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杨柳轻轻摇
这是一个普通的江南小镇,古老安静的石桥,清澈而灵秀的水,起伏苍翠的山,无语的描绘出了一幅秀丽的山水画。那经历了千年风雨,穿越了无数动人故事的老屋,更是让人流连忘返,不舍离去。
飘雨的时候,撑着一把绸伞,独步在小河边的石板路上,迷迷蒙蒙的雾气,笼罩在河面上,缠缠绵绵的包裹住了河边的垂柳。走过石板桥,朝远处看去,袅袅娜娜的炊烟夹杂着潮湿迷离的雾在空中慢舞着,分不清那究竟是烟还是雾,悠悠而过的乌篷船显得安逸踏实,摇桨的人那么悠闲的摇动手中的木棹,满怀欣喜地迎接着每一个崭新的江南的晨曦!
雾气沼沼的晨阳中,他自远而近的走来了,飘逸乌黑的长发,忧伤且深邃的眼眸,浓密的眉,高挺的鼻子,不薄不厚的红润的双唇;身上穿了一件白色衬衫,下身穿了一条一样颜色的长裤,脚上是一双黑色运动鞋。冷眼一看,他仿佛是从歌德的小说里走出来的少年维特。不,他不是金发碧眼的维特,他是个地道的东方少年;更准确的说,他是个带有稚气的,神态间蕴藏着几许忧愁的中国男孩儿。他独特的气质仿佛不属于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而属于悠远的古代,那个朝代的隐居诗人。
“柳,早啊!”路边有人笑着和男孩儿打招呼。
于是这个叫柳的男孩儿对那人微笑点头。
在石桥上,柳停下了脚步。默默的对着清澈的河水沉思着,任清晨的微风吹拂他飘逸的长发。他忧郁的眼睛里写满了落寞,和没人能明白的心事。过了好一会儿,他抬起了头,凝视着前方被晨雾遮挡着的天空。然后他走下了石桥,拐进了来时走的那条小巷,在小巷尽头,靠左边的地方有扇古老的门,门里是个立有一面石雕影壁墙,看上去能有百年的古朴院落,院子里有石桌,石凳,还有一个绿郁匆匆的葡萄架。
而坐落在影壁墙对面的那栋老房子,像是位历尽沧桑的老人,迎风而立,目光深邃苍老。青色的瓦,灰色的墙,用一种无声的语言讲述着曾经温存而飞扬的故事。走进它,就仿佛走进了一段泛黄的记忆里,只要仔细地聆听,就能听到一声声惋惜,无力的叹息。
“柳,准备好了吗?”一个身材苗条,但年纪比柳稍大一些的女孩子从老屋里走了出来。她有着白皙的皮肤,略施粉黛的,精致可爱的面容,眉浓浓弯弯的,比描的更好看,一对乌黑明亮的眸子,小巧直挺的鼻子,薄而红润双唇;她梳了一头披肩长发,身上穿了一件粉色的鸡心领长袖t恤衫,和一条蓝色牛仔裤,脚上是双白色的运动鞋。看上去清新而亮丽,非常的有活力,有朝气。
看见女孩儿的一瞬间,柳深邃的眼睛里掠过一道奇异的光芒和一丝痛楚的无奈凄凉。“好了,随时都可以出发。”他用熟练的手语告诉她。
瑶瑶望着他。“你怎么了?好像不太高兴?”她笑着冲他眨了下眼睛。
柳微微牵动了一下嘴角。他怎么会高兴呢?他深深爱恋着的人今天却要给他介绍女朋友,这太荒谬,也太悲哀了。“我的心事一大堆,烦恼也一大堆呢,你能明白吗?你能感觉得到吗?”他有些气愤的和她说。
瑶瑶困惑的看着他稚气未脱的脸庞。“你有心事?嗯……难道你不想去和小蕊见面吗?”她这才注意到这个一向性情随和的小家伙,今天是有些不大对劲儿。
柳默默的在心里叹了口气。“我们走吧。”说完,他独自先出了门。
瑶瑶站在那儿愣了愣,随后跟了出去。
坐在去往市区的出租车上,柳一直默默的望着车窗外的景致,没和瑶瑶说一句话。
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柳十岁那年,他的父母和瑶瑶的父母,四个人一起外出办公回来的路上,发生了沉船事故,无一幸免的溺水而亡,留下了两个孤苦无依的孩子,那年瑶瑶只有十三岁。本来父母单位的领导准备将他们送去孤儿院的,可是周围的邻居实在是不忍心,于是大伙儿商量决定;不把他们送走,还让他们住在原来住的地方,生活费和学费单位负责,一日三餐,邻居们帮忙照看一下就是了,何苦教孩子去受那份儿罪呢!
柳和瑶瑶两个人,因为两家的父母既是同一单位的同事,又是生活中的好朋友,所以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非常的好。没有了父母,他们更是成了彼此的依靠,谁也离不开谁。让大伙儿没想到的是;瑶瑶用了几个月的事时间学会了洗衣服,做饭,照顾比自己小的柳,每天接送他上下学,还要照顾自己,忙活学业。就这样在生活的风风雨雨中,瑶瑶和柳慢慢长大了,支撑起了曾经一度坍塌了的家。
大专毕业之后,瑶瑶自己借钱开了一家花店,因为兴趣所致,她把花店做得有声有色,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还清了债务。现在,她的花店已经发展成了镇上最大的一家花店。
从小因为误服了杀虫剂而破坏了声带,不能说话的柳,也已经半工半读的完成了学业。现在是个自由的画家,帮一些画廊画些画,平时他喜欢呆在家里看书,听音乐,或是画些自己感兴趣的画。有时实在是拗不过那帮爱喝酒朋友,才会被他们拉出去把酒言欢一下。
一走进咖啡厅,柳就看见了等着他们的臣。他是瑶瑶新聘请的花艺设计师,自从他见过瑶瑶第一面之后,他便不遗余力的向瑶瑶展开了进攻。
“来,坐吧。”臣殷勤的招呼瑶瑶和柳坐下。
“谢谢。”瑶瑶坐在了臣身边的椅子里。
柳则坐在了瑶瑶的对面。
臣笑着问;“你们喝点儿什么?”
瑶瑶说;“我要橙汁。”
柳用笔在随手拿着的小本子上写了四个字;“茉莉花茶。”
于是臣让服务员上来了橙汁和茶。
“怎么没看见小蕊啊?”瑶瑶问臣。
“哦,她一会儿就到。”臣回答。他长得不很帅,但斯斯文文的,很有书卷气。可是他的眼神里若隐若现的蕴藏着一种很阴郁的东西,让人看着不大舒服。
柳一直凝望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没有说话。他的心思根本没在咖啡厅里,他在脑子里构思他的画儿呢,画面的设置,底稿,调色,光的强与弱……
“柳?”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将沉浸在冥想中的柳唤醒了。“……”他抱歉的冲瑶瑶笑了一下。那样子和那神情,透着可爱,透着无邪。
瑶瑶指了指他身边。“小蕊来了。”
这时候,柳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身边的空位上坐着一个打扮时髦,浓妆艳抹的女孩子,她正用一双化了蓝色眼影的眼睛看他呢。他只看了她一眼,就如同受惊了似的把头转向了一边,不再看她。妈啊,这是人吗?怎么打扮的跟鬼似的呀?
“你怎么了?”瑶瑶问柳。
“她是人吗?简直就是从天而降的鬼!”柳用只有瑶瑶能看懂的唇语说。
瑶瑶忍不住,一下子笑了。其实她也觉得小蕊的打扮太夸张了一些,而柳一句话就勾勒出了她此刻离谱的形象,实在是很准确。
“怎么了?”臣不明就里的问。
“没什么。”瑶瑶收住笑说。
“柳,你好。”小蕊笑着和柳打招呼。
出于礼貌,柳对她点了点头,但绝对没敢正眼看她。
“杨韵柳!”忽然有人喊了柳一声。
柳顺着声音望了过去;于是他看见成正坏笑着朝他这里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个古灵精怪的晓纯。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怎么怕什么,来什么啊?柳心中暗自叫苦。
没等成走到柳的身边呢,晓纯已经快他一步跑到了柳的身后,动作极其熟练的搂住他的脖子,语气亲昵的说;“你不是说今天没空,不出来的吗?”
柳一下子站了起来,客气而不失分寸的推开晓纯。“别这样。”他打手语说。
“柳,这是你的朋友吧?”臣不很高兴,可是依然客气的问。
柳点点头。
“她究竟是你谁啊?”小蕊沉不住气了。“臣哥说你没有女朋友,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啊?你必须解释清楚!”
小蕊的一句话让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这场“相亲”是臣刻意安排的。他想挤走他这个碍事儿的人,想明白了这些,柳惨白着脸瞅着瑶瑶,很用力的用唇语说;“如果你觉得我妨碍了你们,我可以搬走!马上搬走!”说完,他挪开椅子,快步的走出了咖啡厅。
“柳!”瑶瑶顾不得多想,便紧接着追了出去。
可是,她晚了一步,等她追出去的时候,柳已经坐上拦下的的士,绝尘而去。
小纯和成跟了上来,成说;“瑶瑶,我有车,我们去追他。”
瑶瑶点点头。“好。”
在车上,瑶瑶给没顾说话的臣打了个电话,并表示了歉意。虽然对柳很不满意,但看在瑶瑶的面子上,臣也没说什么。
柳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的生气,为什么说‘如果妨碍我们,他可以走呢’?瑶瑶心里有着一大堆的问号。
“瑶瑶姐,对不起,弄乱了你们今天的事。”晓纯不好意思的对瑶瑶说。
瑶瑶看看她,没有说话,刚刚晓纯搂住柳的一幕,看得她心里实在是很不舒服。
“瑶瑶,你别误会,晓纯已经有男朋友了,刚刚是我们故意那样做的。”成一边开车,一边说。
瑶瑶一愣。问;“故意的?为什么?”她不理解他们的做法。
成从倒车镜里看了她一眼。“因为他心里有喜欢的人了。”他知道柳爱的是瑶瑶。
听到这话,不知为什么瑶瑶心里酸酸的,很不是滋味。原来他已经有了自己喜欢的人,可是他怎么不说呢?从小到大他们两个人之间是没有秘密的啊!不过她也知道,今天的事是自己太鲁莽了,才弄的这个样子。
唉…… 这是怎么了?
