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文初题：“我家有女初长成”。是想写一写女儿的。当时就认为这个题目太老套了。本想斟酌个独特点题目，后来一想还是让这篇文字同女儿一样平凡吧，便没有改。可是写着写着，还是写到我的学生身上了。也难怪，女儿的成长与我的学生成长是密不可分的。于是还是易名为“成长”。　

改革开放以来，几十年积郁心中的私念终于得以宣泄了，一时间世人皆想不平凡。普天下的父母都想自己的孩子成龙成凤。甚至私欲让众多国人走火入魔。明明孩子没有那副天分，却今天安排孩子学钢琴，明天安排孩子学绘画；遇到个休息日，上午要安排孩子学外语，下午要安排孩子学习跆拳道。有的甚至还给仍在小学的孩子安排两门外语来学。本来孩子求知欲挺强来的，可是让家长这么一揠苗助长，刚刚上一两年学的孩子就开始厌学。这种现象究其根源是私欲在作祟。家长的潜意识里是想让孩子来圆他们破灭的梦想。说句不太中听的话，老的都如此了，还想让小的能有什么飞跃！基因里就决定的了，还幻想美事。都说成功来源于百分之九十九辛劳和百分之一的天分。可是没有那百分之一的天分，即使有百分之九十九的辛劳也还是无法获得成功的。观点虽有些极端。但是，如果世人能够按着自己的实际情况来确定成功的概念，就不一样了。那成功才能成为：“我欲成功成功至矣！”可国人偏偏不愿意接受那与自己相称的成功，皆幻想成龙成凤。这就难免“独孤求败”了！　

女儿上高中了。不知怎么的，在我的记忆里那个还骑在我脖子上的娃娃就上高中了。自从女儿还未入娘胎，我就当那个天下没有任何特权甚至没有待遇的“官”——班主任。最初班主任没有任何待遇，后来有了每月12元。20年间，社会平均工资涨了近三十倍，可是班主任费还是12元，十五六年没有涨一分。据知情人士说，多次上调班主任费的动议，都被上边否决了。领导说，班主任的好处多着呢。用不着浪费国家的钱。领导！领导的孩子都在重点学校，从小就孝敬老师，他们所知道的自然是“老师的好处多着呢！”。在他们的意识里，普天之下的老师与普天之下的当官的都一样！他们哪里还知道还有贫民家的孩子要上学，教贫民家孩子的老师还要给学生“反上贡”呀！做班主任的最初几年，也就是女儿还在襁褓中时，我就全身心扑在学生们身上。每月的班主任费，不仅不能给女儿添一袋奶粉，还要从我的午饭钱里分些给我的那些找不着爹找不着妈的学生们。万事不肯低头求人的我，毫几次舍出老脸求几位独身的女同事把我那没有爹收没有妈养的女学生们带回家，免得她们在外面流浪。虽然那时年轻，可是真累呀！不然也不能二十来年下来，刚刚年逾不惑的我就须发白得过半了。那年月，早出晚归。早晨走时孩子还没有醒，晚上回到家孩子已经睡着了。赶上学生毕业年级，就得在校住，并且周日（那时不休周六）也要上课。常常半夜里想念女儿，借个自行车骑一个半小时，跑到岳父那看望女儿（妻与女儿寄居在岳父家）。弄得岳父岳母都不高兴。常有怨词入耳：“谁当老师当成他那个样！”。是啊，谁当班主任同时带三个班。不但要管这些淘气包子，还得为所教的实验班的学生准备迎考。　

我是一个出色的老师，可我是一个不合格的父亲。孩子小学前我基本没有怎么管过。孩子上小学了，通过从前毕业的学生把女儿安排在单位附近一个小学里，想自己管几年。不想学校恢复完中，自己一个人要干几个人的工作。只好把女儿转回家附近的学校，由妻子来接送。　

