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第一年。夜。在村口的树林里。
“明天，我走了！”
“再聚几日！”
“终要走的，就明天吧。”
一阵沉默。
“写信给我？”
“会的！”
“我向往城市的灯火！”
“我买相机照它给你。”
又一阵沉默。
“这月色像你，阿兰……你真美！”
月色真的很美，美的还有月下树上的花香，还有青春的情思、情语、情事、情结。
二
第二年。夜。在村口的树林里。
“这一年多来，我总是想你想你再想你！”
“俺也是！”
“唉……等再挣一些钱，咱俩结婚。”
“噢！”
“我要建豪华的房子，买漂亮的车子……我要让你成为咱村最幸福的女子！”
“在外打工的日子是苦日子，我……心疼你！”
“再苦再累也无妨，我记着你期待的眼神！”
他拥她入怀，吻她的眼睛。
“阿龙，我……谢谢你！”
无垠的夜空极深极美。她在他的怀中，因幸福而温柔，因温柔而不再言语。
三
第三年。夜。在村口的树林里。
“我寄给你的衣服为何不穿？不好？”
“太露，会遭村里人白眼！”
“做一只白鸽吧，张开翅膀去冲击世俗的风云！”
“做白鸽吗？流言是箭！”
“咱农村的丫头都这么古而旧，我希望你跟得上时代的潮流……对了，我给你的歌曲听了吗？喜欢吧？”
“只喜欢两首，《祝你平安》和《你在他乡还好吗》。”
“两首？那可都是大牌歌星的成名曲啊！”
“但我更喜欢乡亲们唱的山歌、小调……”
他笑了，笑容里有几丝嘲弄几丝无奈。然后是沉默，在死寂的沉默中，她听到树林的歌声——
叶落纷纷。
四
第四年。夜。在村口的树林里。
寒风呼呼地吹，她望着远处雪白的山峰，回想，再回想……雪，漫天飞舞。
当她成了一个活生生的雪人时，她唱：
你在他乡还好吗
是否还会想起从前
你在他乡还好吗
是否已经有了太多改变
……
手中握着你的照片
我无法握住彼此的明天
五
第五年。夜。在村口的树林里。
她对树叶低语：“春回，而他已经不回来了，尽管仍是那年的路！”
“他说我很善良，很单纯，但……”
“他说他的情人应该是有气质的，他的情人应该在都市里；他的情人绝不是只会放牛、务农、割草的……”
“他说，昨天的故事等来生在叙。”
月色，淡淡的，很凄美！
六
第六年。夜。在村口的树林里。
“阿娟，这树乡亲们为何要砍？”
“听说要修一条马路，马路要从这片树林经过。”
“噢！这都砍了三分之一了，不会全砍了吧？”
“不会，这林子三分之二会留下来！”
“那就好！”
“哎……阿兰，你看咱村年轻人都到大城市里去了，咱俩呆在这村庄图个啥？”
“……”
“你说话啊……咱俩到北京去，行不？”
“北京？人生地不熟！”
“我姐夫在北京，他会照顾咱俩！”
“……”
“……”
七
第七年、第八年、第九年、第十年——
春天，花朵独自在村口的树林里芳香。
夏天，夜莺独自在村口的树林里歌唱。
秋天，黄叶独自在村口的树林里沉睡。
冬天，雪花独自在村口的树林里舞蹈。
八
第十一年。夜。在村口的树林里。
她静静地望着天边的月，她的身后，站着几十个穿黑色西服的保镖；他的经纪人也望着天边的月，说：
“兰姐，这月真美！”
“是啊，很美！”
“兰姐，赏完月之后，咱们是不是商讨一下您的第二张专辑？”
“这么急？”
“您是知道的，董事长催得紧嘛！再说，你的首张专辑销量已突破一亿张，咱们何不乘胜追击？”
“……”
“兰姐，歌曲嘛，公司收歌负责人已搞定！”
“公司收歌负责人？他能收到山歌和民间小调？”
“嘿，不都是那些词曲作家创作的嘛！”
“不！那些词曲作家创作的山歌和小调是没有灵魂的！既然是民歌，就应该是来自民间的！”
“可是，民间哪有那么多山歌和小调给咱收集？”
“有！”
“有？”
“我的父老乡亲有很多山歌小调，出版十张专辑都没问题！”
“天啊，十张！”
九
第十二年。夜。在村口的树林里。
“阿兰，你在这里啊？”
“阿娟？”
“我在家看电视，在播你呢！”
“噢。”
“跟我回去看看？”
“不了。”
“回去看看嘛！”
“全国那么多报纸、电视里的新闻都有我，我能全都看？”
“可是……这次的新闻是在采访阿龙哦。去不？”
“走咯！”
十
电视里，阿龙很热情！
记者：听说你以前是她的男朋友，你们是怎么分手的？
阿龙：和她分手我是不情愿的，我那么爱她……
记者：你以前想过她会成为巨星吗？
阿龙：想过，我那时特爱听她唱山歌；那些大牌歌星唱的流行歌曲，怎么听都没她唱的山歌好听……
记者：……
阿龙：……
十一
第十三年。夜。在村口的树林里。
“阿娟，我要在村里建五所学校，一条长街！”
“五所？”
“是的——幼儿园、小学、中学、大学、技校、艺校！”
“长街呢？”
“长街直接连到镇上，沿街全是商铺！”
“阿兰姐，乡亲们说呀，你顶无数个镇长、县长、市长……”
“阿娟，我原本打算把我的钱全捐给红十字会的；现在，我要留一部分建学校和长街，你猜为啥？”
“为啥？”
“因为，我不想让村里那些年幼的女娃长大后，只会放牛、割草、务农……”
“……”
“……”
一棵棵大树挺拔向上，一阵阵夜风轻轻拂过，很新鲜、很宜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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