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奇遇

有些事，你朝思暮想也难圆其梦，但有些事就像天上掉馅儿一样，冷不丁儿的就砸到你的头上，让你惊喜癫狂。“天上掉馅儿饼”是形容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其实，这样的事是经常有的，就看你认不认得这个“馅儿饼”了。比如；以前报纸上曾经报道过一则消息，海南有一个渔民捕捞到一只硕大的鹦鹉螺，这种漂亮美丽的海螺本来就非常稀有，其价值也非常之高，生物界已经将它列为绝迹的品种了。可这位老兄硬是一位睁眼瞎，无知的他竟然将这个稀世珍宝生生给吃掉了，报纸上惊呼该男子一口吃掉了一千万。我得到的这幅画，虽然远没有这么大的价值，但也足够让我兴奋了好久、好久。

1989年春节前的一天中午，我下班回家，在我家住的单元门口看到了一幅被随意丢弃的画轴，蓬头垢面的卧在单元门口台阶的旁边。出於美术爱好的本能，便将它捡了起来，展开一看，让我吃惊不小，原来是著名画家陈忠志先生的一幅杰作。我的手顿时有些发抖了，连忙将它倦了起来，回家了。

这幅画显然是保存不好，左侧已经有潮湿导致的洇云，天杆也被刚刚撕开不久，好在画面还完整无损，只是在它流落期间沾染了少许泥垢。这是陈忠志先生出于1960年的作品，画面揿有“西安美专”的印章和本人的名章。画面提款和画轴背面的标条表明该画的名字为《关怀》。画芯长171厘米，宽62厘米。整个画轴长254厘米，宽72厘米。画面是毛主[xi]和两个农家养羊的女孩（如图）。人物刻画熟练老到，线条细腻，人物形象栩栩如生，表情自然、准确、亲切。更加令人称赞的是它的色彩，虽然这幅画历经四十八年，遭到抛弃、流落垃圾台的厄运，但依然是那么鲜艳光彩，这就充分说明这是画家精心创作的一幅力作。创作这幅画的时候，这位后来叱咤画坛的著名画家才二十四五岁，艺术造诣已经达到很高的境界。在这一时期，他还创作了《黄河之鹰》、《送跃进粮》、《评五好社员》等诸多享誉画坛的精湛作品，在中国美术界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二探源

这么精美的一幅名家作品，这么会流落到如此境地，引起了我的好奇。《关怀》是如何走出陈先生之手？其中又有什么故事？从《关怀》的诞生到现在二十八年，它又经历过什么历程？它怎么会漂流到一个机电企业的家属院的？它又怎么会蓬头垢面的流落到我家单元的门口？诸多的疑问让我萌发了探源的想法。

记忆让我回到了上个世纪的七十年代初期，我有幸在我的一个朋友d先生家里见到过陈忠志先生。那时的陈先生还是一位三十五、六岁的中年人，性格内向，不善言谈。当时他正在为d先生的爱人画像，铅笔在他的手中就像一部照相机一样，很快就画好了，画出的那幅头像，简直就像真的一样，栩栩如生、炯炯有神，让我惊叹不已！后来听说d先生的妹妹嫁给了陈先生。难道d先生是首先得到这幅画的人？十有八九是这样的，我肯定的得出了这个结论。因为d先生也曾在这个家属院里住过。

如果我得出的结论是对的，那么新的疑问又出来了；d先生早在我捡到这幅画的前好多年就离开了这个院子，怎么会在多年之后才在院落里出现呢？难道d先生在离开这个家属院以前，他就把这幅画转赠了别人？如果是这样，那么这个人又是谁呢？是不是其中还有什么故事呢？这一条线索嘎然而止，让我百思而不得其所以然。

三缘故

探源线索暗淡了，也失去了探源方向，索性就放一放吧！也许那一天会“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呢！果然，就在过后的第九年，也就是1998年，在一次朋友的聚会上，终于在老h的嘴里得到了这幅作品的来龙去脉。

原来，这位老h兄和d先生也是很要好的朋友，也曾在这个大院儿里住过。大概在1973年，有一次他回老家宜兴，淘到了一套清代后期制作的宜兴茶壶，据说那时候满清政府腐败没落，国力衰落，外国列强大肆入侵，大肆掠夺，搞的民间怨声载道，手工业受到了严重影响，宜兴泥壶因此也一举不振，举步维艰。这个时期流传下来的宜兴壶精品很少，所以他搞到的这一套宜兴壶很有一些价值，也感到非常高兴。有一次d先生到h先生宅上喝茶、聊天，发现了这套宜兴壶，就提出想要买。h先生坚决不肯，奈何d先生对宜兴壶喜爱有加、情有独钟，扬言得不到手决不罢休。后来他提出用陈忠志的《关怀》轴画与h先生交换。h先生生性面薄，出於多年老朋友的关系和脸面，也只好忍痛割爱了。所以这幅画从此就到了h先生的手里。

此时我又感到奇怪了，h先生虽然并不擅长中国画，但他的油画、水粉画的水平却是在业余美术界里是很有一些影响的。难道他会把这幅千金难求的作品扔掉？不可能！太离谱了！或许h老兄真的又将此画转送了他人？那么，这个人又是谁呢？在我的再三追问下，他才不好意思的说：画的确是他扔掉的。原来，他家那时候住在一楼，较为潮湿，加之保管不善，画轴受潮发霉，起了洇云。认为已经没有保存的价值了，所以在那一年春节前打扫卫生，将画扔进了垃圾台。后来他又告诉我；其实，扔掉那幅画还有另一个原因。如果说前一个原因是对艺术品缺乏更深一层的认识，那么他的第二个原因就更让人啼笑皆非了。他居然会因为在“文化大革命”中受到冲击，被关进“牛棚”，受到了很大的侮辱和灾难，而迁怒于毛泽东，所以才因为“不喜欢”而将《关怀》扔到了垃圾台。我被他的话语弄得无话可说了，只好摇了摇头，又微微笑了笑作为回答。不过，我向他严正声明：这张画已经实实在在的归属于我了。

今年的七月九号，陈忠志先生逝世了，享年73岁，作为一位成绩卓著的绘画艺术家，西安美术学院的教授，研究生导师，走的实在是有点儿早了。当我在陕西省美术家协会网站上看到这一消息的时候，的确让我难过了。我能在不经意中得到陈忠志先生的这幅画，也许是因为几十年前我与陈忠志先生有过一面之缘吧！这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那种“缘份”吧！也正是这个“画缘”，我才在这里写这篇文章，将《关怀》这幅画的传奇故事讲出来，以告慰陈忠志先生的在天之灵。告诉他：您的艺术成果是不会逝去的，凡是伟大的、精湛的艺术作品，也就不会消亡的，必将流芳百世。

仅以此文，以了对陈忠志先生的追念之情。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