……
瑶瑶赶到家中的时候,柳已经收拾好行李,正准备走呢。
“你要去哪儿?”瑶瑶拦在门口,问柳。
柳用唇语说;“你不用担心,我有地方住。”
“对不起,今天的事都是我不好。你别走。”瑶瑶说,并拉住了他行李箱的把手。
柳的眼神深情而痛苦的看着瑶瑶,继续用唇语说道;“你留得住我今天,你能留我一辈子吗?早晚有一天我是必需要走的。”有一天她结婚了,他是必然要离开的,尽管他有几千几万个舍不得。
听了柳的话,瑶瑶禁不住流下了眼泪。“可是,可是……”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听柳说要走,心里就有说不出的难过。
见瑶瑶哭的那么伤心,柳心软了,他轻轻松开行李箱;他该怎么办?离开,她不让,不离开,真的一种煎熬和折磨。为什么?为什么要爱上她呢?“……”一瞬间,他也湿了眼眶,同时他转身发疯一样的跑回了自己的屋里,并将门反锁上了。关上门的一霎那,他的眼泪夺眶而出,打湿了他清秀俊美的脸庞,一双手紧紧的捂着嘴,不让哭泣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去;他整个人无助的靠在门板上,身子一点一点的向下划着,一直滑坐到地板上。
柳在屋里哭,而瑶瑶则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默默的流泪。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是如此的害怕柳离开家,离开她。她也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和他分开,即使将来各自结婚组建了家庭,他们也是可以住在一个院子里的。可刚刚柳的那句话让她意识到;他已经长大了,甚至已经有了心上人,不再是小孩子,在未来的某一天里,他会带那个女孩儿回家来,亦或是带着她离开这个家的,这不是愿不愿意分开的事,而是她必需接受的事。 生活里没有长聚不散的生命。
……
不知过了多久,一方湿毛巾默默的送到了瑶瑶的面前,是柳,他无声的站在那儿。
瑶瑶慢慢的抬起头看他,一滴泪顺着她脸颊蜿蜒的流着。
柳蹲下身,一双深邃的眼睛幽幽的望着她。“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些让你伤心的话,你别难过了,我不会走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他一字一句的用唇语告诉她。只要她不嫁人,他就会在她身边。
望着这个和自己相依为命十几年的男孩子,瑶瑶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她依赖他,疼爱他,关心他;他不高兴了,她会紧锁眉头,他开心,她会跟着展开笑颜。而他也一样,她做事遇到困难的时候,他会鼓励她支持她;她被人欺负了,他会去和人打架,每天送她上班接她下班;为了让她的花店打开销路,他精心的为她设计创建了鲜花网站。这一切的一切,已经如同一棵参天大树一样,根植在他们各自的生命里了,她不会忘记,更不能忘记!
瑶瑶接过毛巾擦去了脸上的泪痕,然后对柳说;“你饿了吧?我去做晚饭。”说完,她进了厨房。
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可是瑶瑶并没察觉到,有一粒小小的种子已经播种在了她的心里……
无意间听到那熟悉的歌
回想起欢乐的年少时光
记得你曾在璀璨的星空下许愿
愿我们的友谊如青山常在永不褪色
静夜倾听你我不尽的梦想
微风为我们悉数心中小秘密
当时光流逝少年已长大
你和我手牵手站在离别的月台
琴声悠扬互道珍重
朋友啊 请不要悲伤
踌躇满志的道别在所难免
抛下那稚嫩的曾经你我的心终有方向
别说什么成功与失败 千万要记得昔日真情意
许多年之后再相逢 我们都已经满眼疲惫
而温暖的笑容仍依旧
生命中的遭遇多千万惟有相知意常在
流水绵长 难忘年少时光
夕阳西下的时候,柳在新画好的一幅名为《青春。离别》的画的空白处,题写出了这样一段文字。很符合那幅构图细致,灵动的画;在蔚蓝的飘游着几朵白云的天空下,有座青青的山岗,一位白衣少年正在风中驻足回望,眼神里充满了不舍与无奈。尤其是在火红的夕阳的光默默照射下,更显得纯美忧伤了。
望着自己的新作,柳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浅浅的微笑。放下画笔,他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已经六点钟了,他得去接瑶瑶了。于是他脱去了画画时穿的围裙,走出屋子,到卫生间里洗了把脸,梳了梳有些蓬乱的头发,然后走出老屋,将门锁好。他骑上自行车,直奔瑶瑶的花店而去……
黄昏的小镇如同一位眼帘低垂的少女,眼波婉转轻柔,脚步悠然自若,神态怡然。让人看上去感觉安详,静谧,恍如走在一幅精美的幽静的画卷里一般。
“碧柳黄莺啼早春,古桥净水醉红尘。晚来谁处渔家曲,翠色轻烟一径深。”
柳想起读过的一阙写江南的词。他喜欢这古朴,优雅的小镇,他更熟悉这里,他闭上眼睛都能走遍这里的角角落落。这座古镇里流传着许多故事,也正在发生着许多故事,其中也包括他和瑶瑶的,只是他不知道会有怎么样的结局,又或许根本不会有所谓的结局。因为他根本就是个边缘人;虽然读了书,有了喜欢做的工作,有着固定的收入,可是他却有口不能言,任何的想法或是感受都只能用手和笔来表达。在某些人的眼里,他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是不属于正常社会里的一员。可是荒谬的是;他逃离不了这个“正常”的社会,必需坚强的,乐观的在人生这条路上,别无选择的前行着。
不一会儿,柳就来到了镇里唯一的一条步行街上,来到了瑶瑶的花店里。
店里没有看客人,帮忙做事的两个小姑娘也已经下班回家了,偌大的一个花店里就瑶瑶一个人在;她安静的坐在收银台后面,夕阳柔和的光晕照射在她身上,使其映射出一幅轮廓优美,但略显寂寞的剪影。
听见脚步声,瑶瑶回过头来。“柳,你来了。”她说,脸上没有表情,可是眼睛里却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
“我画画忘了时间,所以来晚了。”柳说的是唇语。
瑶瑶摇了摇头。“没事。我们走吧。”她起身说。
柳点点头。
于是他们两个人走出花店,锁好店门和最外面的卷帘门,一起往家走。
柳跨上自行车,然后瑶瑶坐在了车后边。“走吧。”她轻轻扯着他的衣襟。
他没动,而是背过双手将她的双手一左一右的从后面拉到前面,围在了自己腰间。这样一来,一下使瑶瑶的右脸顺势贴在了柳厚实的脊背上,这举动令她有些不知所措,感觉很难为情;她想下来,可是他已经上路了,她只好就那样被他带着往家赶。
瑶瑶闭着双眼靠在柳温暖的背上,她心里觉得是那么的安全,踏实。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她甚至希望时间能就此停顿,不再流逝,就让她这样被他带着,去任何地方都可以,她愿意这样跟着他……
恍惚间,车忽然停下了。瑶瑶如梦初醒的睁开眼睛,哦,到家了。
“你们终于回来了。”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的歌,从石阶上站了起来。
瑶瑶跳下车,万分惊讶的看着歌。“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歌一脸疲惫的指了指地上的行李袋。“刚到。”她是瑶瑶的好朋友。“我爸妈没在家,我忘拿钥匙了,所以得在你这儿住几天。”她说。
瑶瑶笑着说;“没问题。你不知道,我都想死你了,你一走就是一年多!”
“我也想你啊,可是实在是忙啊,没有时间呀!”歌苦着脸告诉她。“我已经一年没有休息日了。”
“嗯,辛苦哦!”瑶瑶安慰的摸摸好朋友的脸。
这时锁好车的柳用手拽了拽瑶瑶的衣袖,然后指了指院门,意思是让她们进屋说话。
“我们进去说。”瑶瑶拿钥匙开门。
歌打量着神情悠然的柳,禁不住的说;“柳,一年多不见,你都成大小伙子了!简直就是个美少年嘛,这样子!喂,有女朋友了吗?”
柳的脸一下子红了,他打手语说;“你们进屋说话,我去买菜去。”然后他大步的跑了。
“怎么了,这是?一句玩笑,他至于吗?”歌感到奇怪的问。而当她回过头看瑶瑶的时候,忽然发现她的目光里充满着一种期许,一种温柔的东西。这一刻,歌心里恍然的明白了;嘿嘿,这两个人…… 有意思了!
当晚,柳和瑶瑶做了一桌子好吃的,来招待远归的歌,三个人边喝酒边聊天,他们聊起了小时候一起经历过的人和事,现在的一些想法和感悟,还有对未来的憧憬,聊得那么开心,那么畅快。喝到最后,柳都有些醉了,安静的坐在一边听瑶瑶和歌聊天,看她们在那儿比手划脚,他的眼睛里写满了惬意,与温暖。
“喂,你怎么不说话啊?想什么呢?”歌突然问醉意朦胧的柳。
柳默默的笑。“你要我说什么?”他用手语反问道。
“说什么都好啊。对了,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女朋友啊?你这个大帅哥!”歌半开玩笑的说。
柳有些惊讶的看着她。“我?大帅哥?拜托,我不过是个生命的边缘人而已,尽量乐观的活着罢了。”他比划的那么轻描淡写,漫不经心,那么的落寞。
歌用带有几分探究的目光看着忧郁的柳。“生命的边缘人?第一次听说这样的词。不过这话不应该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说这话的人应该是个老人才对。”她慢慢的嘟哝着。
柳喝掉了杯中最后的一点酒,然后说;“也许我的心比这座百年老屋还老,早已经沉睡在冰冷的坟墓里了。”
瑶瑶紧锁着眉头看着柳,刚刚他说的话很教她心疼。
“其实,每个人的心底里都有着一份难以言说的隐痛,不同的是,有的已经被发现,用一种形式能够把它表达出来;而有的依然没有被发现,或者说那种隐痛是无法用语言来诉说的。”柳说着,站了起来,从酒瓶里又倒了一杯酒。
当他正要喝那杯酒的时候,瑶瑶拦住了他。“你不能再喝了。”她握住了那杯酒。
柳深深的注视着她,双唇微抿着。只有老天爷知道,他有多少话想说给她听,但是,他又无法诉说。“别管我,就让我醉一回吧,也许只有那样我才能忘记一些事。”说完,他推开瑶瑶的手,将那杯酒一饮而尽。这一杯酒下肚,那股酒精的灼热把他的五脏六腑全部灼痛了,整个人摇摇晃晃的,都站不稳了。
歌走过来,拿走了他手上的酒杯。“你是真的醉了。”她说。“我们扶你回屋睡觉吧。”
于是歌和瑶瑶两个人一起把柳架回了他自己的房间里自己的床上,又高又大的他把两个女孩子累坏了,废了半天劲才把他弄得舒服了。
看着渐渐进入睡梦中的柳,歌叹了口气,说;“他需要有个人来填满他的生命。”
可是此刻的瑶瑶却已经被柳放在床头柜上的一幅画,给惊呆了;那是一幅油画,在柔和的夕阳下,清澈,微波荡漾的河水,那古老的石桥上,矗立着一个裙摆飘摇,长发飞扬的女孩儿。尽管柳模糊了女孩儿的面容,可是瑶瑶还是一眼就看出了那是自己。其实震动了她的不是画里的自己,而是她清楚的透过这简单清丽的画面,感觉到柳画画时那细致的笔触,深入骨髓的刻画,和那份汹涌澎湃的激情。而在这幅画的左下角空白处,有着一段用钢笔题写的文字;
在这岁月的无常变换中
不论发生了什么事
我会一直一直在你的身旁
不管你在多么遥远的地方
我会日日夜夜想念着你
分分秒秒的等待着你
厚厚的日记本里
珍藏着我们一起走过的时光
刻进了生命的那一份回忆
至死都不会磨灭
你可曾听到
我心中一声一声的呼唤
呼唤你回来
我真的需要你
真的爱你
风雨中我等待你
等待你回来
请别让我的眼泪流成了河
我在等待你回来
不管这路有多么的坎坷
我会一直站在这里
耐心的等待你回来
望着那幅画和那段文字,瑶瑶完全呆住了,不能思想了。
老天,这是怎么回事?柳心里喜欢的人竟然是自己,而自己还糊里糊涂的为他介绍女朋友,难怪那天他会那么的生气,那么的伤心。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她是他的姐姐啊!想到这儿,瑶瑶突然起身离开了柳的房间,默不做声的来到外间屋收拾碗筷,杯盘,她想让自己忘掉刚刚看到那段文字,但是脑子却一直闪动着那句“致死都不会磨灭”的话,她的心绪全乱了,乱得一塌糊涂。
一切都收拾好了,瑶瑶回到自己屋的时候,歌正坐在床边默默的看着她。
“哦,你一定累了,洗洗睡吧。”瑶瑶说。然后从柜子里拿出了一条干净的被子,给歌。
歌也没说话,而是简单的洗漱过之后,躺下了,过了一会儿,瑶瑶也在她身边睡下了,可是哪里能睡得着啊,满脑子里全是这些年来,和柳一起度过的点点滴滴的回忆,如同演电影一般一遍又一遍的过。
还记得,瑶瑶过十七岁生日的时候,为了给她买一只喜欢了很久的手表,柳卖掉了自己最心爱的吉他。她知道后,曾经去找过那把吉他,但遗憾的是吉他已经被转手卖掉,不知去向了。还有那次,有几个小流氓到她的花店捣乱,他知道了,竟然单枪匹马的去找人理论,结果他被人打得遍体鳞伤,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好。
瑶瑶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心里也乱是脑子里也乱,最后她只好气馁的起身下床了,她披着衣服来到了院子里,坐在石桌旁,双手托着下巴发起呆来。静静的,她忽然发现柳的房间还幽幽的亮着灯。
是他醒了吗?