在女儿出生前我看过不少育儿资料，可是哪里有时间实践呀！一旅美同学带美国朋友夫妇来华度假。这对美国夫妻有一个刚刚会走的男孩，当年中国的条件比现在还要差。孩子在与大人散步时，孩子掉进路边的水沟里，两位美国夫妇，蹲下鼓励孩子自己往上爬。就是不肯伸手拉孩子一把。这要是在中国，大人会立即把孩子抱起来，甚至会为对方没有照顾好孩子打一仗。然而这对美国夫妇，足足用了十多分钟蹲在沟边鼓励儿子往上爬，看着儿子一次爬上来，滑下去，再爬上来，再滑下去。直到儿子换了几个位置，爬了上来，才把孩子衣服脱掉扔了。用他们的大衣服包着孩子回住所了。同学把这个经历讲给我听时，我深深为那对美国夫妇的理性所感动。虽然同学说，美国人也不都如此教育孩子。但是美国人培养孩子万事靠自己的观念到是真实的。　

同学说，中国人对于孩子的要求大多无代价地满足。而美国人对孩子的要求却常常要让孩子经过努力去达到。比方说给两个孩子水果一大一小，中国的家长非要违背孩子欲选大的愿望，教孩子什么孔融让梨。结果使孩子们本心想要大的，却都虚伪地把大的让给别人。因此常常在孩子内心中留下许多阴影：父母偏向，向着哥哥（或者弟弟），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父母亲生的等等。即使把大的水里给了哥哥（或者弟弟）了，也会在潜意识里迁怒于对方。而美国父母对于同样的事，会给两个孩子找个活干，谁活干得好干得多，谁得大的。否则只好得小的。这些理念我都想用在女儿身上来。可是长期不在女儿身边，即使女儿摔倒，虽鼓励女儿爬起来，可是仍会内疚地把女儿抱在怀里忏悔。如果孩子摔出外伤，就会抑制不住跑上去把孩子抱起来。看来古人易子而教还是挺尊重人性规律的。　

女儿上小学时，学校常常名目翻新地向孩子推销一些没有多大使用价值，可用可不用的资料。因为家境贫寒，懂事的女儿常常回来不说，老师因为孩子不买资料，常常罚孩子打扫卫生，给那些买资料的孩子批作业。孩子经常放学回来晚，我一次利用办公事时，到孩子所在的学校，向一个在该校任教的自己教过的学生一打听，才明白其中的原委。当时我强抑制住愤怒，回家让孩子的母亲去学校与老师交涉（如果当时我要是见到孩子的教师非把那个教师打个半死不可）。老师知道理亏，此后不怎么罚孩子放学后打扫卫生了，可是还是经常罚孩子给那些买资料的孩子批作业。并且不让女儿参加他们班的期末考试。孩子的母亲到校请求老师让孩子参加考试，孩子的老师说学校就这么定了。爱找哪就找哪去。我实在忍无可忍，给孩子老师打了个电话，告诉她：“她们这种做法是违背国家法律的，本地教育行政部门也有过明确规定制止，我不管什么学校规定不规定，如果我的孩子不能参加期末考试，她就必须从这个城市消失，否则一切后果由她自负。”并且我派了一些朋友以家长的身份，同一时间到该校要求见这个老师。并嘱咐他们不要动手，只是不要告诉学校“他们的孩子”的名字就行，理由是怕学校报复。果然，学校让女儿与几位没有买资料的孩子都参加期末考试了。而且由于女儿经常给买资料的同学批作业，不但总分考了全班第三，数学还得了个全年级第一名。　

