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早晨醒来，看着睡在身边的他，觉得异常的幸福和温暖。每个周末的早晨是我和他最惬意的时候，他还没有醒我便起身去给他准备牛奶。我和他一直没有结婚，因为妈妈的原因，他有工作工资也不低，但是她依旧觉得他太年轻，即使工资不低要存到钱买房子还是太晚，她不想我用青春去等。只是我们背着妈妈已经同居了一段时间，只希望能慢慢计划将来，让妈妈能接受他。

刚调好牛奶，他就起床了抱着我说了些情话，我就把他推进浴室说：“该刮胡子冲冲凉啦。”

“好啊，你就在外面把我的早餐弄好，不好的话我会打你屁股的。”我听了笑着关上门，然后在饭厅给他弄三明治，妈妈的一个电话突然打过来，每次这个时候她的电话总会让我紧张。我忐忑地接了电话，听到她说：“小曼，你怎么昨晚没回家啊？”

“哦，哦，我……我昨天加班，就在我的房子睡了。”

“这样啊，今天有个人要请我们吃饭，电视台的，十一点钟到家我们一起过去。”

“妈，我不想去。”我听到她这么说便猜到又是一场相亲，我和他好不容易有个周末，我不想浪费掉我们的时间。

“必须去，你现在是不是和陆景在一起？妈妈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在那样的人身上浪费时间了，你怎么就是不听？……”

“好好，妈，我去我去，我按时到就是。”我听到她又开始唠叨了，知道接着又是一堆关于他的坏话不想再听下去，急忙打断了她的话。

刚挂了电话，他就从浴室出来了，他看到我就说：“今天我们去哪儿玩啊？”

“哪儿去不了了。”我放下了手机，“妈妈让我过去吃午饭。”

“我也去吧。”他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说。

“不用了，是别人请客。”我心情不好地说，“老公，对不起。”

“没关系，晚上回来陪我，好吗？”他笑了笑过来搂着我说，我点了点头吻了他。

和妈妈到了餐馆，没想到请客的人竟然是我去年在电视台实习的导演栾枫，也是妈妈的学生。我开始以为是自己想错了，真的只是学生请老师的一顿单纯的午餐，可是妈妈刚坐下没说几句话就找了借口走了，留下我尴尬地和他面对面，我终于意识到这次真的是别有目的。

“吃点什么？”他还是和以前一样颇有风度地笑着问我。

“哦，随便点些就是了。”我礼节地笑了笑，总是企图掩饰心里的尴尬。

“记得你好像比较喜欢吃这里的牛肉。”他翻着菜谱似无意的说，我听了心里有点愣。

“你还记着呢。”我有些吃惊，故意毫不在意地笑着说。

“约你几次，都被你推脱了，于是我也只好把老师也抬出来了。”他开门见山地说，让我有点措手不及，心里咯噔一下，从来没见过他如此直白。我正在踌躇该怎么回答，他有点狡黠地笑笑：“你脸红的样子还真可爱。”

“哪……哪有……”我小声嘀咕着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

“最近一年过得怎么样？”他也没有再就着刚才的话题说下去，让我心里不禁松了口气。

“还好，工作还算顺利。”我笑着回答，“栾导呢？”

“嗯，还好。”他笑着开玩笑说，“你一年到头都没出来见我，现在想起关心我了？”

“栾导说到哪儿去了，只是想到你很忙。”我找借口说，样子有点窘。

“你也学会说谎了。”他还是狡黠地看着我说，“其实，是想拒绝我，对吗？”我闪躲地不敢看他，什么也没说。

“小曼，我喜欢你。”他打破了我们半晌的沉默说到。虽然心里早就知道他的感觉，但是仍然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

“对不起。”我看着手里的杯子说，声音有点小，但是我知道他能听清楚，“我有男朋友了。”

二

下午的时候栾枫坚持要送我回家，我拗不过他，便坐上了他的车，没有回妈妈的家，而是到我和陆景的小家。

“就是这儿了，谢谢你。”车停到楼下了，我放了安全带，朝他笑了笑说。

“不用谢。”他说。我看不出他的喜怒，嘴角挂着是一贯的微笑。我开了车门准备下车，他却叫住了我：“小曼……”

“栾导，有什么事吗？”我回过头看他说。

“他对你好吗？”他看着我说，眼里有着一丝期待。

“嗯，对我很好。”我微笑着回答，每次说起他，我心里总有着掩饰不住的幸福。

“嗯，祝你幸福。”他有着一丝转瞬即逝的落寞，便又微笑着说。

“谢谢。”我回答他，然后下了车。

我很高兴能这么早就回来，进了房子看他在窗子边浇花，便小步跑过去垫起脚蒙着他的眼睛说：“老公，猜猜我是谁？”

