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江湖是什么？它在哪里？是有江有湖的地方吗？
每每练剑之余，傻蛋便独自一人托着下巴坐在山涧边沉思。
它美吗？傻蛋冲着树梢上歌唱的百灵问道，百灵不耐烦地看了看傻蛋，一撅尾巴飞走了。
江湖二字傻蛋最早还是从师父和师娘的对话中偷听到的，当傻蛋凝神想细听时，耳朵一把被人揪起来了，那是师姐。
傻蛋便缠着师姐问，师姐被问得不耐烦了，一根嫩葱般的手指便戳到了傻蛋的额头上：“傻蛋，师姐也没见过，你自个儿琢磨去！”
师兄们都叫他傻蛋，是因为他们觉得傻蛋太傻了，一套入门剑法学了五年还没有学会，惹得师父天天大发脾气，傻蛋也觉得自己很傻，所以他们叫他傻蛋，傻蛋并不生气，只是朝着他们嘻嘻笑着。
师姐是师父的掌上明珠，其实她比傻蛋还小着一岁，但是拜师那年，只因她不想做小尾巴，便硬插在傻蛋的前面，做了师姐，傻蛋并不与她争，只是朝她嘻嘻笑着。
“傻蛋，看到齐师兄了吗？”傻蛋正在练入门剑法的起手式—雨横风狂，师姐蹦蹦跳跳地走过来问傻蛋。齐师兄是傻蛋们的大师兄，名叫齐风，入门最早，异常英俊，颇为聪明，剑法也深得师父的真传，时常博得师父和师娘的赞许，大家常常唯他马首是瞻。师姐也不例外。“没有瞧见！”傻蛋自顾自地练剑，没大理会她，因为今天晚上该师父考察傻蛋的剑法了，虽然傻蛋傻，但傻蛋知道今天晚上那一关要难过得多。师姐狠狠地瞪了傻蛋一眼：“傻蛋，再练一百年也是白练，等晚上挨爹的板子吧！”说完，气呼呼地走了。
傻蛋虽然也很尊敬大师兄齐风，而且他确实为人很好，可不知为什么当看见师姐和他有说有笑地在一块儿时，傻蛋的心竟会莫明其妙地疼。
晚，酉时，西厢练剑房内，当傻蛋刚将入门剑法使完三招，便瞥见师父“腾”地一声从他经常坐的藤椅上站了起来，只见他浑身颤抖，飘逸的胡子此刻也翘了起来，脸因激动竟然走了形，他一个箭步，蹿了过来，一把夺过傻蛋手中的剑，“啪”得一声响，将长剑折成了碎片，只对傻蛋大声说了一个字：“滚！”傻蛋如遇大赦，一溜烟似的逃出了练剑房。耳边依稀传来师父的惨笑：“苍天哪！他怎么会这个样子？我该怎么办？十五年啦！”
傻蛋借着那一溜烟一下子跑到后山的枫叶林，不住地回头，确信师父没有追过来这才住脚。傻蛋这样做不是没有理由的，因为有好几次在练剑房有师娘拦着，师父没法打傻蛋，但他越想越气，后来竟然一直追到后山现在的枫叶林里，将傻蛋痛扁一顿，直打得傻蛋不成人形才作罢。第二天只好骗师娘说自己练剑不小心掉到了山沟里。
二
今天的枫叶林格外美丽，红红的枫叶似乎将整座山都染红了。傻蛋长长得舒了口气，对着一直不怀好意盯着傻蛋看的一只大松鼠说道：“江湖在哪里？江湖是不是就不用练剑了？”大松鼠无奈地看了看傻蛋，摇着头走开了。傻蛋拾起一枝树枝，又练起了起手式雨横风狂。
“小伙子，练剑不是这么练地——！”
“谁？”傻蛋吓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这后山向来是除了傻蛋，就是野兽了，今天居然在傻蛋沉思的时候又发出来人声，怎能不令傻蛋吃惊？
回身四望，并未见人，难道真的有鬼？两腿战战，几欲跌倒。
“不要找了，我在这里！”声音从树上传了下来。
傻蛋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猴子一样的老头挂地枝头上。
他的胡子象雪一样白，有三尺多长，倒悬在颌下。
“你在那里干什么？”傻蛋奇道。