瑶瑶想着,忍不住起身走过去,轻轻开门进了屋子。
柳没醒,是他翻身时碰着了床头柜上的感应台灯。
昏黄的灯光下,柳沉沉的睡着,鼻息很均匀,那清秀光滑的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青春朝气;只是那眉头微微锁着,似乎在为什么事而烦恼不已。瑶瑶坐在床边,用手轻轻抚摸着柳的眉,想把那锁着的眉心给抚平。她知道,柳不能说话这个残疾给他造成了许多的伤害,这种伤害是无影无形的,然而那伤痛却是一生都无法愈合的。
迷迷糊糊的,柳睁开了眼睛,瑶瑶有些慌乱的收回了手。“你,你醒了?”她说。然后转身从旁边的玻璃水壶里倒了一杯水,递给他。
柳一边用手揉着太阳穴,一边坐了起来,他现在头疼欲裂。“你怎么还不睡?”他问她。“是我醉得太厉害,你不放心吗?”他接过那杯水,一口气喝了下去。回头往柜子上放水杯的时候,他看见那幅瑶瑶的肖像画,自己忘记用布给蒙上了。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确定瑶瑶一定看到那幅画了。“……”当他回过头,再想和她说些什么的时候,她已经不在屋里了……
柳在漆黑的屋子里,孤单的站在窗前,目光忧郁的看天上皎洁的月亮。
夜,又是静谧的夜。
他这个在心灵中流浪的人,被放逐在黑夜之中,强烈的,浓重的悲凉从他的内心深处一点一点的升腾起来。他总是在深夜里,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无限茫然的悲伤。这大概是心里那份无法诉说的,和他生命的年轮一样长久的感情磨砺出来的结果吧。时间越是悄无声息的流逝,他心里的那份感情就越是强烈浓郁。尽管爱的是那么苦涩,爱的那么凄凉,可他甘于这份苦涩和折磨。
在柳无边无际的冥想中,启明星已经在东方悄然的,充满了希望的缓缓升起……
这天一大早,柳就背着画板,画纸,画笔,颜料,和涮笔用的小水桶,骑着自行车上山写生去了。不过走之前,他已经为瑶瑶和歌准备好了早饭。
这是个好天气,阳光明媚,花朵绽放,鸟儿呢喃。真的是难得的人间四月天。
青悠悠的山是那么的沉稳,安详,恍若一位陷入沉思的男子。而山脚下那潺潺流淌的溪水,仿佛是一位眉目清秀的妙龄少女,在曼妙的轻轻歌唱。一静一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可又是那样的相得益彰,和谐动人。
在这青山绿水间漫步,寻觅,恍若走进了一幅诗情画意的诗卷之中;将人世间的悲喜、忧伤亦或是痛苦都抛在了云天外。疲惫的心灵肆意的奔跑在静寂的旷野里,整个人都是清新的,悠然的,自由的。
这一切的动人画面,瑰丽的景致,全部被柳一笔一笔的画在了纸上,成了一幅笔调优雅,色彩艳丽,构图精巧的油画。
阳光下,苍茫的山水之间,有一群年轻人朝柳这边有说有笑的走了过来。那是两个女孩子和三个男孩子,其中有两个人的步履不是很灵便。
远远的,柳用手语问;“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想你了呗!”袁大声地告诉他说。
柳望着朋友们,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晓纯第一个跑到他面前。“大伙儿都好久没见你了,所以过来看看。”她说。
柳忧郁的脸上轻轻掠过一丝笑意。
“嘿,你个让人发愁的家伙!”袁走过来就给了柳一拳。
“柳……你好吗?”侃口吃不是很清楚的问。他是个患有脑瘫的残疾人。
柳点点头。“我还可以。”他打手语回答。
“哇,好美的两幅画啊!柳,你简直太有才华了!”蓝雨一眼就看上了柳刚画出来的两幅画。
柳有些不好意思的拍了一下好友的肩膀。
成悠闲的走过来说;“我刚刚给你家打电话,瑶瑶说你来这儿了,我们也就来了。你怎么样啊?”
柳看着他,什么也没有说。
和侃患有同样疾病的夏叶始终没有说话,就那样默默的看大家,眼睛里写满了心事。
“怎么不说话?不高兴见到我吗?”柳半开玩笑的问她。
夏叶摇头。“不是的。”她的情况和侃差不多,但口齿比他清楚。
柳默默的注视了她一会儿,然后把目光移到了别处。他知道,她还在为和侃的感情问题而苦恼。
夏叶反过来问他;“你怎么了?”她细心的发现了他的郁郁寡欢。
柳有几分惊讶的回过头看她,然后又立刻故作轻松的笑笑。“你难得和大伙儿出来一次,好好玩玩吧!”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踏进这灵秀的山水之间,恍若到了迷离的梦中,望着烂漫山花,聆听着溪水轻吟,被俗事挤压的伤痕累累的心,在这一瞬得到了畅快淋漓的释放,完全被这醉人的一切所淹没,忘却了伤痛。
在小溪边,晓纯和夏叶说笑着,打着水仗,那快乐的笑声传遍了山野。
柳用最快的速度,最简练的笔触,描绘出了俩个女孩子嬉戏的动人画面,那眉目之间的纯真友情,那神采飞扬的神韵,被柳雕琢的那么细致入微,那么栩栩如生。
蓝雨和成肩并肩的站在小溪边,看着水里的鱼儿悠悠的游动,听山风吹动树林的沙沙声,感受着这难得的心灵徜徉的惬意时刻。
“听说歌回来了。”成对蓝雨说。
蓝雨听了,微微蹙了下眉头。“那又怎么样呢?都过去了。”
成目光深邃的注视着好友。“别自己骗自己了,即使骗过了表面,也骗不过自己的心!”他的话直率而实在。“你和柳真是有的一拼,他爱一个人爱得发疯发狂,可就是不肯对那人说一字半句;你呢,从小就喜欢歌,一直到她去外地工作了,你也没告诉她你的心里话。看着你们几个人现在这个样子,我恨不得一人给你们一巴掌,把你们统统打醒!”
“呵呵---”蓝雨禁不住笑了。“只怕除了我们自己,没人能打醒我们。”他说这话的时候显得是那么的怅然若失。
爱情,这个永恒不变的话题,是多么的让人迷醉,又是多么的恼人啊!
柳画画正画的投入时,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歌打来的;“喂,柳,刚刚我出去的时候臣来了,可过一会儿我回来的时候门却被反锁了,你快回来,我担心要出事……”歌在电话里不安的说。
合上电话,柳拔腿就往家的方向飞奔而去。
“柳,怎么了?”蓝雨一脸惊恐的问。
柳哪里顾上回答他啊,只是脚步飞快的往家赶。此刻他不求别的,只求瑶瑶能平安无事,如果她有个什么意外的话,他会发疯的,他甚至会去杀了那个人。
大伙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又担心柳,只好一路跟着他。
好在柳画画的小溪边离那老屋不算远,柳用了五分钟就赶到了。
歌正在院门前坐立不安的踱着步子,焦急的等着他回来呢。
而正在这时候,隐约能听见屋子里有打闹和砸坏东西的声音。
顾不上歌说话,柳匆忙拿出门钥匙,快速的打开门。
“不要!臣,我求你,别这样好吗?”是瑶瑶哀求的哭声。接着便是衣服被撕破的吱啦声。
柳一步冲到瑶瑶的房门前,用拳头撞碎了一块挨着门锁最近的玻璃,然后将血肉模糊的手伸进去开了锁,推开了门。屋子里一片狼藉,而瑶瑶正被发狂的臣压制在床上,瑶瑶的衬衣已经被撕破了,大半个上身裸露在外面,幸好有内衣为她遮挡着一些,她头发蓬乱,满脸是泪的和臣抵抗着。
没等柳动手,后面追上来的蓝雨和成一并扑上去,将臣拽了下来。“你们干什么?!放开我!瑶瑶,我是真心爱你的!”“你混蛋!竟然做出这样无耻的事来!”蓝雨说着便给了还贼心不死的臣一拳,一下子就把他打倒在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呢,成的拳头就如流星一般砸在了他身上和脸上,蓝雨和成两个人将他围攻了,打得他是哎呦哎哟的直叫,鼻子和嘴角都流了血,额角也青了,本来就乱七八糟的衣服也已经脱线了。
柳快步来到床前,将瑶瑶从木制雕花床的里面扶坐起来,此时的瑶瑶整个人都是呆滞的,脸上没有表情,眼神是空洞而绝望的。“……”他轻轻摇晃了一下她的身子,想让她醒过来。
歌跑过来说;“瑶瑶,我们来了,你说句话,别吓唬我们啊!”
