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来往的车辆如从四围的山上扑下来的风嚼碎了三岔河的清梦。
三岔河不大,但它在本地相当有名,它是本地通向西南的门户,当年贺老总的红二军团就是从这里经过雪峰山,进广西,入贵州。
三岔河是龙潭河,九溪江,龙王江的交汇处,在骡驮马运的年代,车辆还没进入人们视野的年月,三岔河就是三地最重要,最大的场坪,逢四九开场,逢开场的日子从三条河上下的船只不计其数。有从龙潭运下来的有中药材,黄豆,绿豆,六谷等,从龙王江下来则是锑矿,钨矿,铁矿;而九溪江放下来则是一排排清翠色的楠竹和碗口粗的杉木。这些船只到了三岔河之后,就跟停靠在水码头边上从常德、辰州溯水而上的商船换取洋油、花布、肥皂、盐等日常生活用品。那些来自辰州常德商贾给三岔河留下这样的一句话:运不尽的龙潭,挖不尽的龙王江,拖不断的九溪江,用钱买不尽的是三岔河。从这几句话也可以看出本地物产丰富,和三岔河地理位置的特殊性。
清晨的阳光如一枚红黄的蛋黄,静静的照在三岔河上,但昔日繁荣的三岔河早已干枯,那裸露在河滩上的卵石如动物的骨架散落在那里。只有当人踏上那野草丛生的水码头,从那粗宽的条石,以及人跟骡马在搬运时留下的印迹或折断的条石上,可以想象到当年这里是何等的热闹。
而现在热闹却在马路上。你听!那清脆的汽车喇叭声,把空气都惊得颤悠悠的,好像一池幽水被一个鲁莽的人扔进一块大石头。车流惊醒了路两边的吊角楼的主人,他们纷纷从热被窝里爬出来,揉着惺朦的眼,嘴里嘟嘟囔囔的打开沿路边的门板,仿佛极不情愿的样子。借着那一双双睡眼,你能看到街两边林立着各种各样的店肆,名字也是稀奇古怪,有月月理发店,二狗铁匠铺,有老鼠仔农药店,王瞎子眼镜店……这些各式各样五花八门的店名也极符合山里人的特性。在路左边中间处一座吊角楼,比其它的两边的房子要高一些,也收拾得好些,从入眼的红润的壁板可以看出这房子是年年油过桐油的。房顶上斜挂着一面旗子,上面写着:风姐野味馆。
风姐年约三十几岁,此时正站在风味馆门口对一个在撒水的年轻的人指手划脚。“三麻子,做事莫背禾夹草,撒点水都撒不好,我看你今后怎么讨堂客。”风姐夺过三麻子手里的水桶,捋起绣着花边的袖子,把三麻子推向在一边,气呼呼地在风味馆门口撒起水来。三麻子是她本家的侄儿。
就在风姐撒水的当口,只听到她面前车轮吱的一响,车门也随声打开,风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一把水刚好撒在开车门的脸上。“风姐,你怎么晓得我还没洗面的呢?”来人笑着对风姐说。“嗬嗬,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龙潭佬,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早呢?”风姐抬起头,用那只似笋般白嫩的手撩起那一缕照在额前卷曲的长发,娇艳的脸上露出贝齿。
“风姐,有饭呷吗?”来者是一位龙潭司机。“这么早,饭都还没煮,那有饭呷?”风姐把桶递给一边的三麻子。“那有什么呷的呢?肚子饿死了。”龙潭佬道。“真的没有饭,只有米粉,面条,你呷吗?”“豆浆,油条有吗?”“你昨晚在县城还没喝足豆浆吗?”风姐打着哈哈。“我就要喝风姐的豆浆。”说完龙潭佬的手就搭在风奶的肩上,一只手就准备向风姐胸前伸去。“你要死,沾起老娘的便宜来了。”风姐一甩手把龙潭佬的手打下去,朝店里喊道:“四瞟子,来碗米粉,多放点猪脚。”“好呃。”里面传来一个清脆的回答声。不一会就见一个少女把一碗猪脚粉端到龙潭佬面前。四瞟子是三麻子的妹妹,人长得肥嘟嘟的。
“三麻子,你要死,喊你莫打麻将,你偏不信,做事有气无力,你莫混了,你去屋里把猪脚毛烫掉,洗干净。”来到门口一看到三麻子那要死不活样,风姐又来气。
街上车流越来越多,行人也越来越多。