“喂松鼠呀！”
这老头真傻，没事喂什么松鼠！傻蛋想道。一定是他师父也逼他练剑了，他没事干才来喂松鼠的。
傻老头似一片枫叶一样，轻轻地飘下来，站在傻蛋的面前。
眼见一晃，那老头竟劈手夺下了傻蛋手中的树枝。
老者将手中树枝在空中挥动了一下，伸到了傻蛋的脸前。
一、二、三………七！啊，七片，树枝上竟串着七片树叶子！
傻蛋真是傻眼了，这一手功夫可是比师父高明多了。
枝硬叶柔，树叶子又是从树上飘荡下来的，能在一瞬间刺中七片树叶子，这功夫可是俊得很哪，要是自己学会了，是不是再也不用被师父打了？
想着想着，傻蛋的哈喇子就流出来了。
这时候就是再傻的傻蛋也该知道怎么办了。
傻蛋扑通一声跪在了老头的面前。
“怎么，小伙子？想让老夫教你？”老者笑嘻嘻地问道。
傻蛋使劲地点了点头，并且上前抓住了老者的衣袖。
“呵呵，教你？教你反而是害了你，江湖是非多，你会得越多，江湖就离你越近，其实我倒挺羡慕你的！傻蛋！”
“咦！你怎么知道我叫傻蛋？”傻蛋一脸不解。
“哈哈，我不仅知道你叫傻蛋，我还知道你师父叫武维天，对不对？”
“吹牛皮吹破了吧？老头，我师父不叫武维天，我师父叫文强！”傻蛋笑道。
“自从他十五年前携家带口搬到这里后，就改了名字了，呵呵，想远离江湖，难呀！”
傻蛋听得入坠云雾，怀疑这老头是个疯子。
但是疯子的武功高，这才是傻蛋最需要的。
“你真的不怕入江湖？”老头眯起了双眼。
江湖，确是傻蛋向往的，但眼下最紧要的是学会武功，不能再挨师父打了。
傻蛋抓紧了他的衣袖。
“好吧，明天子时准时在这里等我！”
“子时是什么时候？”傻蛋问道。
老者一个趔趄，翻了翻白眼道：“你难道真的是傻蛋？”
长叹了一声，老者飞一样地飘走了。
三
整个第二天，傻蛋一直都沉浸在傻老头的那一招刺中七片叶子的招法中。
连大师兄教大家熟悉昨天师父新教的剑法时，傻蛋也没从沉思中醒来。
大家没有理傻蛋，大师兄也懒得督促傻蛋，反正入门三式傻蛋还没学会，更不用提新教的招式了。
只是听见休息间隙二师兄笑道：“傻蛋不会昨天真的被师父打傻了吧？”引来师兄弟们一阵讥笑。
“玉儿，进来！”是师父威严的声音，而玉儿是师姐的名字。
听见师父叫玉儿，师兄弟们都悄悄地围到了师父的窗前。
看见师姐被叫了去，傻蛋也跟随着围了过去。
师父的声音从窗缝里传了出来：“玉儿，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么久了，傻蛋的剑法毫无进展！我让你专门陪他练剑，你怎么天天和齐枫呆在一起！”
师姐争辩道：“谁让他是傻蛋呢？他是傻瓜嘛！我有什么办法！”
“住口！”只觉得整个窗户都在震动：“我不准你说他傻！他不傻，他怎么可能傻？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一个温柔的话音传了出来，那是师娘的声音：“强哥，这也不能全怪玉儿，只怪十五年前那一场变故，这么多年了，咱们也算尽了力，难道真的天意如此？”
“天意？”师父惨笑道：“我从来不信什么天意！十五年前我不信，现在我依然不信！”声音中充满了悲愤。
“玉儿，不管怎么说，你以后要天天陪傻蛋练剑，必须先教会他入门剑法。”师娘道。
师姐不情愿的答应了一声，出来师父门后就狠狠地拧了拧傻蛋的耳朵，把怨气全撒在傻蛋的耳朵上，搞的傻蛋的耳朵如同火烧一般，好半天什么也听不见。她恶狠狠地说：“傻蛋，你最好快点学会入门剑法，否则，师姐饶不了你！”便转身找大师兄了。