慢慢的,瑶瑶的眼睛动了一下,然后她看见了歌,看见了晓纯和夏叶,当她看到柳的一瞬间,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涌了出来。“柳。”她一头扑到他怀里,委屈而害怕的大哭起来。刚刚那一刻,她真的害怕自己会被肆无忌惮的臣夺走一切,那一刻,她好想柳在自己的身边,好想躲在他的怀里……
柳搂着浑身颤抖的,哭泣着的瑶瑶,他真是心疼极了,防备着,防备着,还是发生了这样的事,让她受到了伤害。
臣被蓝雨和成一顿拳打脚踢的给打跑了。
待瑶瑶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之后,晓纯和歌一起帮着她冲了澡,换了身衣服,梳理了头发。而蓝雨和成他们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把屋子给收拾了一下,并且重新安装了门玻璃,他们还细心的换掉了床单和被罩。
当蓝雨为柳包扎完手上的伤口后,夏叶说;“柳,和瑶瑶姐结婚吧。”
柳惊讶的看着她,他惊诧于她的聪和细心。
夏叶忽然笑了。“你的心意,早就写在你的眼睛里了,傻子都看的出来!”
柳没做任何的表示,只是默默的把目光移到了窗外,看那瑰丽的晚霞。
“柳…你还在犹豫…什么啊?!如果我是你,我会立刻和瑶瑶结婚的!”侃语句含混不清的说,但柳能听明白。
柳回过身很理解的望着侃,用手语对他说道;“爱一个人,不一定要得到。”“可是你的‘不一定要得到’的理论已经让瑶瑶受了伤害啊!”成直截了当的说。
“以后我会注意的。”柳打手语回答。
成气得咬牙切齿的说;“无药可就了你!”
柳紧锁了下眉头。
始终没说话的蓝雨,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时候,晓纯和歌陪着瑶瑶来到了正厅里。
“成,你说谁无药可就了?”歌问成,她一抬头看见了柳身边的蓝雨。于是她的眼睛里掠过了一丝不为人察觉的忧愁。
成回答;“我们自己啊!”
蓝雨默默的坐在一边,一直没说话。可是眉宇间却写满了无法言说的心事。
晓纯让瑶瑶坐在了柳的身边。
“你手受伤了?”瑶瑶看见柳的右手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她伸手握起他的右手,仔细而心疼的看着。
柳抽回自己的手,用唇语说;“没事,过几天就好了。”他躲闪着她关切的目光。
夏叶拽了拽成的衣袖,小声的说;“我们走吧。”
成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他站起身说;“我该回去了,让瑶瑶好好休息一下吧。”他给蓝雨使了个眼色。
“那么我们走吧,改天再来。”蓝雨看了一眼陪在瑶瑶身边的歌。
晓纯拍拍瑶瑶的肩膀。“别多想了,一切都结束了。”
瑶瑶默默的点了下头。
成悄悄的告诉歌;“好好安慰一下瑶瑶。”
“嗯,我知道。你放心吧。”她说。
于是,蓝雨和成他们几个人一起离开了柳家。
一走出大门,夏叶就对成说;“成子哥,你们不用送我,我自己能回去。”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说完,没等成有所回答呢,她就脚步蹒跚的,快速的走了。
“夏叶!”侃拔腿想追过去,但被蓝雨拦住了。“你别去,让成去。”他怕侃去了会是得其反的。夏叶和成不单是朋友,也是同学;小时候身体有残疾的原因,夏叶五岁的时候便跟着长她一岁的哥哥进入了小学,成了那个班里最小的一名学生,而成也在那个班里,他和夏叶的哥哥夏鸣又是好朋友,所以自然而然会和夏鸣一起帮忙照顾夏叶。
夏叶走得很快,成紧跑了几步才追上她。
“夏叶。还是我送你回去吧。”他说。这时候他才惊讶的发现夏叶在抹眼泪。“你怎么了?”他停下来拉住她问。
夏叶低着头,什么也不肯说。
“你说话啊!”成有些急了。他了解这个身残志坚的女孩子,虽说她的生命是残缺的,可是她的心里充满了阳光和希望。长这么大,他见到她哭都是有次数的,今天之所以会这样,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让她承受不住的事。
夏叶慢慢抬起头,哽咽地说;“我父母决定让我下个月和侃结婚。可是,可是我不想这样,”她的眼睛里写满了无助和痛苦。“我是很喜欢侃,可这和爱是两回事。”泪水一滴一滴的滑落着。
望着夏叶哭泣的样子,成突然愣住了;结婚?她又那么大了吗?在他眼里她一直还是那个每天要自己和夏鸣轮流背着上下学的小妹妹,怎么忽然之间说起婚事了呢?可是夏叶脸上晶莹的泪水告诉他,这一切是此时此刻发生着的。“夏叶,应该有个人在你身边的,虽然侃也有残疾,但至少你不会孤单。”他说的很实在。
夏叶及其失望的闭住眼睛,任泪水一串串滚落。“我不怕孤单,只怕没人能懂我的心。”说完,她转身走了。
一句话,点醒了成;他明白了,也许侃是最爱夏叶的,可是他却不懂她。夏叶是个心思细密,感情丰富的女孩儿,她可以炽热的,不顾一切的去爱一个人,但她的心却是永远行走在路上的,不会轻易为谁而停留的。
恍惚之间,成懂了她……
夕阳落尽,夜幕降临了。
在歌的安抚下,瑶瑶睡了,可是因为受到了惊吓,睡的不是很安稳,所以歌一直陪着她。
柳孤孤单单的院子里的葡萄架下,刚刚那可怕的一幕,依然令他感到心寒,他真的难以想象如果自己没有及时回来一切会变成什么样子。他的两道浓眉紧紧的锁着,他该怎样做才能保护瑶瑶呢?他不怕失去她,远离她,最怕的是她受到伤害。
仰望着万里星空,柳真的好希望自己能够说话,可以毫无顾忌的向瑶瑶示爱,大大方方的保护她,照顾她。而现在,他唯一能做就是---沉默。
……
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侃还没有来,夏叶一直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父母热烈讨论的事仿佛与她无关似的。
本来和侃说好一起去看家具的,可他却迟迟未到,而这是夏叶意料之中的,因为他是个守夜的人,不到凌晨三点不睡觉,可是往往到了约好的时间他又起不来,一会儿一会儿的往后推。多少次说改,但始终都改不了。
一向遵守时间的夏叶,最忍受不了的就是侃的不重视时间,这不但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更是在浪费别人的时间,时间是一去不回的东西,是你那什么都换不回来的。
忍无可忍的夏叶拨通了侃的手机;
“喂?”电话里是侃懒洋洋的声音。
夏叶深呼吸了一下,说;“侃,你听好了,我只说这一次。从今往后如果你能改了你这不遵守时间的毛病,我们也许还有未来,但如果你改不了,或是不愿意改,那么这就是我最后一次给你打电话。”说完,她就把电话挂断了。接着,她起身走出了家门 ,逃野似的,逃到了自家这座老房子后面的一片小树林里,这里很安静,很隐秘。除了成和柳,没有人知道这里。
走在静谧的树林里,听着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感受着泥土和青草的芳香,夏叶郁闷的心情有些好转了。虽然她身有残疾,可是心灵和常人一样的健康,或者说有着一样的毛病;她是在这个信息爆炸,经济高速发展,科技发达,自我近乎膨胀的时代里成长起来的。
在她的心里茫然的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可有非常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想要什么。不知道这是优点还是缺点,亦或都不是,而是他们这群人在这个特殊的成长岁月里养成的一种心理;在难以抗拒的精神和物质湍急的洪流中想要彻底的放纵,然而在内心的最深处依然残存着一丝丝灵魂的最后底线,让自己无法逾越,让自己做出一些违背自我的事情来。然而在另一方面又不愿如父辈那样做个委屈的人。所以有人说;这是拧吧的一代!
其实,在她看来,拧吧也好,不拧吧也好,人总要有责任心,不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因为被称为80后的这群人,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岁月的脚步追赶上了时代的前台,虽然只是一个时代的象征,扮演了社会中需要的一个可以说是微不足道的角色,可当社会需要我们说一些话,发出一些声音的时候,我们还是会义无返顾的挺身而出。说我们“理想主义”也好,说我们“现实主义”也好,总之,我们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也明白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我们不爱听别人的指指点点,不喜欢被人品头论足!
隐隐约约的,夏叶发现前面的那棵大槐树下坐着一个人,再仔细一看,哦,是成。可是他怎么会在这儿呢?他好像在很专注地想着什么,没注意到她的到来。她默默的蹲在他身边,好奇的望着他;他怎么了呢?他从来都是没心事的,心里有事一定会说出来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成子哥?”夏叶用手轻轻碰了一下成放在膝上的手。“你怎么了?”她问。
成这时才看到已经在他身边呆了有一会儿的夏叶。看见她,他忽然显得有些慌乱。“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啊?”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她根本不是来找他的,这儿是她的领地啊。至于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他已经不记得了,他只记得自己是想出来散散心的,没想到不知不觉的竟然来到了这里。
夏叶在他的左手边坐了下来。“我不知道你在这儿,我只是出来一个人走走而已。”她说这话的时候嘴角荡出一丝安心的,惬意的笑。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眸,幽幽的望着前方。
注视着夏叶,成若有所思的想着;这是个性格单纯、心地善良、被残酷的命运束缚了身体,灵魂却一直在自由飞翔的女孩儿。
“成子哥,侃真的适合我吗?我真的就只能这样给自己一个归宿吗?”夏叶茫然的问。
成紧锁着眉头看着她,问道;“怎么,你想接受父母的安排?”
