泣的女孩。

2003年6月7日中午12点，秦伦拿着一支笔和一块绿色的垫板从教学楼里走出来，这时候的校园里空无一人，皎洁的阳光照在他已经有些发黄的白色衬衫上，松乱的头发下，那张憔悴的脸总让你想起落败的士兵。操场外那颗杨树下，一身洁白连衣裙的晓月静静的注视着他一步一步的向她靠近，她不知道用什么语言去安慰这个受伤的战士，他已经用不着安慰了。从秦伦的脸上，晓月已经读懂了一切。

这是秦伦扔下的第五个烟头了，晓月静静的看着这个一向勇敢、自信的人，形同陌路。

“我知道，你考砸了？”晓月再也忍受不住这种寂静了。

“作文都没有写完，不到一半，更别说其它的了。”

晓月拉着他的手，几乎带着哭泣对秦伦说：不要紧，这只是一科，不要让这个影响了你的心情，我知道换着是我我也很难平静下来，但是我希望你能坚强一点。秦伦看着晓月脸上滑落的泪水，从嘴角挤出一丝笑容对晓月说：我没事。其实，鬼知道他有没有事。晓月哭着扑入秦伦的怀中，她知道，这个抱着她的人不会这样就被击跨，他是个勇敢的人，对，他是个勇敢的人。

像所有情感小说一样，秦伦和晓月是相识在高中的一对念人，他们都是民族中学的高三学生，早念，已不在是一个古老的话题。我不赞成说他们是早念，在这个相对落后的山区县城里，这对八十年代初期问世的人如今都二十了。石县是西部大开发中的重点县，之所以是重点，不是因为她开发得好，是因为她穷。县城坐落在群山环绕的一个小盆地里，这里唯一能让当地人引以为荣的是在县城里有一处热河，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温泉。在这里，有一家小企业以温泉水生产了一种一点也不畅销的矿泉水，所以生长在这里的人们向外界介绍家乡里惯用的招数就是对别人说，我的家乡是一个常用矿泉水洗澡的地方。

下午的考试是数学，像所有意料当中的那样，他们从来也没有遇到过如此高难度的试卷，比以往的模似试卷题目还要难，两个小时后，被监考老师赶出考场的学生们个个垂头哀气，因为大部分人的试卷背面都是一片雪白，白得让人寒颤。因为平时的日夜辛苦，秦伦复习到了试卷里的好几个大题，他对这次考试又重新找回了些许信心，但是晓月出了考场后，双眼通红。在不到半天的时间里，两人的反差让他们自己也没有想到。这就是高考的魅力！

接下来的一天考试里，还是那样的触目惊心，还是那样六目无神，还是那样催人泪下，还是那样的残醋无情。既让人感伤，又让人难忘。

最后一科考完走出来的考生们，没有他们想像的那样轻松，没有出现他们想看到的那扔掉课本的喜悦场景。都处是那样的寂静，到处是那样的沉重，到处是弥漫了紧张气氛的空气，是那样的让人窒息，甚至是让人恐惧。

等待结果的日子是漫长而无聊的，它让你寝食难安。不知道在这段日子里有多少人在承受着这样的煎熬。

秦伦是民族中学的尖子，年级组长找过他谈了无数次话，希望他能在这一年给学校和给自己一点惊喜，但是他已经知道不太可能了。

独自一人静静想了一个晚上后，他明白了自己应该怎样去释放自己的心情，在随后的一个星期里，与同学们喝酒，唱k，旅游，道别。有太多的欢乐，有太多的泪水，有太多的伤感，有太多的不舍。在送走了一个又一个的兄弟后，含着泪水的他，在心里默默地为他们祝福。