午饭时傻蛋抽了个空问二师兄：“二师兄，子时是什么时候？”
二师兄眼珠转了几转道：“你个傻蛋问这个何干？子时呀，现在就是子时了呀！”
傻蛋一溜烟地冲向了山后。
大师兄惊讶地看着傻蛋的身影道：“练剑不咋地，跑地倒是比兔子还快！”
四
后山没有那老头。
直到第三天早上，当傻蛋依然逼着那只松鼠质问那老头的下落时，那只松鼠忽然蹿上跳下很是兴奋，傻蛋知道那老头来了。
那老头瞪着傻蛋道：“你难道真是傻蛋？居然在这里等了三天，笨是笨了点，不过这份恒心倒是尚可，这难道真是天意？”
傻蛋不解。
那老头叹了口气道：“天下武功皆可破，唯快不破，我其实也没什么可教你的，你以后每天就来这里练习刺树叶吧，别再练什么你师父的破剑法了，当你能在瞬间刺中三片树叶子的时候，………嘘，有人来了，我闪！”转瞬即逝。
这死老头，搞什么鬼？真得不想教我？傻蛋想到。
半柱香之后，一阵阵呼喊声从山下渐渐传了上来，侧耳细听，都是在喊傻蛋：“傻蛋，你在哪里？”傻蛋这才想起来这里已经三天了，定是师父们找不到他才着急上山来的。傻蛋急忙向山下奔去。
上山的人群中当先者银须飘飘、中气充沛，正是师父，这下惨了，一顿毒打是免不了了，傻蛋浑身上下三万六千根汗毛根根竖起，已做好了挨打的思想准备。谁知师父一把将傻蛋拉起怀里，老泪纵横泣道：“傻蛋，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是不是师父逼你练功太紧了，你要不想练就暂时不练了，千万别跑丢了，否则，傻蛋怎么对得起………，算了，为师怎么跟你说这些，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从这次以后，没人再逼傻蛋练剑了，傻蛋也倒难得清闲，每日上山刺飘落的树叶子，再也不练那劳什子记不住招式的剑法。
只是师父整日埋头喝酒，闷闷不乐。
秋深叶落，红色的枫叶更是越飘越多，傻蛋也刺得不亦乐乎。初时枫叶飘飘荡荡，漫无方向，力道不是使偏了，就是使浅了，总也刺不中，渐渐地，终于在树叶快飘落光之时，能够刺中一片树叶子了，但绝不是在一瞬间。
树叶终于落光了，树上不再飘落叶子了，傻蛋就刺秋风卷起的落叶，终于连秋风也没有了，冬天来了，山上飘起了大雪，傻蛋就刺那六瓣的雪花玩，整整刺了一个冬天。
五
春暖花开之日，师父又把傻蛋叫到了师兄弟面前，说：“傻蛋，你又长了一岁啦，为师考虑过了，虽然你不喜练剑，但从今天起，你还是必须重新练剑法，为师的用心，日后你会明白的，今天再考考你的入门剑法！”
虽然许久未练师门剑法，但那入门三式的招式是烂熟于心的。
傻蛋还未起式，师兄弟们的轻声耻笑已传入傻蛋的耳朵，傻蛋不以为然，因为傻蛋已经习惯了。
堪堪三招使完，场面一时寂静，却没有了往日的哄笑声。回头望去，只见师兄弟们一个个张大了嘴巴，好象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一样，而师父的胡须依然抖动着，双手也在颤动着，只是不同往日的是，他的眼角竟然浸着泪水。师父冲了过来，一把搂着傻蛋，声音颤动着道：“小傻蛋，你终于开窍了，苍天有眼哪，入门三式使得太好了，犹如行云流水，已经赶上为师了！为师太高兴了！”
傻蛋终于明白，这全赖这半年的刺树叶之功。
由于傻蛋学会了入门剑法，这件事引起了强烈轰动。师父在大喜之下竟然允许傻蛋们下山至阳城游玩三日，并采购些日用品来，这已经是破了大例了，因为自记事起师父就从未允许过傻蛋们下山。