“别闹了。”他不耐烦地把我的手掰开，我有些愣，平时他都会打趣地胡乱猜些名字，可是今天他完全没有心情陪我玩闹了。

“今天怎么了？不开心了？好啦，不生气啦，我回来陪你了。”我看着他的眼睛说。

“那辆车是谁的？”他放下喷壶说到。

“栾枫的啊，怎么了？”我丝毫没有瞒他，也从来没有打算瞒他。

“你不是去和妈吃饭吗？怎么会坐他的车回来？”他皱着眉头说。

“我不回家，他，他就说走这边送我。”我被他看得有点发憷，声音也变得小声了。

“妈妈很喜欢他对吗？”他失落地说。

“他……是她的学生……”我支吾地说。

“是因为他有钱，对吗？”他看着我说。

“不，不是的。”我急忙抱着他的腰说，“老公，妈妈也喜欢你。”

“没想到，你也会去见栾枫。”他没有听我说的话，自顾地推开我说。

“我没有……”我很无辜的看着他，今天我真的不知道栾枫也在。

“你都从他车上下来了，你还说没有？车上只有你们俩个吧，你们在车上都干了些什么？”

“你怎么了？我们什么都没做……”

“他追了你那么久，怎么可能不对你做什么？他吻你了吧，是脸还是嘴？”他瞪着眼睛质问我，我被他的眼神吓住了，更让我寒心的是他的话。

“没有！没有！都没有！”我浑身气得发抖地朝他吼到。

“别说了！你就是在玩儿我，你妈妈都说了你早就想跟我分手了，只是说不出口，今天好啊，你和栾枫约会了吧？齐小曼，你比我想的还无耻！”我听了瞬间愣住了，身体在隐隐地发抖，他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而且更让我意外的是妈妈竟然找他说过这些。我想抑制住自己的情绪想对他说我的想法，可是却发现我除了哭泣却发不出一丝声音。他说完就抬步要走，我冲上去抱住他只想抓住他，可是他的手用力的甩开我，把我往后面一推。我倒向了斜后方的花架上，花盆落地一阵破碎的声音，玫瑰的刺划破了我的手臂，而花架的角刺到了我的小腹。

从未有过的疼痛从小腹袭来，我伏在地上说不出一个字，捂着小腹全身想缩成一团。我只是想哭，却不想向他求救，我想他不会管我了，我努力地支撑起上身想坐起来，却感觉到了两腿间有温热的液体往外流，我心里一惊从头到脚只觉得一阵冰凉。

“小曼，小曼，你怎么了？”我听到他扑过来的声音，他从地上抱起我急切的问我，我看到他眼睛惊恐地看着地上。

“疼……”我心里有了一丝安慰，他还是关心我的，我有好多话想对他说，可是开口却只能说出这一个字。

三

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失去知觉的，迷迷糊糊听到两个人的争吵，像是他的声音，我听着听着就清醒了过来。听到的是妈妈和他的声音。

“她怎麽会怀孕？”妈妈说，“你们还没结婚，你就让她跟你做出这种事！”

“阿姨……我们相爱……”

“够了！我不想再听这句话！”

“阿姨……”

“你爱她？你怎么会让她这样流产？你就这样爱她？”

“我……”他支吾得说不出一句话，我知道他跟妈妈解释不清楚，妈妈不会相信他爱我，以前不信，现在更不可能相信。

“妈……”我不想看到他再受到刁难，于是努力地支撑身子想坐起来，对她说：“妈……是我不小心从楼梯上滚下去……”

“你还帮他说话？”妈妈看到我醒了急忙过来扶我，“小曼，你怎么这么糊涂？你怎么可以和他做出这种事？”

“妈……”我看到她苍老了许多，眼角还有泪光，我的心也软了哀求地说：“妈……我是愿意的……我没有糊涂……我只想嫁给他……”我看到妈妈听到我的话时，整个人都僵了，我知道这话对她的打击太大了，但是事到如今我必须说，我想求她同意我和陆景。整个病房这个时候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有死寂。

“妈……”我看到她的脸色几乎苍白，心疼她但是我真的想为自己争取一次幸福，从小到大我都是乖乖女，她帮我安排了一切，我想为自己活一次。我说：“妈，我想和陆景单独说会儿话……”她听了先是一愣，然后面无表情的走了出去，她现在可能真的很生气。

