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阵秋雨一阵凉”，连绵不断的秋雨让天气猛然间凉了起来。

蝴蝶和蜻蜓早已无影无踪，不知道它们到哪里躲雨去了；路边草丛里的各种虫儿也停止了鸣叫；树上的蝉儿也悄无声息，仔细寻找，你会看见一只全身透湿的蝉藏在一片绿叶的背面，它的透明的双翅湿漉漉地沾满了水珠，它也许正忧伤地想：能大声歌唱的日子怎么这样短暂呀？燕子也无精打采地伏在房梁上的巢里，天冷了，它又要南飞了！南方的巢还在等着它归来么？

青蛙是喜欢雨的，可是此刻它也不再鼓腹欢唱了，它的体温与外界始终一致，再这样冷下去，它就要回到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洞去冬眠了——那个多梦的长觉真是无趣！

似乎一切生命都在这冷冷的秋雨中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不过，麻雀好像是个例外。

麻雀依然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快活地行走。当雨点打在树叶上沙沙作响时，麻雀还对着路面上的积水形影自怜，它欣赏着雨点落在水面上而画出的圈圈涟漪，淋着小雨，“叽喳”欢叫了两声。它抖了抖身上湿漉漉的羽毛，喝了口雨水，心情好极了。

对麻雀来说，下雨天也许会更好。至少不需要飞那么远去找水喝——麻雀不善于飞行，而且那些讨厌的人们都躲在屋里，没有那么多闲人来打扰它，它可以自由自在地闲逛，不用提心吊胆地左顾右盼了。

麻雀也许是自然界最不会飞的鸟。它小小的双翅展开来还没有自己的身体长，为了在飞行中保持身体不下坠，麻雀只有拼命地煽动翅膀，其频率比人类的眨眼速度还快，这样的飞行很容易疲劳，所以命中注定麻雀飞不远，也飞不高！

我曾经仔细观察过喜鹊、野鸡、白鹭等鸟的飞翔。这些鸟儿的双翅展开来远远长于它们的躯体，它们飞行时，只须轻轻地煽动翅膀，身体就会腾空而起，到了半空就张开双翅不动，让身体飘飘荡荡地飘行，就如同我们人类骑自行车或开车空档滑行一样，这是极其省力而又潇洒的飞行方式，这一切是麻雀永远也学不会的，所以它只能与人类相依相伴，同时又若即若离地保持一定的距离。

为了不被猎杀，麻雀选择了娇小的身躯、不起眼的羽毛、平凡的甚至有些难听的叫声，这些保证了它们几千年来一直活跃在人们的身边，而免遭灭顶之灾，麻雀很懂得《庄子》啊！

麻雀可能也向往过青天，可它飞不高，这是无可奈何的事，如果它能飞到天上，也许会发现自己没有在地面上快乐！

我喜欢麻雀，我感觉自己像一只麻雀。

二

城里的麻雀总喜欢在小吃摊旁边逗留，那是因为有大量的食物残渣可以果腹。乡村的麻雀却喜欢在田野附近徘徊，平时可以啄食地里的虫子，庄稼成熟的时候，它们能够在人们之先品尝新麦、新稻。人们无法时时在田里驱赶它们，于是稻草人就应运而生了。

稻草人一般是用树枝和稻草捆扎起来的，北方不太常见，南方的水稻成熟季节，田间地头经常会看见稻草人的身影。我这次回乡，在火车上看见田里的稻穗还是青绿的，稻草人已经矗立在绿野中，它的手臂是用旧的小扫帚做成的，上面还系一个红色的塑料袋，红红的袋子在风中招摇，很是醒目，不知麻雀们是否害怕。

据说有些地方因为过量使用农药，麻雀已经绝迹，在那些地方已经用不着稻草人了。

如果在秋收季节在田野里不见稻草人的身影，那是多么让人扫兴啊！

如果人们的周围不见麻雀的踪影那将是十分悲哀的一件事。

护城河两岸水草丰美，各种虫儿极多，引来了数不清的麻雀栖息，这儿是它们的天堂。

我常常到河岸边散步，有一天，我牵着幼子在河岸边闲逛，忽然在绿草坡上发现两只嬉戏的麻雀，前面的一只较大，它“扑愣愣”向前飞了一截，就停下来回头看着后面的小麻雀；小麻雀于是鼓起勇气向前飞了过去，就着样它们一前一后飞了很远，始终没注意我们在身后悄悄注视着它们。我对儿子说：“瞧，老麻雀在教小麻雀飞呢！”

儿子高兴的不得了，说：“太好玩了！”

我叹息道：“小麻雀学会了飞行就会离开老麻雀。”

儿子说：“就和你离开爷爷、奶奶一样。”

我一时无语，不知怎么回答。

还有一次我们在草坡上无意中捉住一只麻雀，它当时也不知在想什么，见到人也不飞，乖乖束手就擒。

回到家里，我找出一个旧鸟笼子，用小瓷碟盛米、用小酒杯盛水，把麻雀放了进去。

不料麻雀始终不吃不喝。我想这样下去它会饿死的，只好放了它！

又担心它迷路，于是我们决定到河岸边去放飞它。

到了草坡上，我用力往上一抛，麻雀借力一跃飞了起来。它飞到一颗树上，朝我们叫了数声，最后飞入树林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儿子说：“麻雀刚才和我们告别了呀！”

我叹道：“是的，麻雀也是有灵性的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