孩子上中学时，要与小学同学去看小学老师，我当时几次想阻止孩子，告诉女儿她的小学老师不佩她去看。可是我还是没有阻止。孩子在小学被老师折磨得心理落下疾病，一听老师说话就恐惧。常常早晨想起老师安排的事忘了没有准备好就吓得直哭。所以孩子上中学后，在我所任教的学校就读，尽管我严格要求孩子尊重每一个老师，但是对于那些诸如让孩子把哪些内容写多少遍的作业没有完成，我都是搪塞老师说一定帮助孩子把这部分内容落实。从没有逼女儿去完成那些老师宣泄情绪的作业。同事们时间长了知道我的意图，再有这样的作业也不敢要求女儿直接做了，而是考孩子一次，然后让她把不会的写多少遍。在我们中国，学校里的班额都非常大，老师这么做是非常辛苦的。于是我多次以同事的名义宴请各科教师，答谢他们对女儿的关照。可这一切一个普通的学生家长是做不到的。因为班额巨大，老师做不到都如此对待。要想都达到这个标准，班额不能超过三十人。可是大多数的地方官为了拍卖学校校园供他们挥霍，把学生挤在几所学校里，大量裁减教师，使基础教育的质量不但没有提高，还相对落后了。毕竟教学设备那些死的东西仍须要教师来操作。各地把拍卖校园的钱拿出一少部分，装备学校教学设备，名之曰“现代化”。欺骗舆论，欺骗无知的国人。中国教育是全中国人的教育，教育坠落到今天这种地步，国人除了牢骚，没有做出半点实质的努力。如果全国的家长，要是象谴责范跑跑一样，谴责这些学校的弊端，呼吁政府实质上改善教育条件，诸如控制班额，科学设置学时（当然几十年僵化教育下成长起来的家长们也不懂这些）等，中国的教育会有实质的改观的。那些谴责范跑跑的人口口声声说关心社会发展，痛恨范的不道德行为，可是时下学校里那些贻害子孙，影响祖国千秋大业的不道德为什么没有人谴责？难怪国际上有种观点，说中国人爱国只停留在嘴上。　

一个日本社会问题专家，在前一阵中国抵制日货，日本人不敢来中国旅游时，在媒体上告诫日本人，不要怕中国人的这些行为。中国人知道伤害一个日本人的后果，中国人的爱国只局限在口头上。没有人会冒着受法律制裁的风险，去伤害日本人的。结果他受到日本国内舆论的谴责。可是后来事实证明他的观点是正确的。日本人叹服此专家的“远见卓识”。　

女儿上初二时，我发现孩子的卧室里墙上的名星画，由女明星变成男明星了。我曾提醒孩子的母亲注意女儿的变化。可是孩子的母亲，不承认我的观点。为此我们还争执了起来。后来事实证明，那就是孩子心理变化具体化的开始。那是孩子在试探家长的反应。当时因为孩子母亲的反对，我也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最终还是发展到孩子出现早恋迹象。幸好同事们提前受我嘱托，及时反馈给我。我与女儿进行了一次长谈。　

每次与女儿谈话，我都郑重其事地要她坐在对面。我首先表示，女儿对男孩子有了好感，我作为父亲很高兴，因为女儿长大了。身体生理上成熟。并告诉孩子，古时候有地位的人家，在女孩子第一次来例假时，都是要举行仪式的。同时也告诉孩子，男女之间的感情须要身心成熟的条件。人生如同一列单行的火车，没有回头路。每个人所遇到的生活经历都是相同的，问题是人们如何对待这些大自然的恩赐。爱情是美好的，它好比一个苹果，一生真正的爱情只有一次，如果你在苹果还青时，就把它摘下来吃了，那么你一生都不会再感受到爱情的甜蜜，你所感觉的爱情只是好看诱人，却是苦涩的。作学生时，人的身心都还没有完全成熟，尤其是心理上不具备感受爱情的条件。　