“哥哥……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吗？”我看着他的眼睛，伸出手去拉他的手。

“小曼，对不起……”他眼里噙着泪在床边跪下吻我的手。

“哥哥……以后相信我……我不知道妈妈对你说了什么……可是……请你相信我……”我看着他怔怔地说，眼里流出了泪。

“我爱你……”他紧紧地握着我的手对我说，这一刻我明白了什么是温暖。

出院之后妈妈把我的通讯工具没收了，把我带回了家，我知道她是要我和陆景不再有来往。我也不知道我该做什么，每天不能出家门，上网也被她守在身边，怕我给陆景留言。我感到从未有过的窒息和痛楚，可是没有人会来安慰我，最爱我的人，一个正在给我伤痛一个却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我开始整日整日在房间里度日，把门关上拿着他给我的一件件礼物躺在床上流泪。只有我一个人的世界我才能够勉强感受到他的气息，也不再和妈妈说话，甚至没有太多的意志活下去。可是我不想放弃任何和他重逢的机会，如果我死了就再也不能见他了。

栾枫变得经常来我家，我和他也不说一句话，我不想让他再对我有希望，我的心里只有一个人，他是个优秀的男人，不会缺乏女人的喜欢，但是永远不会有我在其中排队。时间就这么过了半年，我变得沉默寡言，现在连眼泪也少了，把心都哭干了的我连出去透气的机会也没有。星期天，栾枫又来了，我现在心情平复了许多，对他的态度也温和了起来。

“栾枫……”他像以前一样进我的房间，把带来的东西放在我的桌子上，我看着他的背影楞楞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小曼，有什么事吗？”好像第一次听到我说话，愣了一下转过头来脸上的欣喜难以掩饰，但是他仍然不失风度。

“我想出去，好闷……”

“好，我陪你出去走走。”他微笑着没有任何犹豫地带我出去了，我们在楼下的花园走着，初冬的阳光暖暖的，让人觉得很舒服。

“叶子都掉了……”我说，“我原来在家里呆了这么久……”

“你在家呆了半年了。”他给我把围巾围好说，“应该出来好好生活了。”

“可以吗？”我苦笑了。

“现在可以了。”他拿出一封信递到我面前说，“他临走前让我给你的。”我一听急急地打开信，短短一页纸说了好多道歉的话，然而最刺痛我的却是那句：我走了，我不想你再过着囚禁的生活，在中国不会再有我的足迹，小曼，我爱你。

我那一刻像发疯了似的拿着信就向小区外跑，可是当我看到外面的车水马龙时，我才意识到我根本找不到他，我傻傻地站在那里浑身发抖。

“小曼！”栾枫一下子冲到我面前抓着我的手臂想问我什么，可是他看到我满脸泪痕时眼神愣住了。

“他走了……他不要我了……”我哭着说几乎歇斯底里，“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的身体已经完全没有了力气，发抖着往下蹲，他急急地抱住了我，没有让我倒下去，对他的拥抱我没有反抗没有迎合，我的脑海里已经崩溃成一片空白。

四

我让自己忘了陆景，他的离开不是他的错，也不是我的错。我让自己变坚强，于是我出去工作，于是我过自己的生活。结婚，离婚，就职，辞职，出国，回国，旅游，安定。就这样辗转了六年，我的生活只是我的心情，却与理智没有了关系。栾枫很好，对我也很好，明知道我怀过陆景的孩子，却依然娶我，婚后一直都是我无理取闹，他从来都是原谅包容，我的离婚只是觉得自己已经折磨他太久，不愿再做无谓的游戏。

六年，所有的风雨好像都与我无关，开心的时候会想起他的笑，伤心的时候会想起他的皱眉。会去曾经我们住过的房子，只是我没有资格进去了，一直站在楼下，从白天到黑夜，看着灯火熄灭，便再默默的离开。所有我和他去过的地方，只有这里是我停留最久的，我们的幸福、我们的悲伤都在这儿，如果当初我们结婚了，现在也许就像那住在房子里的人，每日过着平凡的温馨生活。

“小曼……”正仰头看着那家的灯火，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我呆呆地回头，只看到路灯下一个身影，让我熟悉而又陌生。我像是雷击了一般，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只是看着他，想确定是梦是真。

“小曼，是你吗？”那个身影试探地往前走了一步，又停了下来，像是不敢再往前。我们就这般对视着，却不向前走，太多的相思让我无法相信眼前的重逢，我想他也是这般吧。

29岁经历人生的第二次婚姻，妈妈没有再插手，她似乎也被我这六年的状态折磨得疲惫。这六年我没有再快乐过，在她面前我连伪装也没有，我找不到任何理由快乐，也找不到任何理由伪装。这次的婚姻没有婚礼，只有我，他还有妈妈的一顿聚餐。

人生的第二次婚姻，我却觉得这是我的第一次婚姻，我将自己的身体完全交予他，暧昧的灯影流动间，我仿佛回到了我和他的第一次偷尝禁果。时间流转，命运的曲线如肢体的纠缠一般难舍难分，我吻着他的唇，眼里流出了泪，原来一起早已经注定，相思成灰我和他也不分你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