她侧头看他。“我好像已经别无选择了,也许只有嫁给侃,才能让我的父母对我放心。”
成忽然间明白了,夏叶是在为每一个爱她的人活着,而不是为了她自己。那么如果没有那些爱的牵绊呢?这样残酷的人生,她是不是就放弃了呢?“不,夏叶,你不能嫁给侃,也许他是最适合你的,可是他并不是你想要的,不是吗?”他说。
“那么你认为,我想要的就会要我吗?”她反问道。
成握住了夏叶的一双手,鼓足勇气说;“如果那个人是我呢?你会接受吗?”他一眨不眨的凝视着她。
夏叶愣了片刻,然后笑着摇头。“成子哥,谢谢你,谢谢你能如此的看待我。”她眼含热泪,又万分感激的注视着他。
成一字一句的说;“我没有开玩笑,我是认真的。”他真是个迟钝的人,自己早就爱上了夏叶,却道现在才发觉。“其实我老早就爱上你了,只是我一直不知道,总以为你是妹妹,关心你,照顾你,帮助你是应该的。是你那天那句‘你父母要你和侃结婚’的话惊醒了我。”
面对成突如其来的告白,夏叶的心里全乱了。忽然她推开他,有些吃力地站起身来。“成子哥,我不需要你的施舍,更不需要你的可怜!”她颤抖着双唇说。因为过于激动,她身子摇摇晃晃的,站得很不稳。
成站起来,上前一步扶住了她。“你不必急着回答我,你只要好好的想一想,我可以等,而你也不必担心我受伤害,如果有了决定,你可以直接告诉我,知道吗?”他的语气里充满了疼惜和宽容。
“为什么是我?你的异性朋友不止我一个。”夏叶困惑不解的瞅着他。
成禁不住笑了。“为什么不能是你?那么多女孩子里我为什么不能爱你呢?难道只因为你有残疾,就不能被人爱了吗?嗯?”他温柔的,细腻的凝望着她并不好看,但是很无邪,很纯真的面容。“从上小学到上高中,我们一直在一个班里,虽然你后来没有上大学,可是在我去杭州读书的四年里我们一直有书信的来往,这份从小到大积累起来的感情,我想是任何人都不能比的。再有,你是那么样一个美好的女孩儿,美好的如同一道优美的风景,让人不忍触碰,又不忍离去。”他很奇怪,自己今天居然对她说了这么多的话,而且滔滔不绝。
夏叶能感觉到成心里的那份真诚,但是自己能接受吗?她轻轻推开他的手。“我不……”“别这么早就拒绝我。”成用右手的食指封住了她的嘴唇。
两个人四目交会的一瞬,他们都感受到了彼此的心跳声是一致的,是同步的。
就在这时候,夏叶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从裤兜里拿出手机,看到上面显示的号码是侃的。望着那号码,她犹豫着没有接听。
成看了看她,没说话,然后慢慢的朝树林的出口走了过去。
夏叶愣了愣,还是很不情愿的接听了一直响个不停的电话。
“喂?”
“叶……我到……你家了。”电话里侃说话比平时紧张的多。
夏叶握着电话,茫然的看着即将落尽的夕阳,眼睛里写满了苦恼。“我在外地呢,不回去了,你别等了。”
“你,你怎么了……?”侃敏感的察觉到夏叶情绪的微妙变化。
“我没事儿,你回家吧。”两滴泪水从她脸上滚落下来。“再见。”说完,她合上了电话。
这时候成走了回来。默默的用手帕拭去了她腮边的泪,然后牵起她的手,走出树林,坐上了自己停在路边的车上,他没问她要去哪儿,只是带着她离开了小镇。
大概是太疲惫了,夏叶坐到车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睡得很安稳香甜,就连成抱她下车她都不知道。
夜色在寂静中悄然的落幕,又一个白昼无声无语的降临,照亮了人世间。
一束温暖而刺眼的阳光唤醒了夏叶,她睡眼惺忪的从床上坐起来,环顾着四周;这儿不是晓纯的家吗?自己怎么会在这里呢?她忽然想起自己是和成在一起的,他开车带她离开了小镇,后来自己便睡着了,至于是怎么到的这里,她是没有一点儿印象的。
“醒了?”晓纯微笑着走进了房间。
“我怎么会在你这儿啊?”夏叶掀开被子下了床。
晓纯把手上的那杯牛奶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告诉他说;“是成送你过来的 ,他本来想把你带回家的,但回头一想又觉得不大好,就把你送我这儿来了。”昨晚成把事情都告诉她了,所以她没有追问些什么。“刚刚成来电话说,下午他过来接你,让你等着他。”
夏叶默默的点点头。
因为是周日,晓纯不用去上班,所以上午她都和夏叶在聊天,聊的海阔天空,聊的非常开心。后来,晓纯接到男朋友的电话出去了,房间里只留下夏叶一个人。
站在窗前,看着城市街道上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夏叶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昨天树林里成所说的话;“我没有开玩笑,我是认真的。其实我老早就爱上你了,只是我一直不知道,总以为你是妹妹,关心你,照顾你,帮助你是应该的。是你那天那句‘你父母要你和侃结婚’的话惊醒了我。”
她究竟该怎么办好呢?正如成说的;他们之间的感情是没有人能比的,二十几年的友情,已经让他们之间亲如一家了。他们有着许多共同的回忆,共同经历的喜与悲,和那些难忘的童年往事。
依稀记得小时候夏鸣总是恶作剧似的爱讲鬼故事,来吓唬夏叶和晓纯她们几个女孩子,年纪最小的夏叶总是害怕的让成用手把她的耳朵捂上,而每次都把成逗的笑个不停。这所有的一切记忆都是深植在她生命里的,是无论如何抹不去忘不了的。
至于和侃的相识,完全是因为柳;柳过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大伙儿为他举办了一次聚会,就是在那次聚会上她和侃认识的。后来大家也就自然而然的成了朋友,侃是个小有名气的作家,会写诗,写散文,写小说,文字精炼而飘逸,让人很是欣赏。从小也喜欢文字的夏叶,偶尔会和他讨论一些写作上的问题。就这样一来二去的,侃喜欢上了性情随和的夏叶,并且开始追求她。处于对残酷现实的考虑,夏叶的父母接受了侃,希望夏叶能和侃结合,共同的生活。然而夏叶却完全没有想过这件事儿,或者说,她有自己的想法,并且始终没有答应侃。
这是一种选择吗?不,这不是选择,因为她并没有答应侃,只是父母在急力催促着一切。可是又该如何回答成呢?他虽然平时看上去大大列列的,但其实在感情方面他是很在意的,而一旦投入进去,就是全心全意的。
“别想了。”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背后了。
夏叶有些惊讶的回过头来看他。“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进来的啊?”她问。
成含笑的看着她,说;“刚刚上楼时遇见了晓纯,给我开了门之后,她又走了。”他已经站在那儿看了她半天了。
经过昨天的那些事之后,再一次面对成,夏叶的心里忽然觉得非常的慌乱,甚至连看他都不太敢看。
“我带给你很大的压力,是不是?”他感觉到了她的犹豫和不安。
夏叶微低着头,忧郁的如同一束被云遮挡的月光一般。她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夏叶,我不想让你为难,如果你觉得不能接受的话,我收回昨天说的每一句话,从今以后我只做你的同学和好朋友。”他非常落寞的告诉她。
听到他这样说,夏叶不知怎么,眼泪一下子涌出了眼眶,这一刻里,她忽然觉得很委屈,心很痛。喉咙像是被什么给堵住了,她对着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见自己的话把夏叶弄哭了,成不知所措的说;“对不起,我,我……”他完全慌了手脚,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夏叶,你……”看到她哭泣的样子,他心里很不是滋味。“我送你回家,好不好?”他实在是没辙了。
而夏叶却是边抹眼泪边点头,什么也没说。
于是成开车把夏叶送回了小镇。
……
自从发生了那件事情之后,柳会每天和瑶瑶一起去花店,瑶瑶和两个雇来的店员在前面照看生意,柳则在后面的屋子里看书,画画,或者处理一下网上的订货单,登下记什么的,有时忙不过来了,他也帮忙招呼客人。等到晚上闭店了,他就骑车托着瑶瑶回家。日子看上去过的似乎很平静,很安逸。
事情发生的第二天,瑶瑶就解除了和臣签订的合约,并退赔了他三万元钱,彻底了结了他们之间的一切事务。
江南的雨细细密密,潇潇斜斜,如烟似雾,似梦如幻,为本就秀丽的江南蒙上了一层迷蒙而神秘的面纱。
早起时,瑶瑶有些发烧,因此今天他们就没去花店。
微微细雨里,柳一个人独自坐在房前的廊檐下,身子倚在柱子上,目光幽深的望着绵绵不断飘落的雨丝,仿佛那雨丝如同是他的心事一般,悲愁而又无从说起。
这阵子,柳明显的感觉到瑶瑶的忧郁和不开心,话也越来越少,只是每次看到他时眼睛里总会雾蒙蒙的。有好多次,她都彷佛有话对他说,可总是欲言又止,迅速的躲开了。
“哗啦”一声,是玻璃杯落到地上破碎的声音。
柳忙起身冲进了屋子里,他看到刚刚还在床上睡觉的瑶瑶,正蹲在地上拾玻璃碎片呢。他走过去,轻轻的把她手上的碎玻璃拿走,放在了一边。“你怎么下床了?要什么你可以叫我嘛!”他用手语说,然后把她扶回了床上。
瑶瑶的脸色很差,虚弱的一阵大点儿的风都能将她刮跑了。“我没事的。”她说,嗓子哑哑的。
柳怕玻璃碎片会伤到她,麻利的拿来垃圾桶,把它们一片一片的捡走了,并且用拖布擦干了地板上的水。弄完之后,他又倒了一杯热水送到她面前。“喝吧,你在发烧,多喝些水有助于退烧。”他手上有水杯,只能说唇语了。
接过水杯,瑶瑶喝了几口,然后把它放到床头柜上。
“你还是躺下吧,烧还没退呢。”柳说。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焦急和担忧。
瑶瑶望着他,轻声地说;“我真的没事儿。”她抬起右手无力的握了一下他的左手。“你别着急,过两天就没事了。”
柳点点头,没说话。其实他很想抱抱她,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有些发抖的身子。他扶她躺下,然后很细心的为她盖好被。“你好好睡一觉吧。”他用手比划着。
“柳。”瑶瑶忽然抓住了他的手,那一双纤细的手是滚烫的,并且是颤抖的。“别走……”一滴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滑落下来,浸湿了她鬓角的头发。
柳坐在了床边,用左手的大拇指抹去了她眼角的泪。“我陪着你,你安心睡吧。”他无声的说。
她泪水模糊的望着他,然后慢慢闭上眼睛,睡着了。而手一直握着他的手,只要他动一下,她就会下意识的抓紧他。为了不惊醒她,他只好就那样守在床边。
又过了一会儿,瑶瑶睡实了,他才轻轻的抽走了自己的手。不过他没有离开,而是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一边的沙发上浏览新闻,看绘画论坛里的网友们上传的新作品。他喜欢这样静静的陪在她身边,听她均匀的呼吸声,感受着她的气息,因为到这个时候他都觉得特别的安心,心里是暖暖的,就如灿烂的阳光沐浴了青草地一样的舒服,惬意。如果可以的话,他情愿这样守护她一生……
傍晚了,雨还在轻飘的下着。
昏睡了一天的瑶瑶醒来了,只是陪在床边的不是柳,而是蓝雨。
“你怎么在这儿啊?”瑶瑶问在沙发上看报的蓝雨。
蓝雨放下报纸,说;“柳有事出去了,让我过来陪你一下。”他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嗯,还不错,烧已经退了。”他是位医生。
瑶瑶有些糊涂。“让你陪我?有歌在就行了啊。”
“我想,他是吓怕 了。”蓝雨很有深意的看着她。
瑶瑶愣了一下,然后又问;“歌呢?”她下了床。
“在厨房准备晚饭呢。”蓝雨回答。提到歌,他的神情多少有些不自然。“唔?干嘛这种表情啊?”她调皮的看着他。“她又不是老虎,能吃了你啊?”
