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今天打来电话说"你爸已经扛不动一包水泥了".我愕然了!心像撕碎了般,疼的难以忍受.久久未发一语,茫然的默立在窗前,望着家的方向.
时间,在日历的翻飞里已逐渐变得厚重,不知不觉父亲在县里拉车也已过了十年.十年的时间很长,长的记忆是那么的模糊.父亲是个老篾匠,年轻的时候,经常在湖南茶陵那一带给人家做长工,听妈说父亲的手艺很好!而且还带了不少徒弟.那年头,有门手艺是别人所羡慕的,这也是母亲嫁给父亲的理由.可社会的发展,让这门手艺过早的走向了没落.从此父亲失业了.以后的日子,父亲的话语更少了,目光也变的愈加的深沉.我们一家的生活,也因此而更加地贫穷.四个人住一间不到十平方的房子,常年阴暗,一落雨,棉被就可以挤出水来.那时,家里有很多事情,母亲常累的晚饭都不吃,就坐在门前的石头上静静的望着夜空.看着父亲的长吁短叹与母亲憔悴的背影,我也过早就尝到生活所带来的辛酸.
以后的日子,我常替母亲在黄昏时去田野间打猪草,直到夕阳挽着飘逸的炊烟缓缓落下,才把打好的猪草装在筐里,跌跌撞撞的提回家;在烈日炎炎的夏季,常跟着母亲到山上砍才,翻山越岭,手划破了,也不觉得疼.我力气大,常由我来砍,母亲负责担下山去;也常帮母亲去放牛,骑在牛背上,把牛赶到有草的地方拴起来,跟着玩伴去捉蚱蜢,摸鸟蛋,逮鱼虾......不一会,就有收获了.是,把鸟蛋装进事先带好的饭盒,挖个坑,拣些干枝,就地烧起饭来,俨然一副大人的模样!炊烟四起时,笑语,也打破这寂静中的美丽.
时过境迁,许多东西猝不及防就已变得物是人非.包括门后水波潋滟的河畔,村头饱经风霜的古树;也包括父亲昨天的皱纹与今日的白发,那是五十年来岁月在他脸上刻的疤痕!记忆中的父亲高大如山,但也有脆弱的一面.以为母亲患的是绝症时,父亲哭了,母亲哭了,屋瓦外的星空似乎也哭了.父亲坚强的形象在我眼前瞬间崩塌!原来,父亲也有柔情似水的一面;然而,父亲也有固执的时候,当谷子被雨水冲走,父亲不顾旁人的劝阻,抓起哥哥的手臂就甩到水溏.那时的角落,吓得不敢出声,父亲原来也有发怒的一面.炊烟消瘦的日子里,父亲却又是孤独的,总是独自蹲在长满青苔的墙角,吸着廉价的烟,任落日的余辉把身影拉得老长,老长!
前段时间,跟朋友闲聊时突然问起父亲多大了,问得我不知所措.的确,我不知道父亲具体年龄.副亲也从没过过生日,对生日的了解,也只是从电视看到有蛋糕,有鲜花,有蜡烛,还有脸上洋溢的幸福.每当此时,父亲总是笑呵呵的,像是他过生日一样.做为儿子,我应感到羞愧,对父亲的关注居然这么少!甚至可怜!可父亲的心头却总牵盼在异乡的我们两兄弟,隔三差五打来电话嘘寒问暖,"爸,你要知道,我有多么怕听到你的声音,我怕会按捺不住心头的伤,会忍不住向你诉说在外头的辛酸".啊以,再更多的时候,我从不打电话回家.
母亲熟悉的声音,在电话的那头时断时续的传来,把沉睡在记忆里的我吵醒了."你爸为了多挣十块钱,一个人搬完一东风车的水泥,肚皮被盐酸腐烂的出浓水",听到这,我不敢听下去了.望着窗外苍茫的夜空,黯然的流泪.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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