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　家

背上此处的鸡鸣狗叫，和臭

以及，打发风雨的麻将

冲洗汗毛孔的茶桶

最后始终还要留下点什么

比如那截找不见了的手指

泥水匠坐在大篷车里尽可想心事

沿途庄稼的叫声穿不透结实的帆布

外面是永远浑浊的天空

车老大怕罚款叮嘱不准说话

次次都这样干得偷偷摸摸　

泥水匠回忆不出到底经过了何处

见到彼处工棚，就计划栽种些什么

小心翼翼将车上的家乡

一件一件卸下

又一件一件安装

小　工

提灰浆的抱砖头的

拉水管的拣工具的

都是小工，小工被大工叫

小工就是一件工具

有时，小工也造反

对架子上烧纸烟的大工

不理不睬，任凭破开嗓门

都装没听见

你大工有什么了不起

格老子你以前还不是小工

但大工始终自命不凡

小工只能夹紧尾巴

大工师傅睡觉打鼾，很响亮

小工也打鼾，会被大工粗鲁地推醒

打着哈欠骂骂咧咧

小工只能重新睡　

夕阳西下

夕阳西下，汗腺开始缩短

矮下去与眼皮连接

夕阳疲惫地淡去

兴奋的工头有些恋恋不舍

还有五佰块红砖

映照着工头黑亮的脸堂

泥水匠正在擦洗砖刀上的夕阳

一句骂人的粗话眼看就要出口

却被工头柔和成了亲切的方言

泥水匠喜滋滋的弯进这美丽里

默念着工头的话，兄弟们加把劲

等会，星星草拌猪耳朵给大家下酒

搂一抱河边的月光给大家冲凉

大　工

大工，走路迈八字步

抽五叶神，用牙齿咬着

吹的口哨是《月亮之上》

说的是彩色普通话

收工时，叫徒弟洗工具

徒弟不在就叫小工

小工想巴结学手艺，就洗得

铁板，像大工一尘不染的白衬衫

大工有时向小工借钱

五叶神，发胶都买不起了

小工说你龟儿子好拽　

狗日的就是抹再多胶水

始终是个背铁板的泥水匠

盖琉璃瓦

企图把七月盖进水泥沙下面

无奈楼面比少女肌肤还光滑

温度，固执地站在泥水匠皮肤上

全神贯注烤着琉璃瓦

一块一块，一坡一坡

太阳想伸个懒腰都没机会

高速运转，融化了的是泥水匠

从骨子里往外延伸的热望

生硬难磨的是老板的广东话

那些无可奈何的瓦哟，背着谩骂

踩踏、嘲笑、可怜兮兮趴在那里

像一阵柔弱的风，最终落入阴

更像泥水匠淌出来的汗水

最终去向不明

七月在泥水匠脸上开不出花朵

泥水匠必须夜夜回想太阳的香味

08·08·20·完成在中山市小揽镇建华花园工地宿舍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