蓝雨不太好意思的抓抓头发,有些口吃的说;“什么啊,没有呀!”可是他的脸却红了。
“说句话,就那么难吗?”瑶瑶说。
“我们彼此彼此啊!”蓝雨话里有话。
“可以吃饭了,柳也回来了!”歌进屋来说。
瑶瑶笑着说;“好啊,我要饿死了!”接着便跑出了房间。
“呵呵。”蓝雨则站在那里,很无奈地摇头。
歌匆匆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便跟在瑶瑶后面出去了。
坐在餐桌前吃饭,蓝雨和歌两个人说都不说话,只有柳和瑶瑶在说话,说东说西,说花店的事,说网上销售的事。最后,柳终于忍不住用手语说;“蓝雨,你说句话,好不好?”
蓝雨忽然笑了,他侧头看着柳。“你说了,我就说。”
柳本来很高兴的,可是这一刻他的脸色阴郁起来。他放下碗筷,起身离开了餐桌。“柳。”见柳要走,瑶瑶伸手去拉他,可是不小心碰翻了汤碗,整碗的热汤都洒了出来,溅到了她的手背上,一瞬间就红了一片。
“瑶瑶,你的手!”歌大叫一声。
蓝雨飞快的起身跑到卫生间去拿冷水。
柳一步奔过来扶住了她,握住了她被烫手的手腕。“怎么回事啊你?”他自顾自的用唇语说,抬起头来又要说什么的时候,发现她正含着眼泪注视自己。她的神情显得很委屈,很慌乱,又很害怕。
“水来了。”蓝雨拿来了一碗水和湿毛巾。
柳小心翼翼的为瑶瑶的手背浇凉水,敷冷毛巾。她没说话,可是眼泪却一滴一滴落下来,如水晶一样闪着晶莹的光芒。
柳没说话,只是默默的搂住了她。他这一抱不要紧,真的弄哭了瑶瑶。“柳,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她忍不住哭出了声。
柳含着眼泪把她拥抱的更紧了。
望着他们两个人的样子,歌感动的流下了热泪。
默默的,蓝雨为她递上了手帕。“擦擦吧。”
“谢谢。”歌接过了手帕。
蓝雨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和我还客气?”他握住了她的手,她想抽回去,可是他没放手。“别再躲了。”他说。
注视着他深邃的眼神,歌湿湿的脸上绽放出了一抹微笑。
……
不知道是夏叶的话起了作用,还是侃意识到了自己不好的习惯,得改,这天他一大早就约了夏叶出去玩儿。先是去了山里,之后又到镇上的咖啡厅小坐。他想尽了办法逗她开心,可她始终没什么感觉,更笑不出来。
“你怎…么了?一天就阴沉个脸!”侃和夏叶一起离开咖啡厅后,很不高兴的问心不在焉的夏叶。
夏叶说;“我只是很累。”她低着头,慢慢的往前走。
“陆侃!”在街上有两个女孩子认出了侃,非常兴奋的追了过来。“帮我们签个名字吧!我们都好喜欢你的文章啊!”那两个女孩子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侃。
“啊,好的。”侃礼貌的答应。并拿出笔在两个女孩子递过来的本子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是你女朋友吗?”其中一个女孩子问道。她很轻蔑的看了下夏叶一眼。
“不,我不是他女朋友。”夏叶先于侃回答她们。“我只是他的一个好朋友。”她客气而不失分寸。
侃非常吃惊于她的回答,紧锁着眉头看着她。
“陆侃,你的文章实在是太好了,你的每一本书我都有!”离侃最近的那女孩儿激动不已的说。
侃强装笑脸的说;“是吗?谢谢。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先走了。”他拉起夏叶的手快步的离开了那里。
在一个僻静的巷子里,侃铁青着脸问道;“你,你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说你不是我……女朋友呢?”他很生气。
夏叶平静的看着他。“陆侃,我不想欺骗你或是我自己,我可以是你的朋友,但我不会嫁给你。也许我伤害了你,但这要比以后让你痛苦好得多。”她坦率的说出了真心话。
“为,为什么?”侃倍受打击的问。“我们不是一直很好吗?”他不懂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之间夏叶会和自己说这样的话?
夏叶摇头。“没有为什么,我只是不想这样。”她不想伤他,可是她已经失去很多很多了,她不能把自己也失去了啊。
“不,夏……叶,如果你不……想这么早结婚,我可以等的,……你什么时候……愿意结婚了……我们再结婚。”侃不想失去夏叶,所以,他退让了一步。
“没有用的,陆侃。”夏叶依然摇头。“你留住的是我的人,却得不到我的心,有意义吗?”
侃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突然愤恨的抓住她的双肩,吼道;“是谁?!……那个人是谁?!告……诉我!”他摇撼着她单薄的身子。
因为侃的手不那么灵活,夏叶使劲的一挣扎,便挣脱了他的近乎疯狂的摇晃。“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说完,她扭头跑出了巷子,因为匆忙,她没有看路,没看到马路右边急驰而来的汽车,结果一跑出巷口,就被汽车撞到了,她的整个人在空中划了一条优美的弧线,然后迅速的下落……
“夏叶!”
而这一暮刚巧被路过这里的成看到了,汽车撞到夏叶身体的一瞬间,成整个人都呆了,傻了。
“夏叶!”成几乎发疯似的冲到血泊之中的夏叶的身边,他浑身发抖的抱起她的上身。“夏叶,怎么会这样呢?啊?!”望着紧闭着双眼,人事不知的她,他的心已经彻底的碎了。“夏叶,你醒醒好不好?我是瑞成啊,夏叶!”他撕心裂肺的呼喊着。
可是她躺在他怀里没有任何的反应,脸庞是没有血色的,是没有生气的。
而侃已经吓得瘫坐在地上,不会动了。
“救护车来了,救护车来了。”好心的路人帮忙打了120。
大伙儿七手八脚的把夏叶送上了救护车,成和侃跟在她身边。
站在急救室门前,成呆呆的瞅着那扇门,夏叶正躺在里面接受救治,生死未卜。他现在不祈求别的,只祈求她能尽快醒过来,只要她能好起来,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他没有问侃是怎么回事,因为那已没有意义了。
“成!”柳和瑶瑶,蓝雨和歌四个人得到消息,一起赶来了。
“怎么样了?”蓝雨问成。
成无力的摇头。“医生一直在里面。”他觉得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心在一点一点的下沉。
蓝雨安慰的拍拍他的肩膀。“不会有事的。”
“夏叶怎么会被车撞了呢?她走路一向很小心的。交警说当时她是突然冲出巷子的,你们在一起,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歌问呆若木鸡的侃。
侃呆呆的说;“她说她……不想嫁给我,说即使我能拥……有她的人,也……不能拥有她的……心,……所以我很生气,就吼着问她那个让她不愿……意和我在……一起的人是谁?她说……没有,什么都没有,接……着她就跑了。”
听了侃的叙述,成的脸色白得吓人,拳头攥的咯吱咯吱的响。
瑶瑶看着侃。“侃,放开手吧,夏叶不适合你。”她很郑重的对他说。
侃出乎意料的瞅着她。“你,……你叫我放手?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她现在不是为自己而活,可事实上她是个自由自在,不愿意被束缚的人。”柳用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表述出了夏叶的性格特点。
侃痛苦的猛一回身,一拳砸在了墙上,发出一声“咚”的闷响。“五年的……感情,你要我……如何放手啊?”他痛苦的叫道。
这时候,急救室的门开了。“谁是病人的家属?”护士探出头来问。
成忙迎过去说;“有什么事,你就和我说吧。”此时此刻他就算再心痛,也得忍住,也得冷静。
护士看了看他,然后说;“病人颅骨骨折,必须马上动手术。如果不手术,很可能就醒不过来了,当然手术了也不能完全保证会醒过来。”
“嗡”的一声,成差一点儿就昏过去了,好在柳在他身边,一把抱住了他的肩膀,有力的支持着他。
“我去找人,和办住院手续。成,坚强点儿!夏叶没那么容易就被打倒的!”蓝雨说完飞跑着去办手续去了。
“护士……”侃蹒跚着走过去问护士;“手术成功的……把握有……多大?”
“百分之十。”护士如实回答,然后又关上了急救室的门。
“不……!”侃崩溃了。他痛苦的抱住头放声大哭。“不……!”哭的心肺剧裂。
“陆侃!”瑶瑶很生气的扳开他的双手。“别这样,这儿是医院,请你冷静!”她怒视着他。
陆侃用手捂住了嘴,不让哭声太大的发出来。
成一声不吭的站在那儿,脸色难看的让人害怕。他暗自做了个决定;如果夏叶真的如护士所说的醒不过来了,他会守着她一辈子;如果天可怜见,她醒了,他会娶她,做他方瑞成的妻子!
好一会儿,蓝雨拿着住院手续的单据跑回来了。“我打听过了,在里面给夏叶做急救的是这儿最好的外科医生,他也是我的老师,我们已经通过电话了,他会尽全力的!再有,我给夏叔叔和沈阿姨,还有夏鸣打了电话,他们马上就到。”他一口气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
成慢慢的抬起头,神情浑浊的看着他,声音嘶哑的说;“谢谢。”
“谢什么,她是我们大伙儿的朋友啊。”柳默默的打着手语。
几分钟之后,因为时间紧急,成只好代替家属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了字,然后夏叶被推进了手术室……
入夜的天空中飘起了小雨,轻轻飘飘,无声无息。
而这难熬的等待,实在是很磨人,煎熬人的心灵。已经四五个小时过去了,手术里仍没有任何动静,而手术室外沉静的气氛及其压抑,让每一个人都觉得喘不过气来。
今天的这几个小时,对于成而言漫长的如同几个世纪,一点一点的啃噬着他的意志和对生命的希望。他感觉自己在一步一步的跌入无底深渊,所有的骄傲与自信都被蚕食的所剩无几了,留下的只是黑暗和绝望,他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了。
“侃侃。”侃的父母得到消息后匆匆的赶来了。
一见到母亲,侃就再也忍不住了,孩子气的伏在母亲的肩上哭了。
“侃侃,不哭,会好的啊。”侃的母亲温言细语的安慰着他。“真是的,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呢?下个月就举行婚礼了呀,这可怎么好呢?”她一筹莫展的说。
“只有推迟婚礼了,现在。”夏叶的父亲夏恒说。
侃的父亲一听,有些急了。“看可是我们喜帖已经发出去了,怎么推迟啊?”
