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　家

泥水匠搬得很仔细

连根落在雨水里的针线也装上

鸡鸣狗叫，被猪尿粪酱过的

村庄也装上，有大篷车

只是蚂蚁要遭殃

事实上是蚂蚁早到家了

泥水匠还在路上

听季节的骨头断裂

然后又缝合，看树叶子

有秩序地飘落，泥水匠

基本上没搞清楚

年头乘以年尾等于年

还是年尾乘以年头等于月

泥水匠每搬一处都要修理家当

牛叫的夜坏了，粘上腿抽筋

关故乡的蚊帐烂了，补些巴掌

只是怎么也没法修理

被太阳晒漏的身体

小　工

小工被大工叫

小工就是一件工具

同一个太阳下，小工

只能用水泥袋来作掩护

大工一直站在脚手架上

喝着清凉吃着纸烟，还

一个劲向小工要中午饭钱

迟了一个馒头，大工的脸

就阴到了小工的肚子里

小工只能忍气吞声

大工做计件活

小工拿零头那点散碎

想造反又不够勇气

大工的拳头比脑袋还粗笨

夕阳西下

夕阳西下

矮下去与眼皮连接

泥水匠开始擦洗砖刀上的疲惫

工头说还有五佰块红砖

就一人分摊半个月亮

泥水匠不能有埋怨

每一分钱都盖上了工头的手印

尽管肚子里转动着许多脏话

只能让红砖代替说出

狠命敲打，星星痛落进夜色

蚊子不认人

专门咬泥水匠脑壳

工头手上的烟卷，缭缭绕绕

月光失色，泥水匠还在

回忆，已经晚餐的夕阳

大　工

大工，确实很拽

抽五叶神，用牙齿咬着

吹口哨是《月亮之上》

说彩色普通话

叫徒弟洗工具，打饭洗碗

白衬衫要洗得一尘不染

累了还要徒弟捶背

去河边钓鱼也要叫上徒弟

大工走路迈八字步

皮鞋亮得闪光

手机换了一部又一部

挂mp4一边哼着进超市

好像天下的钱都被他挣了

盖琉璃瓦

盖琉璃瓦，泥水匠爬在房顶上

一丝不苟盖琉璃瓦

怎么盖怎么漏，瓦在太阳表面流

汗水在太阳下面走

打湿的都是些陈谷子烂芝麻

发酵的却是工头和老板的旧事

泥水匠获得一块瓦的价钱

就算是按劳分配

而楼面在继续发烫

煎出来的并不就是捞饼

是道路的红肿，空气的糊味

是泥水匠翻身都怕压坏的呻吟

泥水匠盖琉璃瓦

力求每一块都盖得生动准确

让施工员看见是瓦工头看见是钱

泥水匠自己看见的是庄稼

08·08·20·完成在中山市小揽镇建华花园工地宿舍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