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就和图书馆有缘。准确地说,是图书室。一个会议室改装后摆满了各种期刊杂志的阅览室,一间书架上有很多“大部头”、需要有借书证才可以借阅的图书室。管图书的阿姨和我们家住邻居,只读过初中,是顶职来的,很仰慕我那受过五年高等教育、被称为“知识分子”的父母。在上个世纪70年代,大学生就象大熊猫一样珍稀,更何况我们家还象批发似的,齐斩斩地冒出两个。
于是,在那个大人们进进出出的办公楼里,在那个写着“知识就是力量”的图书室里,时常会钻出一个扎着两个羊角辫儿的小脑袋。起初只是好奇,想玩玩邻居阿姨的大辫子,后来便逐渐对那些花花绿绿的书感兴趣。
书架上的很多书看不懂,因为几乎都是大人们看的,连本小人书都没有。上了学,识了字,慢慢地能瞎看一些;有时还用爸爸的借书证,借一些散文选、诗集什么的,拿回来看。爸爸倒也没有发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任由我折腾。
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一直在家里闲呆着。爸爸单位不景气,好多职工都下岗了。那栋临街的办公楼都被租了出去做旅馆,图书室自然也不复存在了。当年年轻漂亮的阿姨每天把蒸好的馒头摆在路边叫买,看到我的时候,目光都有些浑浊了。
住在一条街上的发小,拉着我到位于城郊的大学图书馆里,手里攥着她在文化局工作的继父写的一张条子。那个在我的眼里从来都很和蔼的胖叔叔,一直都很喜欢爱读书的孩子。我也因此拥有了平生第一张借书证,虽然那上面写着只能借阅一年的时间。那一年,穿梭在那些天之骄子中间,许许多多仍旧不怎么看得懂的书,陪我渡过了很多寂寞难捱的时光。
参加工作后,离开了那座城市。单位正是一家文化单位,而且和市上的图书馆紧邻。单位的领导带我到隔壁打了个照面,算是认识了,图书馆的人还特意给我这个隔壁新来的系统同行开了绿灯。从那栋楼下来,心想这下可以经常去看书了。
单位正在搞修建,所有的人都在自己的家里办公;安在这里的小家很简陋,甚至连台电视都没有。亲人朋友大都在千里之外,爱人处于两地分居的状态;从图书馆借来的那些文学杂志,成了自己打发时间最好的消遣。看多了,也就学着写,逐渐开始有文字变成印刷体。
总有些不好意思,特别是图书馆新来了陌生的面孔,多问自己几句,就有些难为情。补办了几次借书证,也搭车和那些系统内部的人员一起,办过“指导证”,就是那种不需要交钱的。其实借阅证并不贵,一年也就几十块钱。
儿子能够着书桌的时候,就和自己一起去图书馆看书了。现在的图书馆有很多孩子们看的书,五颜六色的,什么好看的都有。我羡慕的同时也鼓励孩子多来。“我又没有图书证”,孩子嘟囔着小嘴。“图书馆的阿姨都认识你啦,没关系!”我颇有些不以为然。孩子还是不高兴,不肯去,除非我带着他去。
眼瞅着儿子把大段大段的时间丢给了电视和游戏,又没有更多的时间陪他去看书,我决定还是给他也办一个图书证。这样他以后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自己去看书了。
没想到就遇上了地震。听说图书馆也不同程度受损,在外面搭了个棚子,以满足那些风雨无阻的铁杆读者。路过的时候带儿子去看了看,果然如此。大部分人员都到山上的各个重灾区去办流动书屋,给灾区群众送书,给那些躲在帐篷里的孩子们讲故事。几个留守的人员在图书馆的外面搭了个篷子办公,看来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我正欲提给儿子办阅览证的事,“小家伙,想看什么书自己去拿吧!”图书管理员摸着儿子的小脑袋,笑着说。儿子红着个脸,捧着一本《少年科学画报》,规规距距地坐在了那些读者中间。“好在要修新家了。赶明儿搬过去,我们可还是邻居哦!”我和图书管理员提起正在修建的新办公楼。
作为这座城市的标志性建筑,功能更加齐备的新馆,在灾后紧锣密鼓地筹建中。“省城都向公众免费开放图书馆了------”我想起最近在电视上看到的消息。“是啊,想必我们这里也快了!”对方接了一句。
回来的路上,不小心扭伤了脚,在家一躺就是半个月。读书成了养伤的日子里最大的慰藉,好几次让儿子到图书馆帮自己借些书来看。静下来的时候,想像着未来和儿子坐在崭新、舒适的阅览室里,随意读书看报的情景,那一定是很惬意很美的一件事,我想。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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