只见有一排队伍整齐的从风味馆对面的印着五角星的大门口走了出来,他们统一穿着迷彩服,戴着黄帽,像一支准军事力量——他们是乡里的常备队,专为对付乡里那些拒缴公粮,集资款,违犯计划生育的刺头而准备的。跑在最后领头的穿着西装,夹着公文包,秃着脑壳,年约四十左右,姓黄,是三岔河乡的副乡长。在政府大院,人称黄副。而有些讲怪话的人又背着叫黄虎,乡里的老百姓也把自家的黄狗也叫做黄虎。为了这事黄副大伤脑筋,曾经放过话,终有一日要给这些人一个“猫儿顺”。
一行人走到风味馆面前,竟变成了原地踏步踏,刚才掉了队的黄副急喘喘地赶到前面大骂:“看什么看,还不都是一样的人,难道她面上长有一朵花,没见过世面。”说完黄副对风姐投过去涎涎的脸。
“有本事,你也莫望啦,团鱼无鳞甲,敲着牙齿讲人家。”风姐笑哈哈地道。“风儿越长越乖,下回我常备队就放在你风味馆门口集合算了,免得我哨子吹烂了也喊不到人。”黄副好象没有听到风姐的话。“呀!呀!你那是什么常备队,是打狗队,杀鸡队还差不多。”风姐倒退一步,望着那几个迷彩服身影说。当地也有这样的一句话:常备队下乡,鸡狗遭殃。常备队得混名畜牧队,也有叫畜牲队。
“莫讲鬼话,等我下午从榕树峒回来,到时你就知道我领的是杀鸡队还打狗队。”说完黄副提了提裤头,急匆匆朝队伍赶去。风姐看着那远去的背影,心想:今天榕树峒又该鸡飞狗跳了……
将近中午,车流越来越多,来风味馆吃饭的人也越来越多。有从龙潭下来的货车司机,有进龙王江贩矿石的贩子,有从九溪江买杉木出山的木材商。他们聚集在风味馆里,有讲有笑。这里成了他们的中转站,每一次进山出山他们都会来这里一次,名誉上是吃饭,其实是来看风姐。有客人的光顾,对于风姐来说自然是很高兴的事。她热情的招待着,吩咐三麻子倒水,交待四瞟子炒菜时分量要足一点,咸淡要合理一点,这些人是常客,对他们的口味风姐能了解一二。除了这些之外,她还要陪客人说各种各样的话,各种各样的晕话。
“风姐,你到底好大?”一位喝得有点微醉的木材商道。“你想知道?”风姐睨着眼,依在他的肩头。“当然想知道,喂,你说谁不想知道。”木材商对店内所有吃饭的人喝道。众人哄堂大笑,有附合着大声说想知道。“好,既然你想知道我的年纪,那么你得先告诉我一件事。”风姐神秘的道。“要得,只要你风姐肯说,别说一件,就是一百件,我张老二有问必答。”木材商张老二端起桌上的酒杯一口干掉。“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问你,你妈妈今年多大?”“我妈妈今年六十八,怎么啦?”张老二满脸疑惑。“那你听好啊,老娘今年六十九,比你妈妈大一岁,论年龄你该叫我妈。叫吧‘乖儿子’,叫了说不定妈一高兴,这顿饭钱给你免了。”风姐话音一落,满屋又是哄堂大笑,有起哄叫他喊妈的,也有打着哈哈说张老二一世的老鹰想不到被麻雀啄了一下,而张老二满脸羞红低着头喝着酒,嘴里直后悔不应该问这件事。
“张老二,叫啊,怕么个?”一个声音在起哄。“好啊,黑鬼,只要张老二肯喊,我连你饭钱也免了。”黑鬼是一位货车司机。“要你免饭钱干嘛?你既然当人家的妈妈了,那人家就要妈妈陪着睡,还要吃妈妈的奶。”黑鬼边说边做着动作,又弄得满屋大笑。“哎!这个死黑鬼,不是人。”风姐顺手拿起一把筷子朝黑鬼掷去,黑鬼一弯腰躲过,却掷在他身边一个年轻人的身上。这个年轻人是黑鬼的徒弟,刚跟他跑车没多久,那见过这种阵仗,早已羞得满脸绯红。“黑鬼,你不是人,你这师傅是怎么当的,徒弟在眼前你还满嘴胡说,你就不怕雷打吗?”风姐说完走到那个年轻人面前用手摸了摸刚被筷子掷红的额头,并问他有没有事。年轻人早已六神无主了,到是黑鬼找到了话题:“徒弟,你福气好,师傅在这里吃了几年饭,连风姐手指甲都没碰到,没想到你一来就被风姐看上了,来,我俩干一杯。”“你莫逗了,这么好的孩子跟你当徒弟遭了几辈子孽。”
“风姐,风姐。”外面又传来了刹车声,风姐迎了出去,原来又来了一位司机,风姐把来人迎进屋,差不多大家都相识,彼此招呼起来。
就在风姐进店门的当口,一个女人的声音传入耳朵:“骚x……”骂声是从街对面一个瘦个子女人嘴里出来的,是黄副的夫人。
“骚又怎么样呢?有本事你也骚一下,看下有没有公狗在你屁股后面嗅。只怕屁股后面背禾穗,鸡啄都不啄了……”风姐恶狠狠的回过去。那个瘦如枯柴的女人回过头想再骂点什么,但只见那瘦如锁口荷包的嘴拧动几下,没有发出声,便悻悻的走了。
