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杨姓朋友,读书读成满腹经纶,近来闲得无聊,便约了族人修家谱,说是弘扬宗族文化,晚上在一起闲聊,告诉我很多关于姓氏的学问。原来百家姓都是源远流长的,可以追溯到很久以前,比如他这杨姓,据他说是“四知堂杨”,问他“四知”的含义,老兄说是“天知,地知,我知,子知,”然后滔滔不绝:话说东汉时期号称“关西夫子”的大儒杨震在华阴讲学授徒,某夜有人送他十斤黄金,被他婉拒,来人说:“暮夜无知者。”杨震生气地说:“天知,地知,我知,子知,何谓无知者……”
杨震一代宗师,流芳百世,其“四知”的典故更是大大有名,后代仰祖上余荫,索性将姓氏称为“四知堂杨”,可见庶民士人对于清廉之人实在是很敬重的。
由此想起关于清廉的话题。
这些年被媒体曝光的经济大案要案日益增多,被绳之以法的贪官污吏屡见不鲜,一方面是政府反腐的力度加大,另一方面也可以看到物欲横流对浮躁人心的影响。政府虽然不乏对贪腐的制约机制,但根治腐败最主要的办法还是官人们加强自身修养,培养良好的操守,管好下属和家人;家属也要做好监督工作,时刻牢记“莫伸手,伸手必被捉”。《列女传》上说,田稷子相齐,受下吏货金百镒,献给母亲。母亲说:“子为相三年,禄未尝多若此也,安所得此?”他只好承认是得之于下。母亲告诫他说:“士修身洁行,不为苟得。非义之事不计于心,非理之利不入于家……不义之财非吾有也,不孝之子非吾子也。”这一番话义正辞严,让田稷子惭悚不已,急忙把金送还原主。田稷子没能腐化堕落,是因为他有一个识大义,明大体的母亲,老人家掷地有声的话足以风世,让后人低首心折,奉为楷模。
老话说黑眼珠见不得白银子,见钱而不眼开才是最难能可贵的。赣州有廉泉,位于市一中校园内,淡绿色的花栅围着一口井,一米左右的泉眼终年泛着细微的涟漪。井边的碑刻上,记载着廉泉的来历:南北朝刘宋元嘉年间,一夕雷震,地裂泉涌。因一张姓太守官风廉洁,百姓得知他常饮此水,便掘井储水,并称此水为廉泉。苏轼有《廉泉诗》刻在石碑上:“水性做自清,不清或挠之,君看此廉泉,五色烂摩尼。廉者谓我廉,何以此名为。有廉则有贪,有慧则有痴。谁为柳宗元,孰是吴隐之?渔父足岂洁,许由耳何淄?纷然立名字,此水了不知。毁誉有时尽,不知无尽时。谒来廉泉上,捋须看鬓眉,好在水中人,到处相娱嬉。”诗人从人与自然关系的角度思考世人所说的廉、贪、慧、痴问题,连用四典,说明自然中的“水”与人的品格不相干,环境能改变人,但环境并不能改变所有的人,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时刻保持自己的操守,这才是最可贵的。
苏轼的诗里提到吴隐之饮贪泉的故事,《晋书•吴隐之传》上有记载:广州城外二十里,有水曰贪泉,人饮其水起贪心,即廉士亦贪。因此,过去那些赶路人,即使口干舌燥,望泉而过,也不敢妄自享用。但也有不信这个邪的。东晋新升任的广州刺史吴隐之,走马上任路过贪泉时,挹泉而饮,还放歌言志:“古人云此水,一饮怀千金;试使夷齐饮,终当不移心。”广州自东汉以来一直是重要的海上贸易中心和通商口岸,东晋时虽不如现今这般繁华和富庶,但也是一块肥得流油的地方,来自南洋、天竺、狮子国、波斯等地的商船,一年数次运来大量的珍奇异宝、海外洋货,当权者只要随意“捞一把”,洋财、横财便发定了。《南齐书•王琨传》有言:“广州刺史但经城门一过,便得三千万。”然而饮了贪泉并放歌唱誓的吴隐之破了这个例。他在广州刺史这个肥缺上,始终保持不贪不占的清白操行。任期满后,他从广州乘船返回建康时,与赴任时一样,依然身无长物,两袖清风,与前后刺史离任归还时“船载洋货,车装珍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还有个“廉石”的故事,也颇耐人寻味。明侯甸《西樵野记.郁林太守石》记载:汉末吴郡陆绩为郁林太守,罢归少行装,舟轻难以渡海,因取巨石镇之。至吴,弃石于娄门之野。人称其廉,号“郁林石”。石留民间,至明时犹存。弘治中巡按御史樊祉使人移置察院之侧,作亭覆之。命名为“廉石”。清康熙间陈鹏年为苏州太守,修葺郡学,将石移至郡学内,为苏州古迹之一。
白居易也写过类似的诗:“三年为刺史,饮水复食叶。惟向天竺山,取得两片石。此抵有千金,无乃伤清白。”他在杭州任刺史,从不向百姓索取钱物,离任回家后,深感惭愧的是带走了两片山石,并赋诗反省。区区两片石头,何以抵千金或伤清白?白居易说,倘若游人都带走几片石头,天竺山岂不要被带空了?从而感到自己的行为抵得上贪污千金,不像个清官做的事。
吴隐之饮贪泉而不贪,同贪官饮廉泉而不廉一样,其道理如出一辙。白居易对道德的反省和救赎,杨震、田稷子的拒贿退贿,足以说明一个人品德高尚关键在于他们有一颗善良之心、正直之心、清廉之心;而那些贪得无厌的贪官,则是坏了良心,泯灭了善心,失去了做人的正直之心和为官的清廉之心。
也许政府的官员们应该多读一些古往今来廉洁奉公的故事,从先贤身上找到做人做官的操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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