虽然破了例，但师父还是对为首的大师兄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们不要贪玩，尽快赶回来。
傻蛋们一行五人如同飞出笼子的小鸟一般，驰马急行，沿途的行人、村庄莫不引起大家们的兴趣。不消半日，便到了阳城。
六
阳城真大，人真多，傻蛋们纷纷感慨，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都不够使了。青年男女，白发老人，抱着孩子的妇人，到外是人山人海。
突然，街上一阵大乱，人们如遇洪水猛兽一般四散奔逃，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奔了过来。
“宝儿，我的宝儿，你在哪里？”一位丢失了孩子的妇女在大声哭喊，目光四处搜寻着挤散了的孩子。
“妈妈，妈妈……”孩子的哭喊声传了出来，他赫然躺在路中央。母亲看见了自己的孩子，发疯似地朝孩子跟前挤，然而溃退的人群阻止了她的努力，她眼睁睁地看着奔驰的马蹄踏了过来。
就在这千均一发之际，只见两条人影飞奔了过去。傻蛋一个地打滚，将孩子从马蹄下面抢了出来，而另一个粉红的影子，却是师姐，只见她一个箭步冲到马前，一把扯住了马缰，那马收势不住，人立而起，马上乘者几乎要摔下来，幸骑者骑术亦不差，一个空翻，落在了地上。
傻蛋交孩子交还给那妇人，师姐冲了过来，柔声问道：“傻蛋，你摔着了没有？你真是好样的！”轻柔地替傻蛋揩了揩脸，师姐的手是那样柔软，傻蛋竟忘记了疼痛。
那骑者身着劲装，定神后大怒骂道：“是哪个王八蛋敢挡郑大爷的道？活得不耐烦了吗？”
齐师兄想一把拉开师姐，师姐却道：“你们差点伤了人，还如此咄咄逼人？没有王法了吗？”
姓郑的道：“王法？老子郑天霸就是王法！咦！像，真像，你太像一个人了，我找了他十五年了，找得好辛苦呀，你是不是姓武？”
师姐倔道：“是又怎么样？”
郑天霸哈哈笑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来人，把她给我拿下！我就不信找不到武维天！”
郑天霸身后的人纷纷跳下马来，抽出腰刀，将傻蛋们围在当中。傻蛋从未和别人过过招，心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握长剑的手心里也沁出了冷汗。师姐见状柔声道：“傻蛋，别怕，就当平时在家里练剑。”傻蛋得师姐安慰，心下稍安。
只闻刀剑相交，数十招过后，傻蛋们渐落下风，那些人的刀法十分凌厉，再加上江湖经验丰富，不久，二师兄等二人就被制住，仅余大师兄、师姐还有傻蛋勉力支持。大师兄见状发一声喊，使出了他的绝招横扫千军，那是师父只传给他一个人的，其余人等还未到哪个境界。围攻他的敌人竟被逼退，齐师兄后撤一步，一转身，竟跳走了，紧跟着有人追了过去。大师兄真是厉害，他一定是去搬救兵了，傻蛋想到。
这时傻蛋却听到师姐幽怨地叹了一声，师姐的剑法却渐乱，她竟不顾眼前敌人，转身一剑却刺向攻击他的人。师姐叫道：“傻蛋，你也逃走吧！”只听“哧”地一声，师姐的左肩却被敌人砍了一刀，师姐娇喘连连，脚步踉跄，几欲跌倒。
见师姐受伤，傻蛋心下大急，眼看着对手翻飞的刀光，却不知如何应对。一柄刀堪堪砍了过来，恍然间，傻蛋见对手的手腕就好似一片叶子，不假思索，提剑刺了过去，只听“呀”、“当啷”两声响，一柄刀跌落在地上，刀的主人捂着鲜血汨汨的右腕，不可思议地盯着傻蛋，右腕的筋被刺断，此生恐难再握刀。