大约那个瘦女人走了两个小时之后,风味馆里二楼雅间传出了摔盘子,摔碗的声音,喝骂声,哭声。风姐上去一看,原来四瞟子在上菜时,不小时汤汁滴在一位客人的身上。“怎么这么不张眼,你晓得吗?我这套西装三千多,是相思鸟的。也好,风姐你讲这桩事怎么了?”客人见到风姐上来边骂边说,四瞟子在一边低着头哭。
“老弟,打个洞再赔个洞是赔不起的,不如这样吧,今天饭菜随你吃,我请客,西装脏了,我给你洗,这行了吧。”“你是谁?讲得这么轻巧,你请客,传出去还以为我们没钱吃饭。”“不是这样的说,兄弟,给个面子,大家都体量下。”“我看下,你是谁?”从里面走出一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蓄着分头,嬉皮笑脸地凑上前来。来者是本地一个混混,名叫八老蛋。“啊,原来是风姐,难怪这么大的面子。”“八佬,姐姐开这个小店也不容易,再说从前我男人也照顾过你。”风姐的男人曾经是山岔河的有名人物,当过兵,入过党,复员后在这条街上任治保主任,有一年因看不惯乡政府骋请混混作常备队威胁老百姓的作法,曾去乡政府反对这种作法,但没有得到解决。后来听有人说他要去县里,甚至市里,硬要把这不平之事制住为止。没想到就在他准备去县里的前一晚,从高坎上摔下来,结果成了半死不活如同植物人,县里的公安曾来这调查几次,但苦无证据,也只得不了了之。现在他的男人正躺在吊脚楼的阁楼上。
“那是,是照顾我不少,当年要不是他的话,我怎么会去沅江吃几年“皇粮”。”八老蛋被劳教过几年,在狱中曾放出话,回来要找风姐男人算帐。但等他回来时,风姐男人成了半个植物人。后果往往有前因,很明显今天是怎么回事。
“那你讲,要怎么样才能了事?”凤姐一双凤眼瞪得圆圆的。“既然风姐开口了,面子还是要给的。也好办,你不是说你男人曾经照顾过我吗,好!礼尚往来,现在大哥瘫了,不能动了,我代大哥照顾一下你。如不嫌弃,你今晚就让我照顾一晚,就什么事都好说。”八老蛋伸出手准备对凤姐动手动脚。“放你娘的屁,我看今日你能把老娘怎么样?”凤姐挡在门口,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已拎起了一把菜刀。看到这阵势,八老蛋也心虚起来,但他嘴上却强硬着:“兄弟们,抄家伙。”于是几个混混抄起了椅子,气氛一触即发……
“八老蛋,你想死还是想活?”从屋外冲进来一伙穿迷彩服的人,一进屋就把八老蛋按在地上,其它几个早已像泄了气的球,软在地上。最后走进来的正是秃着头的黄副。“八老蛋,本事蛮好啊,敢到乡政府门前搞事,你是嫌屋里饭不好吃是吧?”黄副冲上前去对八老蛋就是几个耳光,打得他服服帖帖的。“不是,不是……黄副你误会了,我跟凤姐开玩笑。”八老蛋摸着被抽的红脸陪着笑“你讲是吧,风姐”八老蛋对凤姐投来求助的眼神……
“嗬嗬,没有什么事,我跟八佬在玩。今日回来得这么快,是不是榕树峒有火药呷,进来问都不问就打人?”凤姐马上换了一副笑脸。“呷个鬼,我今日刚到榕树峒就眼皮跳,半日饭搞好了我都没吃,生怕你出事。”“滚”黄副在八老蛋屁股上踹一脚,八老蛋如获大释,连爬带滚滚出门外,还不忘回头谢谢凤姐。
“呀!你对我有这么好吗?”凤姐斜着眼望着黄副。“天下最毒妇人心啊,我一副心肝给你吃了,你可能还嫌腥。”“嗬嗬,算你这次有我,我也不是什么有情不报的人。”“三麻子,给常备队的兄弟弄饭去。四瞟子,你把冰箱打开,里面还有一腿野羊肉拿出来炖好,送到雅间来,我要给黄副补一补。”三麻子带着几个常备队去了外面,四瞟子麻利地炖着野羊肉,不一会就送了上来,屋里只剩凤姐跟黄副。
“黄副,谢谢你。”三杯酒下肚后,凤姐的脸如带雨的桃花。“凤儿,你的谢谢,我耳朵都听麻了,能不能来点实际的。”黄副把光如鹅蛋的头尽量凑向凤姐。“那怎么样才算实际呢?”凤姐虚着风眼问道。“譬如这样……”黄副把身子向凤姐身上移去,把她挤到角落,一双手如鬼爪伸进凤姐的怀里移动起来……心急如焚的黄副刚摸到凤姐的腰上时,凤姐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样的,好痒啊。”说完并站了起来,躲开黄副那双鬼爪。黄副借着酒意一次次向凤姐扑来,但都被风姐巧妙的躲过。
