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寡妇上坟”这是一首极其悲哀的乡土民歌小调，它通篇都表现寡妇女性的悲惨苦情。我记得小时候，夏天夜晚在村口纳凉时，女民歌手们一唱起长段的“小寡妇上坟”来，那些优柔寡断的女听众总是悲悲切切的淌眼泪，特别是那些有同样命运的寡妇娘们，更是泣不成声，有时还会不好意思地跑到草垛边去一个人独自倾吐辛酸的泪水。

我搜集民歌时，在白马湖边收到了较为完整的“小寡妇上坟”唱词，这也可以说是长段体的叙事民歌。段式调度的是南闸民歌的传统调式“十二月”。按照民间传统上坟祭祀只是清明季节，而小寡妇却是每个月都要到亡夫的坟上去烧钱化纸，可见她对死鬼丈夫的怀念是深切的，感情情深意笃，更有一种传统三纲五常式的痴情。歌头有个牵带下文的引子，内容是小寡妇对与丈夫在世时的亲情回顾，有男耕女织，有共在桑园采桑，有床上的亲亲我我、甜言蜜语，还有中秋团圆赏月，为后来的哭坟奠定了情感的基础。说明小寡妇与亡夫亲密的情感并不是无源之水。

哭坟的场面是悲壮的，那小小的沙丘就是小寡妇宣泄情感的场景和道具。旧时代，男人都是女人的依靠，俗话说男人是女人的天，加之一女不嫁二夫，生是郎家人，死是郎家鬼。还有更为悲哀的是望门寡，也就是还没有和男人过一天日子，没有享受过男人怀抱的温暖，男人就离开了她，她还要为了他守一辈子贞节。这样的寡妇能不伤心吗？所以哭着数长道短，“小寡妇上坟哭青天，人世间的活罪受到哪一年，但愿郎君早日带我去，无牵无挂归西去团圆。”显得生活的无赖，显得悲苍地绝望。

记得十年前我收到这首歌，就在白马湖边一个有名的寡妇庄。当时唱民歌的是一位年逾七旬的老寡妇，她唯一的儿子还是从未见过父亲面的遗腹子。如果不是我和我的文友亲情疏导，她老人家根本不愿意开口。是啊，谁会愿意提起那久已尘封而又酸涩的回忆。她说她已经准备把它带到天国与老冤家会面了。

说起这个寡妇庄，未免也就点荒唐的神奇。上百年来，历经四五代，庄上就没有中断过这悲惨的故事。要说在旧时代不奇怪，因为在苦难的体力劳动中死去的男子汉不计其数，这样一个偏僻的渔村，自然也逃脱不了这种不幸，渔民生活能力本身就特别差，儿女多的牵累，湖面上的风风雨雨，小船儿能经得起大风大浪的颠簸吗？夏天特大暴风暴雨防不胜防，船翻人亡是常有的事。这也是旧时代渔民的悲哀。为了养家糊口。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那狂浪可不顾及你是年轻还的年老，吞噬掉多少青年壮年的生命，也就很自然地形成了寡妇庄，就像那《寡妇村》电影中描述的。我所知道的那个寡妇庄上几十户人家，死了人连几个抬棺材的男人都凑不齐，有的妇女年纪轻轻就为死去的丈夫戴起了白孝巾。

还有一点不可思议的，到改革开放以后，渔民的生活有了较大的改变，渔民捕鱼的险情已基本排除，偏偏这个庄子仍然祸事不断，好多男子汉还是不能和老伴白头偕老，往往都是身强力壮的人就会不经意地得了绝症。丢下全家老小走上不归路。连一些外乡姑娘听之都毛骨悚然，不愿意嫁过来。好多人都听信了迷信，说这里风水不好，是天生的祸乱地。

针对这一诡秘现象，有好多知名学者跑来调查解秘，都查不出切实的所以然。天命学的卜师认为是风水压到龙子吉地，需要认真地摆布，物理学家认为附近可能有一种伤害男人肌体的磁场，地质学家认为可能地下有一种特殊的伤害男人的气体。通过地表现象传输到地面。还有市县卫生防疫保健部门的智者专门跑来进行调查研究，从保健学角度来进行解秘，他们也说出他们的道理，说早年白马湖是不顾及水污染治理的，湖上一些死猫死狗死鱼的尸体通过西南风吹到这极其偏僻的寡妇庄边口来，寡妇庄的内沟又是死水塘，庄上人不打井，更不谈饮用自来水了。但也奇怪，难道就是男人抵抗力低，为什么女人就不受到伤害呢？

乡土民歌民谣本来就是那个地方生态的化身，是啊，我所收集到的好多首南闸民歌都有这个共同的特点。就连这小小的寡妇庄都有其特殊的乡土文化折射。最近几年我这区政协委员的民歌人倒把这民歌反映的特殊现象向有关部门提交了提案，建议他们关心这一特小部分的人群健康。说来也巧，正逢南水北调开发工程，国家补尝一大部分，民政帮扶一部分，集体投入一部分，投资商抛光一点，他们自己又掏一部分腰包，这个寡妇庄被进行全新的居住调整，建成了很具规模的民俗文化村。小别墅小汽车小水榭小游艇小公园五小具全，秀丽的生态田园风光迎来了众多的旅游观光者，好多年来男子汉都太平无事，风水紫气东升，人丁兴旺，那小寡妇上坟的现象也就一去不复返了。

我也知道“小寡妇上坟”这首乡土民歌太不光彩了，但我还是原原本本记下了它，算是家乡一篇祖辈遭罪受苦的见证史料吧，让人们记住这小康生活悲惨的源头。要珍惜、要建设、要发展……。

本文已被编辑[王先林]于2008-8-26 12:30:39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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