敌人见状丢下师兄们围了过来，三柄刀密不透风地砍了过来，漫天的雪花也见过，这几柄刀实在算不得什么，傻蛋依样使为，如刺落叶，那些人丢了兵刃，负痛退开。
郑天霸原以为这几个人手到擒来，却不料纷纷败在一个傻里傻气的孩子手里，舞着长刀砍了过来，那刀舞得水泼不进，严谨之极，刀光闪闪，竟将自己的手腕、首脑全护住了。傻蛋一时倒也不知该刺向哪里。
师姐见状一声娇斥，将手中长剑掷向了郑天霸，“当啷”一声，长剑被磕飞，郑天霸刀势一缓，傻蛋便瞧见了他的手腕，抬手一剑刺了过来，虽然他见机得快，急忙撤刀，长剑没有刺中他手筋，却依然刺穿了他的手掌。傻蛋一击成功，竟忘记防守，郑天霸顺势一脚踢翻了傻蛋，呆呆道：“好小子，想不到高手在这里，咱们后会有期！”说罢，引残兵而去。
师姐一瘸一拐地走到傻蛋面前，道：“傻蛋，真想不到居然是你救了我们！你真勇敢！不像有些人临阵脱逃！哼，胆小鬼！”
傻蛋知道她说的是大师兄，于是道：“说不定是大师兄去搬救兵去了呢!”
师姐显得有些心烦意乱，道：“傻蛋，我们别提他了好不好，我们还是赶紧回家吧。”
傻蛋知道她的心情，大师兄在她心目中的形象轰然倒地了。
七
一行八人狼狈地回到山上，却并未见大师兄。
第二日，大师兄回来了，浑身是伤，神形憔悴。
他说他费了一整天的功夫才把追他的人杀掉。
但明显地师姐疏远了他。
自从这事后，师父甚为紧张，令师兄们加强了戒备，以防万一。
半月后，一群人冲上了山，为首者正是郑天霸，他的手上缠着白布，显是剑伤未好。
既然敢来，当有仗势。
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郑天霸哈哈笑道：“武维天，你以为你能躲在这深山里十五年，我就找不到你了吗？”
师父冷笑道：“哼，郑天霸，十五年过去了，你的狗鼻子依然是那么灵！来吧，我早等着这一天呢！”
郑天霸道：“十五年前你侥幸做了漏网之鱼，救走了赵氏孤儿，今天恐怕没那么容易了吧？”
师父看了傻蛋一眼，哼道：“郑天霸，少废话，接招吧！”
郑天霸忽然大喝一声：“还不动手！”
他手下人并未动手，却听得师父一声闷哼，跌倒在地，师娘忙将他搂在怀中。
师父的后背上插着一柄匕首，齐师兄表情异常，正要溜走。
“姓齐的，你这个畜生！你不是人！”师姐大吼着一剑刺了过去。
齐师兄边闪躲边道：“我，我也是被逼的，他们打得我好惨……”
齐师兄躲到了郑天霸的身后，郑天霸哈哈一笑道：“武维天，你教的好徒弟，这种人不要也罢！”话音未落，翻手一刀，刺入了齐师兄的胸膛，齐师兄不防有此，喉间咕咕咕几声，终于倒地而亡。
师父那一刀刺得极深，鲜血沽沽直冒，师父却顾不得止血，喘息着对傻蛋和师姐道：“孩子，你们快往后山逃，这儿有我和你师娘们顶着，有多远逃多远！”
傻蛋摇着头哭着道：“师父，我不走，我要保护你！”
郑天霸哈哈笑道：“谁也走不了！小孩子的剑法的确不错，可惜今天我请来了江湖人称雷电剑的张雄张大侠来助阵，只怕你们谁也不是对手！”
“雷电剑算个屁，听说过一剑七花雷老五吗？”一阵大喝从林中飘出，却并未见人影。
“是他，居然是他，早以为他死了，想不到他居然来了！”师父涣散的眼神充满了惊喜。
只见一条灰色人影如箭一般泻来，傻蛋定睛一看，那人居然留着三尺多长雪白的胡子，破衣烂衫，居然是山后那傻老头。
那老头扫视了一眼，看到师父躺在地上，气得哇哇大叫：“又晚了，十五年前因为贪杯误了大事，今日在后山多眯了一会作儿，想不到又晚了，我真浑哪！武兄弟是谁伤了你？大哥我宰了他！”
