蚕豆开花(散文)
金矿
“蚕豆打朵,黑灯瞎火;蚕豆开花,秃子搬家;蚕豆结角,秃子上学。”这是我童年时一班小友们哼唱的一首儿歌童谣。现在通过回忆整理被我收进南闸儿歌童谣集。童谣可是我们儿童时期苦难生活的见证。提起这首童谣,童年的那种苦涩仿佛又回到眼前。
那是上世纪五十年代末期,国家正逢三年自然灾害大饥荒。由于疯狂的浮夸风,造成国家严重的经济失控,报上载有好多地方都是亩产万斤粮,其实我们白马湖边连亩产百斤都没有。好多田块几乎是颗粒无收。老百姓人家多少天坛子里没有二升米。瓜菜代吃完了,拿树皮草根度命,村子里有一半人都在那个年月饿死。这应该是毛泽东建国后的一大败笔,也是一大悲哀。
关于“蚕豆开花”的童谣所提及的一些生活现象还是有点渊源的,里面有点时令生活常识,早年象蚕豆打朵的时节,农村中就开始紧张的大忙了,正逢小麦拔节。那时候农民特别忙碌,要运肥积肥,又遇青黄不接,叫有忙的没吃的,肚里饿得咕咕叫,晚上很少有人家点灯打火闲聊天的,叫没钱打肉吃睡觉养精神。所以你看这时晚上庄户人家窗口很少看到灯亮,故黑灯瞎火也。
那个岁月乡村秃头特别多,有好多小孩都是满头白疮。蚕豆花是白花,就象秃疮的颜色。“秃子搬家”也是一种幽默的说法,通常有秃孩子的人家都是很穷的,青黄不接出去逃荒要饭,说得好听一点就是搬家了。而蚕豆结角的时候,就意味着有东西度命了,秃子回来可以认字了。记得我们小时候在上学的路上就会偷吃人家埂边的嫩蚕豆角,被大人教训不少。
哎,现在想来,我们的童年太苦涩了。想起“蚕豆开花”的童谣,就有一种伤痛感。我已经记不得这首童谣当时的创作者是谁,因为当时口传的小朋友太多,特别是拿秃小孩寻开心,这好象就是我们这些有头发孩子的一种骄傲资本。现在想来也是我们童年的愧疚,因为就是有一次一位很有自尊心的“秃哥”同学就这么失学了,他听了这首童谣感到是一种耻辱。不过家里太穷也是事实原因,从此就再没有到学校来。
现在这些秃小孩都已接近老年,前不久我会到一位,头上看去很象修顶的居士,天未冷就带上了帽子。操刀卖肉,我去买肉特别优惠,多给了我二两,还把零头钱抹了,说:“我们是同学,谁叫我是你的秃哥呢。”幸亏秃哥不计前嫌,现在开起心来。我记得当时这位秃哥智力比我好得多,几乎是班级的智多星。虽然只上两年学,现在手起刀落特别有准星,算个帐只要眉头一动就出来了。哎,当年大概就是因为被“蚕豆开花、秃子搬家”的童谣给刺激回家的吧。
乡村童谣虽然是农村小孩子无意的口头创作,上不了台盘,称不上艺术作品,但也有一定的思想性,是一个时代定格的写照,是一个时代意识的折射。现在想起我们童年有好多随口诉说和演唱的儿歌童谣也都是能反映时代主题的。我记得那时候是宣传卫星上天,大跃进,俗话说小孩子说的大人话,小孩子的启蒙天知都是受到成年人的传染,所以儿歌童谣中也多参与了社会意识,我们还不知是社会的策划,反映关于社会时事的内容,只知道信口开河。只是那些一天等于二十年的童谣我们都淡忘了,唯有象“蚕豆开花”的记载童趣的儿歌还让我们记忆犹新。
我在想蚕豆开花的童谣尽管说的儿童话语,表现的儿童心态,但从童谣的意境和主题去分析,也不难看出是折射着当时农民生活困苦的社会现象。也留给了我们这代人童年不太幸福的阴影。说实话我们当时尽管也是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但与如今的儿童相比可谓是天壤之别了。这些儿歌童谣有一定时代局限,现在还需要不需要再说唱给如今的孩子们听呢?我有点举棋不定。
南闸中心小学把南闸民歌作为校本课程开发,校长和教导主任同我共商这件事情,因为儿歌童谣是孩子们最容易接受的,他们主张先让孩子们组成一个小采风团,深入民歌区去采风他们所不熟悉的乡土民歌,当然也包括今天已不适时的儿歌童谣,我想这可能不是一种健康教育。但最后的统一还是让他们了解为好。这就要求我们的老师要把这些儿歌童谣背景告诉孩子们,让孩子们懂得我们祖辈生活的变迁,幸福生活来自不易。再说把这些历史童谣和儿歌进行原始的记录也算是留存乡村非物质文化遗产吧。
这种做法还不能说服我自己,我整理乡土民歌民谣的目的并没有非得要让今天的孩子们接受。只是想保存一点原始乡土文化资料,倒不想去“误人子弟”。那种做法只能让你们老师去操作吧。因为如今新教育的花圃中各种鲜花都在含苞待放,为什么非得要他们去理解那凄楚的“蚕豆开花”呢?……
赐教处:江苏淮安市楚州区南闸文化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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