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一年了,我们还是觉得你并没走远,每一次聚会依然有你的位置,每一次话题,我们也无意回避,如同我们一直的呼吸,时刻都在,不经意的想起、说到,然后,拭泪。
直到昨天,用到你的电话号码,在我绞尽脑汁仍然一筹莫展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不是我们忘记了你,而是你离开了我们。
记忆中那个说话办事总是不温不火的你,一副儒雅俊逸的姿容,还有 漫不经心的浅笑,像一张大网,铺天盖地地袭来。
去年的早些时候,你帮我做了第一笔股票,随着股指一路攀高我成了你的新徒弟,你这个师父教得不急不燥,我这个徒弟学得有板有眼。虽然,那时我们都知道你已经身患重病,并且都晓得以你的细腻与敏感,病情于你也早了然于胸,但我们还是装作没事人一样,因为我们都明白,你在熬日子,要给你愉快的心情,牵扯你的注意力,希望能淡化你的疼痛。
那段时日,我们一直陪在你的左右,每天围在你身边说着各色话题,每天几乎都是吃过晚饭才“下班”的,但你,还是急速的消瘦,眼睛,更大更明亮了。我不敢看你的眼睛,怕看到你眼中明目张胆的恐惧和绝望,怕看到你眼睛中的探寻与疑惑,我会不由自主的泪流。我甚至难以想象好端端的人是如何一步步走近死亡的。
然而,你,终究还是要走的。
之前,你去了抚顺,在第二天就是女儿生日的时候,也许你感觉到了什么,也许你只是要赶在女儿生日前回来,那时,你虽然打着止痛针,却依然谈笑风生。可是半路,你就变得颓然。我不在跟前,听说到医院的时候,你的脸已经灰白,张着眼,却是空洞,好像要努力记住些什么,诉说着什么。
抢救室外聚集了你的亲朋,大家希望看到奇迹。
当医生给你打了一针强心剂后,你被推了出来,依然是那么乐观的,安慰大家,说没事的。这是你最后的回光返照。然后你一手围住你的妻,一手揽住你的女,这两个你生命中挚爱的人,告诉女儿,爸爸没给你买生日蛋糕,不能给你过生日了······替爸爸照顾好妈妈······
那一天,正是你女儿的生日。
凌晨三点半。
睡梦中,我突然地惊醒,辗转难眠,接着,是噩耗飘来。人世间没有比生离死别更加令人悲恸的。我们跺脚,我们嚎啕,声嘶力竭也无力回天。
虽然,知道是绝症,可我们都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以为至少可以过了中秋,以为至少应该有卧床不起的时候。但是,你走的决绝,不容我们愣神和等待。
入殓之前,我帮着整理了你的裤管,我的手触到了你的腿,感觉出奇的冰冷,是啊,你整个人都是一块冰了,尔后,是一堆骨,即将归于尘。
我为你诵七天的经,希望,早日解脱,早登极乐。
你说你最大的梦想是能看到北京举办的奥运会,而今,奥运在如火如荼地展开,你呢,你去了哪里?这终究是你的一个遗憾了。
你走时,大盘还在冲高,而今,一片萧条,你可曾知晓?好在,师傅走了,徒弟偷懒了,于股票也没了参与的热情。冥冥中可是你在佑护?
我们一直没有机会说起的还有,彼时,由你而牵的一段骇俗姻缘。你是月老,欠你一杯酒。这终究是我们的一个遗憾了。
河一直在的,水呢,可是昨日的水?伤逝一段共处的时光,凭吊一个曾经鲜活的灵魂。在秋意渐深的午后。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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