他知道，有一个人，他不知道如何去面对，这就是晓月。

那是一个细雨流漓的清晨，还是那个路口，还是那颗杨树下，还是那个白色连衣裙的女孩……

她迷人笑容仿佛抹去了两人心里的伤悲，雨伞下，矗立着一个耀眼的红色行礼箱，秦伦走上去，两人会心地一笑，好像是两个久别重逢的挚友，又好像是一对要回家的念人。秦伦拖着行礼，在一把雨伞下，两人静静的走着，好像都在期待着什么。期待着对方的话语，好像又有点害怕对方的话语。静得能听到雨点滴落在行礼箱上的声音，静得能听到对方的呼吸，甚至是心跳。

车站里寥寥无几的飘着几个人，真不是一个离别的日子啊。

汽车司机第五次按着喇叭，秦伦怀里的晓月早已成了一个泪人，她泣不成声，紧紧的抓着他的t恤，他们不知道有多少眼睛在注视着他们，他们忘了一切，可能包括他们自己。

车窗里，晓月没有往外看，她想但又害怕看到那张让她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脸，秦伦随着逐渐提速的客车跑了很远，随着客车消失在雨里，他伫立在雨中，雨水、汗水、还是泪水？模糊着他的脸。

他们始终没有谁开口。

随着sars的逐渐离去，高考分数线下来了，秦伦成了这个山村里第一个走出去的孩子。他没有晓月的消息，这里唯一的联络方式就是写信。他焦急着，等待着。

临行那天，村子里来了很多人，秦伦家的小院里，摆了十几桌，因为事先没有准备，更谈不上宴席，在这个小山村里，没有办学酒这个概念。他们都是村子里的人，还有秦伦家的亲戚。本着来给秦伦送行的，同时也是来给秦伦送支持的。早在半个月前，他父亲为了给他凑学费，卖掉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其实大家对秦伦能否念完大学，心里根本没有谱。

从这里走出去的途径只有三个，参军、打工、读书。最后一个途径从来没有人尝试过，第二个途径每年总有很多人尝试，参军，每几年有一个，但没有谁能在部队里扎根，总是三年之后光荣退伍。

村口里拥挤的人群里，秦伦觉得这是他这一辈子都难以忘记的场景，他试图记住每一个亲人的话语，那一句句暧彻心底的话。小孩子们用崇拜的目光看着这位大哥哥，这一刻，他是他们心目中的偶像。

秦伦和大家不停地道别，不停地欢笑，但在内心深处，他好像还有什么东西没有放下，他总是在克制自己的大脑，但总是有一些画面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越演越励。

父母一遍一遍地叮嘱着，好像要在他的大脑里刻下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生怕这个不懂事的小子给忘记了，秦伦爸的喜悦溢于言表，这个一向少语的老人今天好像破天荒的改变了他一往的作风。

秦伦站在身材矮小的母亲面前拼命的点着头，像个没有长大的孩子一样，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作风。由于母亲在她的童年时因一场大病两耳失聪，所以秦伦不停的比划着，想让母亲明白他已经记住了她所交待的一切。母亲一直是个感情丰富的人，每次与亲人离别，她总是控制不了自己的眼泪，当然，这次也不例外，秦伦一直克制着自己，他害怕自己哭得比母亲更厉害，因为在他的心里，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母亲。

当汽车开动，站在车窗里的秦伦看着父亲通红的双眼，心里有如翻江倒海，这一刻，他告诉自己，自己已经长大。

走过岁月的足迹，当秦伦来到湘潭这个城市的时候，已是金秋时节，这是个古老而文明的城市，但是由于她没有赶上时代发展的脚步，所以在现在，她已经出现了相当明显的停滞，到处是陈旧而破旧的古老建筑，随处可见的城市垃圾让她早已失去了曾经的美丽，她不再是那个八十年代初让人向往的城市，如今的她，给人的感觉就是老。

火车站里此时飘来许魏的“曾经的你”

“看一看世界的繁华　年少的心总有些轻狂　如今你四海为家　曾让你心疼的姑娘　如今已悄然无踪影　爱情总让你渴望又感到烦恼　曾让你遍体鳞伤　走在勇往直前的路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