“风儿,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那根裤带,满手是油的司机脱得,满手是树浆的木材佬解得,就连钻洞子挖矿的老鼠都碰得,为什么就不肯让我脱一回呢?”黄副忙活了一阵,气喘吁吁瘫到椅子上。“呃,就是这么多人脱了,怕脏了你。”凤姐笑着道。“你在扯客观原因,我就想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这样的对我,难道三岔河还有比我对你好的人?”“黄副,我凤姐不是什么凤凰,讲句不好听的是一间烂茅厕,张三拉,李四屙,你这是何必呢?”“既然是这样,那你为什么不从我一次呢?”“你是人上人,是山岔河的名人,你开口要女人多得是,何苦来找我。再讲,你屋里有堂客,长得也不差,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材有身材……”“屋里是有,但我不喜欢她,她一身硬得像柴棒棒,那像凤儿你一身蒜瓣肉,又软又香。”黄副说这话时竟迷起了眼,像在回味什么。“还不是一样的肉,有什么特别之年呢?黄副,我看你醉了,你回去吧。”“我不回去,我就要跟你在一起。”……
“要跟我在一起也行啊,你回去跟你堂客离了婚,我就名正言顺跟你在一起,反正瘫子是只有进气没有出气。”“要得,风儿这话是你讲的。”“是我讲的,只要你做得到,我也做得到。”“那我走。”黄副得到这句话,满心希望的走了出去。
天气已夜了下来,凤姐站在吊脚楼上,在昏黄的路灯下看到黄副脚步踉跄地朝家走去,那光洁的如喜蛋的脑袋在昏暗的路灯下泛着炫白的青光,看得凤姐不由地反起了胃。
没过多久,就听见黄副家里传来了打骂声和女人的哭声,站在栏杆边上的凤姐冷笑起来。听了一会,她便下了楼,客人已全部走光了,四瞟子做好了晚饭在等她,三麻子在拖地。她说不饿,叫他俩吃,不要管自己。她只舀了一碗汤上了阁楼,这是给她男人的饭。
阁楼在吊角楼的顶层,矮小,打开阁楼门时,从里面传出一股难闻的屎尿臊味。她男人躺在一张木床上,床边搭满各种各样如小孩子尿片的布片,那其实就是给她男人预备的。男人从坎上摔下来后就成了这样,只能喝点流质的东西,大小便失禁。
难闻的屎尿味,一般人都会受不了,但凤姐好像挺习以为常。
她走到床边,男人那双眼木讷的瞪着她,“今日事多,饭送迟了,饿了吧,来,我跟你喝猪脚汤。”她端着汤碗,搅动汤匙,轻舀一点,然后先放在嘴边,试一下冷热,然后朝男人嘴角送去。汤却从男人的嘴角流了出来,凤姐麻利的找来一根手巾给男人拭干净。又重新舀了一汤匙,但又流了出来。显然男人在生气。“莫生气,不是跟你说了吗,今天有事,汤蛮好喝的,你喝点。”这次男人还是没有喝。凤姐把手伸向男人的身下,发现男人没有大小便在床上,便叹了一口气:“你动得不能动了,你还管那么多事作什么呢?”“其实好多事,我也不想,但有什么办法呢?我们得生活。”……“我晓得你恨他,我也恨他,我恨不得把他煨水呷了。”“虽然你的事上面没有查出来,但从你的眼神我晓得是他搞的鬼。我要让他家破,我要让他身败名裂,一无所有……”“莫打憋啊,来听话,喝下去,今日我男人蛮乖的,床上不遗屎尿了……”这时她男人才委屈地把送到嘴里的汤慢慢的喝了下去。
夜色弥漫了三岔河每寸地方,黑色的夜大多数都很讨厌,但这讨厌的黑色却是我们回家的呼唤,是温馨团聚前奏。
万家灯火已起,风味馆的阁楼的壁缝也透出温馨的光。车路已没有了车流,也没有了人流,大家都回家了,只有吊脚下的那条山岔河,像一个迷失的孩子呜咽地哭着,伤心地哭着……那哭声在夜越深时越明显,真像一个人的哭声,像一个女人的哭声。细听一下,那哭声又好象是从三岔河的街道上传出来的,又好象是风味馆阁楼上传出来的,也像黄副家传出来的。
-全文完-
▷ 进入山村小篾匠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