爱情毕竟离不开物质的保证。一个人在自己还没有立业前谈爱情，就是一个对感情不负责的人。那个男孩子别的方面我不想评价，可是他不努力学习，不为谋求事业这个物质生活的保障努力，他对你的感情就是靠不住的。他的家再富有，都无法保障你们的未来生活。我给孩子讲了前俄罗斯经济转型期间的货币改革，所有人都回到了起点。父母的积蓄瞬间会化为乌有。只有努力学习，自己有本事，才是未来幸福生活的保障。一个男人不努力去学习，去打拼，去增长才干，长本事。而靠在一个无法保障的父母积蓄上谈感情，这种感情就如同动物的欲望。是不负责的感情。另外我也现实地告诉女儿，对于女孩子追求真爱自然是人生的权利与美好，可是在（具有现实意义的）真爱没有产生前，女孩子完全有权利追求更高层次的真爱。尽管残酷的社会现实，有钱人薄情寡义的多，可有钱人也不都是无情无义之辈。做什么事情都有风险，要是惧怕这种风险，那就去农村找个农民，一辈子不离开土地（离开土地，也未必没有风险）。人终能在物质与精神的关系中找到一个适应年轻人感情的结合点。追求更高质量（包括精神与物质）的爱情，同求学、就业一起是改变一个女孩子一生命运的不可再得的机会之一。女孩子追求真正的爱情，男人也追求真正的爱情。尤其是有地位有成就的成功年轻男士，是不会找一个在爱情问题不不严肃的女人作妻子的，中国传统的意识，男人都希望自己找的对象没有谈过恋爱。所以女孩子谈恋爱是应该非常慎重的。　

我建议女儿到大学再谈恋爱。因为大学里她所处的人群本身就是一个社会地位比较高的群体。选择高质量爱情的机率要大得多。并且告诉女儿，感情的道德在于彼此忠诚，在没有建立感情的基础上，寻求高质量的爱情是每个人的正常的权利。从时间上（中学时代），从空间上（中学校园）她都不具备建立高质量爱情的条件。如果硬要去品尝，那就是青苹果苦涩的。　

如果当时我与妻子在那个问题上达成共识，未雨绸缪。提前与孩子有步骤地沟通，就不会走到最后的地步。所以孩子上中学的家长们要着意孩子的心理变化。女儿的事并非只此一谈就起作用的。我与女儿谈过后，我又找那个男孩子谈了，不许他再去找我的女儿。如果不是我在学校长期做学生工作，学生见到我都打怵，也许那个男孩子也不会轻易地就放弃。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孩子的早恋情结消灭在萌芽中。　

女儿平日里在我的培养下，养成爱独立思考的习惯。她对我的话进行了反思后，决定悬崖勒马。我在学校也不给两个孩子单独接触的机会，放学后我都带着孩子一起回家。就这样慢慢地孩子从感情的漩涡中摆脱出来。最后的一段，她学习效果很好，凭自己的努力，考上本城两所一类重点高中中的一所。今后的三年，对于我这个作父亲的又是一场新的挑战。现在的高中学生与我从前教的高中学生根本无法类比。有过从教经验的家长，千万不要凭经验主观臆断去处理高中阶段孩子的学习生活问题。在孩子上高中前，我又与女儿谈了一场。可这个阶段的孩子不会一次性谈话就一劳永逸的。　

据过去从事高中教育的经验，对高中学生要重视沟通。讲问题凝练，重点突出，切记反复说一个问题。除非必要的重复，即使重复谈一个问题，也要换个说法。少用重复词汇。并且注意找与孩子的认知共同点。从孩子感兴趣的话题切入。口吻要以探讨方式为宜。切忌家长式的训斥。如果孩子把心扉关起来，你就再也无法进入孩子的内心世界。孩子将永远失控。到那时就只好听天由命了。等到你再找到方法时，基本上孩子已经受过伤害，难以逆转了。孩子成长过程中，关键是家长要报着一颗平常心。从培养平凡独立的公民入手，如果孩子真是一块好材料，会在父母给他的平凡基础之上绽开奇葩的。倘若父母心急，现在就按成龙成凤的标准培养，那你最后连个平凡的目的都未必达到。世人切莫不要象丁俊辉的父亲培养丁俊辉的方式培养孩子。第一，这种守株待兔的方式，成功率几近于零。第二，丁俊辉多次比赛关键时刻失手，与他的知识智商存在着必然的关系。现在丁俊辉都在补文化欠缺。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竞技进行极限竞争时会是无知的竞争，最终都是智力的竞争。　

当了二十多年的教师，在教育自己的孩子上我是不成功的。一些抛砖引玉的拙见，希望能够对正受子女成长困惑的家长有所帮助。对于孩子在初中阶段的教育，作者有系列教育文章，供大家参考。请大家以杏坛使者与褦襶子为关键字进行搜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