“够了!”夏鸣突然喊了一声。“叔叔,阿姨,还有爸爸,妈妈,停止吧,停止你们为夏叶安排的一切吧!”他有些激动地说。“别为难她了,行吗?为了让你们每一个人放心,为了不伤害侃,她选择了放弃自我,放弃所有她喜欢的东西,甚至放弃了……对成的一片深情。”他一步一步的走到成的面前,非常动情的看着他。“你可以不接受她的爱,但是请你答应我,别伤害她,别轻视她的感情,好吗?”他要最大限度的保护妹妹。
成直到这会儿才知道,原来夏叶是爱他的,难怪那天他说收回先前说过的话时,她伤心成那个样子。“我好想此时此刻躺在手术室里的是我,而不是夏叶。你明白吗?”他红着眼眶对老同学说。
就在他们几个人说话的时候,手术室的门开了。
夏恒第一个跑过去问从手术室里出来的医生;“医生,我女儿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回答说;“手术很顺利,也很成功,只要她能平安的度过四十八小时危险期,她就能醒过来。可是如果过了危险期,她还没有醒过来的话,她这一生就只能在沉睡中度过了。你们要有思想准备!”
医生的话如五雷轰顶一样,把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惊傻了,更震碎了夏恒夫妻俩所有的希望,夏母当场就晕倒了。夏恒自己也是一阵天旋地转,可是为了女儿他还不能倒下。
夏叶被送进了icu(重症监护室),大伙儿只能透过一扇大玻璃窗看到里面躺在病床上的她,头上原本乌黑的秀发都被剃光了,取而代之的是厚厚的白纱布,鼻子上插着氧气管,手背上插着输液管,身上插满了各种仪器的管子,她的这副样子实在是让人不忍目睹,可是哪怕有那么一点点的希望,人们也不想放弃。
望着icu里的夏叶,成在心里默默的说着;
“夏叶,我祈求上天让你能听到我说的话,请你一定一定要醒过来啊!只要你能醒过来,我愿意拿我的任何东西去换,哪怕用我的生命去换,都甘愿!夏叶,我还有许多许多的话没有对你说呢!”
“伯伯,伯母,叔叔,阿姨,我还是送你们回家吧,你们已经在这儿守了十几个小时了,再这样下去你们的身体会吃不消的。”蓝雨对夏叶的父母和侃的父母说。
夏妈妈边抹眼泪边摇头。“我要守着我的女儿。我不回去。”
“我也一样,我要在这儿守着叶儿。”夏恒说,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使他仿佛老了二十岁,本来就已经花白的头发,一夜之间几乎全白了。
“我们回去吧,等她醒了我们再来。”陆敬之对一直站在大玻璃窗前发呆的儿子说。
侃摇头。“我……要在这儿等……她醒过来。”
“儿子啊,回去吧,你该歇歇了。”侃的母亲说。
侃痛苦的闭上眼睛,任两行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夏鸣走到父母的身边轻声的说;“爸,妈,你们回去吧,妹妹这儿我守着,有任何消息我都会告诉你们的。再说,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如果你们也倒下了,要我怎么办啊?”他整个人已经很疲惫了,可是他不能倒,如果他倒下了,他的这个家就垮了。
“夏叔叔,沈阿姨,我和柳送你们回去吧,休息一下,明天好来换夏鸣啊,你们说呢?”瑶瑶也劝说着。
经瑶瑶这么一说,夏恒同意了。“那就回去吧。”
于是夏恒带着妻子,侃的父母带着失魂落魄的侃走了,一并被柳和瑶瑶,还有蓝雨送回家了。
icu的门外安静的几乎可以清晰的听见每个人的心跳声,成站在玻璃窗前已经一动不动的站了几个小时,他一直愣愣的望着病床上昏迷着的夏叶。脑海里回想着和她一起度过的,成长岁月中的点点滴滴;
第一次见到夏叶时,他四岁,而她只有三岁,那时她说话还说不清呢,总是把“成子哥哥”说成“凳子哥哥”。她一天总是乐呵呵儿的,一见人就笑,所以他曾有一段时间喜欢叫她“笑娃娃”。
后来她和他一起上了小学,而且在同一个班,因为手不好使,所以她写的字歪歪扭扭的,不仔细看是看不懂的,因此同学们都笑话她写的是“外国字”,可是她的学习成绩却是班里数一数二的,每次考试她的成绩都是名列前茅。
只要他和夏鸣出去玩儿,他们就一定带着她,他们三个人几乎走遍了小镇的山山水水,角角落落,在那里留下了他们无数的欢声笑语。后来他和夏鸣去杭州读大学,而夏叶则因为身体的原因没有上大学,被父亲安排到一家杂志社做校对工作。虽然因为念书他们分开了,可是他们在这四年里每个星期都会通一封信,说说各自的所见所闻,诉说一下心里的快乐与忧愁。当年的那些信件,至今还被他完好的保存着,曾经他以为只是珍藏了一份对青春岁月的记忆和回忆,而如今他才明白,自己所珍藏的是一段深沉厚重的感情。
……
恍恍惚惚的,夏叶突然看见成来了,正微笑着朝她走过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无法靠近他,相反的,他竟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成子……哥!”夏叶费力的呼喊着。可是她这一喊不要紧,成却不见了。“成……”她伸出手想去拉住他,可怎么也抓不到,于是她拼命地喊;“你别……走……成哥……!”
“醒了,醒了。她醒了!”在icu外面守了两天两夜的成,在看到病房里的夏叶在床上动的时候,喜出望外的喊出了声音,兴奋的对夏鸣欢呼着。
夏鸣也长长的舒了口气,然后拍拍他的肩膀。
医生走出重症监护室,微笑着告诉他们;“祝贺你们,病人不但脱离了危险,也苏醒了,她可以转入普通病房了。”
一直眉头紧锁的成这一刻展露了笑颜。“谢谢您,医生。”……
夏鸣去给家里打电话了,成轻手轻脚的走进了病房。夏叶已经脱离危险了,所以氧气和其它的一些仪器都撤掉了,只有点滴还在打。
“成。”夏叶模模糊糊的叫着他的名字。
成忙冲上前去,一眨不眨的很专心的望着夏叶苍白的脸。“叶儿,叶儿,我在这儿,你听见吗?叶儿?”
夏叶慢慢睁开眼睛,映入她眼帘的是成消瘦而焦急的面庞,和充满着血丝和关切的眼神,她伸出没有打点滴的手,去触摸他的脸颊。“成子哥。”
成紧紧握住她的手,激动的眼眶都湿润了,声音都哽咽了。“感谢老天,你终于没事了。”
“我听到你在拼命的喊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睁不开眼睛,也无法回答你。对不起。”夏叶虚弱的,可是也很清醒的说。不过因为药劲儿还没消褪,她又静静的睡着了……
疲惫不堪的成是被蓝雨强行送回家的。
虽然他整个人已经非常非常的累了,可是却毫无睡意,冲了个澡之后,他坐在自己房间里的沙发上,望着窗外流动的云朵,无目的地胡乱地想着心事。
当夏叶被车撞倒的那一刻,他真的以为自己就这样失去了她,而自己的生命中将再无欢笑和光彩可言,所有的一切一切将会随她而去。但当他看到她在病床上抬起手的那一瞬间,他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了生命的坚强与渺小。当他的手握住她手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放开她了。
咚咚咚。
有人敲门。
成起身开了门。
站在门外的是父亲邵俊新。“听你屋里还有动静,我就过来了。想和你谈一谈。”他说。
成点点头,将父亲让进了房间。“什么事儿,您就说吧。”
邵俊新望着儿子一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很郑重地问道;“你确定你对夏叶不是同情,而是真正的爱情吗?”