师父微笑道：“雷大侠，你来了我就放心了，一切都交给你了，照顾好他们！”说罢，头一歪，溘然长逝。
雷老五把双手握得咯吱咯吱响，冷冷道：“你们是自行了断，还是让我动手！”
郑天霸一听到雷老五的名字，就浑身哆嗦，原来雷老五是十五年前名满江湖的大侠，一手剑法使得出神入化，世罕敌手，人称一剑七花，都以为他十五年前就死了，想不到这老不死的也躲在这儿。但今日事不能善了，硬着头皮也得上。于是大着胆子道：“雷老五！别人怕你，我们可不怕你，你已经老了，江山代有才人传，我们这位雷电剑张雄张大侠名满江湖，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剑。你个老东西算什么？”
张雄无端被送了一顶高帽子，加上郑天霸承诺的五千两银票，不出头也不行，拔出剑来道：“领教雷大侠的剑法！”
雷老五哼道：“是么？我已多年不用剑了，就用这枝松枝来教训一下你们吧！”撇下一枝松枝，指向张雄。
张雄心下大怒，一招青蛇吐信，疾刺而至，真是快若闪电，隐隐竟有风雷之声。雷老五身形一转，一枝压住剑背，顺势而起，直取张雄双目，张雄回剑急救。二人你来我往了数十间，未分胜负。
郑天霸见势不妙，缩身欲走，却见傻蛋和师姐挥剑挡住了他。
傻蛋叫道：“师姐，让我先废了他的双手，你再报仇不迟！”
雷老五大喝一声：“我以为你有多大能耐呢，不过如此，尝尝我的一剑七花！”
松枝连点。
张雄忽站住不动，郑天霸怱忙中望去，只见张雄双眼鲜血直流，喉间正插着那枝松枝，居然死得太快了，竟然连痛也未叫出来。
郑天霸心下大惊，刀法更乱，傻蛋看准机会，疾刺而出，将他的两只手筋挑断，郑天霸痛得滚作一团。师姐上前恨恨地一剑刺去，正贯胸而出，登时了账。
郑天霸随从见状，惊呆了，半晌方醒欲逃。
雷老五叫道：“傻蛋，一个都不能逃！”
傻蛋应了一声，和师兄们将随从们围起来，全部格杀。
回首看，师娘也倒在了血泊之中，她因悲伤过度，竟追随师父而去了，师姐和傻蛋大恸，几欲昏死过去。
葬了师父和师娘，雷老五悠悠地给他们讲了一个故事：
十五年前，大将军赵飞遭政敌构陷谋逆，罪当满门抄斩。
大将军麾下众将不服，意欲围城清君侧，被赵飞制止。赵飞不愿落下把柄，是以束手待毙。
偏将武维天不忍忠良无后，在抄家前将赵飞之子救出，却遇郑天霸堵截，突围之时，赵飞之子挨了一掌。
待大侠雷老五闻讯从福建赶去之时，赵飞全家被斩。
无奈之下，探得武维天避居此山，方才隐居山后，暗中保护。
武维天缓缓道：“傻蛋，听明白了吗？这就是江湖！恩怨情仇，快意杀戮。有什么好？此事已了，这江湖实在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我要远遁山林，不理俗事，相望于江湖。”转身飘然而去
傻蛋和师姐相顾良久，师姐道：“傻蛋，你打算去哪里？”
傻蛋道：“师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师姐笑道：“打算做我的跟屁虫吗？”
傻蛋道：“是的，做一辈子的跟屁虫。”
师姐道：“好吧，我收下你了，跟屁虫!”一根嫩葱般的手指又戳到了傻蛋的额头上。
一时春光旖旎，可恨的江湖似乎也有了几分可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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