“是,我确定!”成斩钉截铁的回答。“爸,您在担心什么吗?又或者您反对?”他有几分担心的看着父亲。
邵俊新摇了摇头。“其实,我很希望你能和夏叶走到一起,用你一生的爱护,去了却我和你母亲的一个心愿。”
“了却心愿?”他没明白父亲话里的意思。
“那已经是二十几年前的事儿了;那时候你在只有一岁,很喜欢在你夏叔叔家,和夏鸣一起玩儿,有一次你不小心把一只曲别针吞进了嘴里,卡在了嗓子眼儿,你沈阿姨一急,抱起你就往医院跑,她当时已经怀孕七个多月了,曲别针从你嘴里及时的取了出来,可是你沈阿姨却因为动了胎气,而早产了。后来没过多久,我带着你母亲和你到天津学习去了。一年后我才知道,因为早产,夏叶落下了终身残疾,因此我们全家不远千里的回到了这里,尽自己所能的帮你夏叔叔一家做些什么,好弥补这份深深的歉意。
“说实话,我一直在等这么一天,等你告诉我,说你要娶夏叶。”
听了父亲的叙述后,成整个人都呆住了;原来是这样,原来自己和夏叶之间还有着这样不可解的缘分;怪不得父母会那样的疼爱夏叶,怪不得父母一直没有催促过他交女朋友;怪不得每次他和夏叶在一起时,母亲的眼神里总是充满了期待。
……
在翠绿的山林有条河在默默流淌
在荒凉的心灵有个人曾经经过
留下的只是你和我的足音
有过一个故事
是什么样的故事
你和我一同携手描绘过它
许多许多
沉默的天空
悠静的云
在翠绿的山林有条河在默默流淌
在荒凉的心灵有个人曾经经过
留下的只有疾驰的风儿
要如何开口
你才会明了
岁月中岁月中我和你擦肩而过
沉默的天空还是沉默的天空
无言的别离
一切都来不及如果
因为成长里不会有如果
有雨滴落
已经有了一些精神的夏叶,坐在床上手握着笔在纸上写下了这样的一段文字。哥哥已经告诉她在手术室外发生的一切了,听说了一切之后,她心里乱极了,所以写下了这段文字。放下笔,她无力的靠在床头上,一双眼睛幽幽的望着那方明净的天空,它赋予了云朵以宁静的蔚蓝,和单纯的自由。苍苍茫茫的云海间,飘逸着一朵洁白的云,幽然而浪漫,时卷时舒的变幻着奇妙迷蒙的姿态,安静淡然地悠游在色彩斑斓的梦里。
昨天在医院的病房里,当着双方家长的面儿,夏叶正式的和侃提出了分手,她必须这样做,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侃彻底死心。而且她也郑重的向陆家一家人道歉,由衷的请他们谅解。其实不管陆家能不能理解,夏叶从今往后都可以很坦然的去面对侃,也可以很平静的生活了。即使以后有什么事发生,也已经与侃没有什么利害关系了,她不必有所顾虑。
轻轻的,病房的门被推开了,走进来的是成。“打搅你没?”他微笑着问。
夏叶没说话,只是看了他一眼之后,便低下了头。说真的,她不知道自己对他是一种什么感觉,想他,可是又怕见他。
“怎么,不愿意见我啊?”他走到床边,坐在椅子里默默的看着她。
夏叶忙摇头;“不是……”她不敢抬眼看他。
一低头,成看见了她手边的那张纸,还有上面的字。“那为什么不敢看我,嗯?”他语气里充满了笑意。他明白,她还在犹豫,甚至可以说是不知所措的。“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夏叶低着头,双手不安的把玩着自己的铅笔。好半天,她才开口说;“我和爸爸说了,等我好了,我会离开这儿,到南京去读书。”
她的话让成感到非常的吃惊,愣了好一会儿,才极为平静的说;“好啊,读书是你一直以来的愿望。那么,让我再好好陪你这两个月吧。”他的单位每年都有两个月的假期,但自从工作以来他还没休过年假呢,这一次,为了照顾夏叶他特意请了年假。
“陪我两个月?你不用上班啊?”她问。
他望着那张纸,似有若无的一笑。“我刚刚请了年假。”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里有晶莹的东西在闪动。
而夏叶的头低得更深了,她很想再说些什么,可是眼泪已经模糊了她的双眼,喉咙里根本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就算是能发出声音,怕也是哭声了。所以她拼命的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只是那泪水一串一串的潸然而下,泪珠一滴一滴的落在她的手背上,然后碎裂成几瓣。
“叶儿?”成发现她在哭,心里一下子就荒了。“你怎么哭了?”他忙站起身,从衣袋里拿出手帕递给她。“你别哭,好吗?医生说你不能太激动,太激动对你的头部的伤不好。”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
握着手帕,她慢慢的抬起了头,一双清澈的眼睛泪汪汪的望着他。眼泪就那样顺着脸颊蜿蜒的流淌着。
成很小心的握住她的右手,然后用自己的右手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你知道吗,最近的你一点儿都不像我认识的夏叶了,总是爱掉眼泪。从前的那些欢乐和笑容都不见了,是我对你的爱带走了它们吗?如果是,我要怎么做,你才会如果去一样欢笑起来呢?”他心疼的问。
夏叶默默摇头,她只是紧紧的反握住了他停留在她脸庞的手,什么也不肯说,只任泪水四溢的奔涌。
“叶儿。”成侧身坐在床边,几乎是手足无措的捧起她的脸。“和我说句话,好不好?”他万般温柔的望着她的一双眼眸。
她把头别向一边,还是没说话,可是如泉水一般的泪却弄湿了他的手……
接下来的近两个月的时间里,都是成在照顾夏叶,因为夏恒夫妇单位有工事,一起出差去了,而夏鸣则带着旅行团出国了。好在住院一个星期之后,夏叶的刀口就拆线儿了,又过了两天就出院回家了。成也就不用那么辛苦的来回折腾了。
梅雨季节的江南,总有着数不尽的哀怨,那绵绵的雨丝如同那忧伤的琴弦,撩拨着多情人的心音,把那万种柔情和细腻爱意述说!江南的微雨,湿了青石小路,踏上去滑滑的,溜溜的,好似一个调皮的孩子对你做了一个无伤大雅的恶作剧!江南的微雨爱浇在那幽静的湖水里,荡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把原本的宁静拨弄了再拨弄……使你的心里荡起无尽的想象!
夏叶独自一个人坐在窗前,默默无语的感受着一屋的寂寞和潮湿的泥土的芬芳。窗外的小雨绵绵密密落个不停,晶莹透亮的雨滴从屋檐滑落,在墙角的青石上溅起一串串细碎的,透明的用什么也抹不去的惦念。
再有一个星期,成的假期就结束了,而她也将离开这里,到南京去读书。可是这五十几天下来,她早已习惯了有他在身边的日子,她心里是几千几万个不愿与他分离的,但是这分离是她别无选择的,只有离开他,将来的某一天他才不会因她的突然离去而太过伤心。她可以不要他的原谅,但她要他一生幸福!
成默默的站在门口,望着孤单的夏叶,心里很疼很疼,因为他知道她在伤心就要到来的离别。其实她不知道,他已经安排好了,他会陪着她一起去南京,无论她去哪里他都会陪着她的。他静静的走过去,将双手轻轻按在她瘦弱的肩膀上。“你已经在这儿坐了一上午了,到床上休息一下吧。”他说。接着把她扶起来。
夏叶站起身刚要迈动脚步,就觉得眼前天旋地转的,一个趔趄就跌到了成的怀里。
“你怎么了?叶儿。”他一把抱紧她,没让她倒下去。“我抱你到床上去,好不好?”他的语气很镇定,可是他的心却在颤抖,因为医生告诉他;虽然夏叶是醒过来了,可是她的身体在经历这次严重的撞击之后,已经如同一只玻璃杯一样的脆弱易碎,而且随时都有可能厥过去,再也不会醒来……
他的怀抱是那么的宽厚,那么的结实而温暖,胸腔里那颗年轻的心脏跳动的是那样的有力度,那声音比任何的美妙音乐都好听。她用手臂紧紧的搂着他的腰身,脸贴在他时起时伏的胸膛上,她好想就这样依赖着他,直到生命的终结。“成子哥……”她柔声叫他。
“嗯?什么?”他深深的搂抱着她。
她抬起头脉脉的注视着他,眼神里充满了眷恋和不舍。“谢谢你,谢谢你这样的爱我,可是很对不起,我,我……”她的话没说完呢,他的嘴唇便压在了她的唇上,没有让她再说下去。他深情而笨拙的拥吻着她,他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勇气,更不知道她会不会接受,会不会伤害她,他只想用自己的行动告诉她他所有的心意。不过他只是深深的拥吻她,没有逾越最后那道防线。
雨后的夜是清凉而平静的,房檐上还有残留雨水在滴滴答答,漫不经心地滑落着。夜深了,雨歇云涌,一弯月亮袅娜的升上了夜空。雨后的夜晚,可以看见月光,真的是很难得的景致。空气也因为下过雨的缘故,湿润润、沉沉的,如同海绵吸满了水气,氤氲的雾霭在灯光的映衬下幽幽的流动,飘忽,迷蒙。
黑暗中,成倚靠在床头上,夏叶如同孩子一般的安睡在他怀里,他心痛的想着医生告诉他的话,他心痛夏叶,还那么年轻,可是生命却如同风中的一只蜡烛,随时会被残酷无情的风吹灭,刮断。
“你怎么不睡了?想什么呢?”夏叶用右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问道,她没有睁眼睛。“你有心事。”
成反握住她的手。“叶儿,我们把结婚手续办了吧,然后我们一起去南京。”他忽然发现自己很依赖她,依赖于她的执着和坚强。
“什么?”她一下子坐了起来,瞪大了一双眼睛看着他。
成镇定地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不管你同不同意去办手续,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和你一起去南京。而且我也已经和四位老人说过了,他们也都同意了。”
“好,我答应你。”她说。“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如果有一天我先你离开,你可以难过,但不要太久,你可以流泪,但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代替我好好的活着!”
“那么,如果是我先离开,那你也一样啊!这是我们的约定,至死不变!”
……
天刚亮,瑶瑶就醒了,躺在床上的她愣愣的看着窗外初醒的天空。柳去上海参加画展已经三个星期了,每天都会给她发一条信息报个平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昨晚他没有给她发信息,她担心的几乎一夜没睡。还有,柳走时特意让晓纯来家陪着瑶瑶,一是为以防万一,二是怕她一个人在家害怕。但昨晚晓纯实在是有事,脱不开身,就没有过来,所以弄的她总是心里毛毛的,很不踏实。
不过好在,现在天已经放亮了,她不太害怕了。她起身坐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拿过手机看有没有信息,令她很失望,依然没有信息。他怎么了呢?不会出什么事儿吧?她胡乱的想着,无意的往窗外看了看,忽然,她发现柳的房门是半开着的,而且里面亮着灯。怎么回事?有人进来了吗?她侧头看了看大门,它是被好好叉着的啊。霎时间,她心里紧张极了,但还是下了床,穿着睡衣走出了房间,沿着右边的廊亭朝柳的房间走了过去,而当她看到房门边上立着的行李箱时,她的一颗心放松了下来;因为是柳回来了,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回来了。
默默的,她进了柳的房间,衣服和裤子胡乱的扔了一地,鞋也是东一只西一只的丢在地上,而柳正在床上熟睡,看他头发湿湿的样子,应该是洗过澡才睡下的,身上穿的是她为他新买的睡衣睡裤。他就那样直接的趴在床上睡着了连被都没盖。她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伸手拉过旁边的被子为他盖在了身上。她能感觉得到他很疲倦,也很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所以才会连夜赶回来。
半跪在床边,瑶瑶仔细地凝视着稚气未脱的柳,他的睡相如同一个孩子一般的安静,呼吸祥和而均匀。二十多天没在家,他明显的瘦了,下颚都尖了。她抬起手心疼的抚摸着他光滑的脸颊。“你好吗?知不知道我很想你啊?嗯?”她望着他低声呢喃着。就在这时候,她的手被一只纤细的大手给握住了,毫无防备的她被吓了一跳!原来他没睡着啊。“对不起,我把你吵醒了。”她想抽回自己的手,可是他稍稍一用力,没让她动。“我也想你。”他一动不动的趴在那儿,闭着眼睛用唇语对她说。他确定她一定能看到自己说什么。
瑶瑶的脸离柳的脸好近好近,这她感到非常的不好意思,双颊羞得绯红。“你睡吧,我不吵你了。”她推开他的手,转身要走,可是柳从床上一跃而起,从后面搂住了她,双手紧紧的揽在她的腰间。
“柳,你……”她回头刚要和他说什么时,双唇却突然的被他给捉住了,他温柔的吸吮着她温软的双唇,两片灼热的唇瓣和她微微颤抖的唇瓣缠绵的交织着。这是他第一次吻她,所以特别的用心,也特别的专注,投入……
瑶瑶闭着眼睛,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没个头绪,她第一次被一个男孩子亲吻,整个人都是无所适从的,更是心慌意乱的,她牢牢的被他搂着,动弹不得。他,他要做什么?难道他……她不敢再想了,她只能无声的依附着他。
许久许久,柳慢慢的抬起了头,脉脉的看着她,凝视着她羞却的样子,一双大手紧握着她的小手。“昨天没给你信息,生气了是不是?”他无声的问。
她实在是羞于注视他的眼睛,干脆把头埋进他怀里,不让他再看自己窘迫的样子。“我没生气,就是很担心你,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她如实回答。
柳微笑的拥着她,眼睛注视着窗外初升的朝阳……
……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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