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抬头看天天也在哭毅峰

发表于-2008年08月21日 中午2:04评论-1条

21点38分,银鑫大厦b坐808号的窗户上出现了灯光。

沈珂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并借助手机屏幕上发出的那点微弱的亮光,在笔记本上写了些什么。放下笔,沈珂端起望远镜,只隔着一条马路的银鑫大厦b坐被他拉到了眼前。他细心地数了数上下左右的那些窗户,没错,他确定,是808号。

放下望远镜,沈珂拉好窗帘,拧亮台灯。这是一家四星级宾馆的标准间,舒适、豪华,沈珂在这里已经租住了两个多月了。这两个多月来,躲在宾馆19楼里的沈珂,仰仗着居高临下,也仰仗着手上的那架高倍数、有着众多功能的军事望远镜,已经完全摸清楚了银鑫大厦b坐808号里的生活规律。

每到星期五的晚上,都会有一位中年妇女出现在房间里。这位妇女是雍荣的、自信的。她总是先把屋子里所有的窗户都打开,然后穿件工作服,开始认真地打扫卫生。她好像是有洁癖,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都不会放过。接下来她会去冲一个澡,再换上一件质地很好的睡衣,关上灯,点起一支蜡烛,倒上一杯红酒,懒散地半躺在沙发上,燃上一枝烟,打开电视。这期间,她或许会站起来,在房间里踱踱步,趴在窗台上看看楼下的风景;或者脱掉睡衣,在镜子面前欣赏一下自已裸露着的身体。有一次,她居然还很投入很专业地跳了一段新疆舞。

这个女人从来都不在房间里过夜,只是在每次离开之前,她都会打开一个隐藏在衣柜角落里的小保险箱。她会从那个精致的小保险箱里拿出来一些东西,或者放进去一些东西。沈珂牢牢记住了那些红红、黄黄、绿绿的物品,也牢牢记住了小保险箱在衣柜里的确切位置。

现在,沈珂躺在床上,想像着那个女人的真实身份,政府官员?实业家?高官的太太?沈珂宁愿相信她是位政府官员。对于腐败的官员,沈珂的确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恨,每偷盗一次这样的官员,沈珂都会油然生起一种替天行道的美妙感觉。

“明天,明天行吗?”沈珂从床头柜上拿起一本皇历,查了查。又从兜里摸出一枚硬币,抛向空中,再接住,看了一下正反面后,他下决心了:就明天吧!

确定好了时间,沈珂轻轻吐了口气。他闭上眼睛,开始在脑海中预演偷盗的过程:早上先去退房,然后去车行租一辆豪华轿车,大大方方开进小区,用自已刚刚改进成功的那套万能钥匙打开房门,同以往的每次盗窃一样,一定要做到干净利落、踏雪无痕。。。。。。

手机响了,是短信,妞妞发的:演出结束,领导上台拉住漂亮的蒙古族女演员的手,不但不停地嘘寒问暖,而且还一个劲儿地问她叫什么名字,女演员激动地说,玛勒格碧!

沈珂笑了,“这个妖精。”想到妞妞,沈珂就有了些莫名的冲动。他回了个短信,“我下半身想你了。”隔了好一会儿,妞妞才回短信,只四个字,“妈了个逼!”沈珂大笑。

迷迷糊糊地居然睡着了,醒来已是午夜。沈珂探出头去,对面808号黒着灯,那女人已经离开了。

沈珂饿了。他走出宾馆。

七月是沈珂所居住的这座北方城市夜生活最为丰富的时节,到处都是吃烤肉、喝啤酒、纳凉的人们。走在热闹的街上,汇进那些散步的快乐的人群之中,沈珂感受到了一些孤单的苍凉,好在这份苍凉已伴他走过了许多年,好歹他也已经习惯了。

沈珂找了一个看上去还算干两个凉菜,一个猪蹄子,一瓶冰镇啤酒,自斟自饮起来。不远处,有一个很大的啤酒广场,听到那里不断传来的划拳声、吵闹声,沈珂感受到了一些来自于集体的温暧,这温暧让他想起了还是在工厂里的那些红红火火的日日夜夜,也让他再一次想起了谢力伟。

有些事情的确很怪,当你不经意地想起某个人时,这个人或许就会真的出现在你的面 前。沈珂隐约地记得科学上似乎对此也有些解释,好像是心灵感应什么的,但不管怎么说吧,在沈珂想起工厂里的那些日日夜夜,想到谢力伟的时候,谢力伟还就真的出现了。

沈珂看到从啤酒广场摇摇晃晃走过来一个趿拉着拖鞋、穿着短裤、赤着上身的人。这个人边走边从他的短裤里往外掏他的生殖器。他的另一支手里还举着一部电话,嘴里左一个他妈的右一个他妈的正冲着话筒骂着什么人。他似乎是被憋坏了,迫不急待地对着排档前的一棵小树尿了过去,害得几个路过的中学女孩只好窘迫地站在那里。

沈珂鄙夷地看着这个人,看着看着就觉得他有些面熟。当一辆汽车驶过,车灯照到谢力伟的脸上时,沈珂愣住了,他怯怯地却又满是期待地试探着喊了一声:“谢力伟?”转过头来的谢力伟也愣了一下,接着就像是大白天见了鬼似地大叫:“我操!沈珂,你他妈的还活着呀,5•12大地震没把你给震死呀?”

沈珂和谢力伟都曾是玻璃厂的工人,沈珂是维修工,谢力伟是操作工。那个时候,玻璃厂的效益非常好,总有干不完的活,罐头瓶、啤酒瓶、奶瓶、花瓶,什么都生产。

沈珂认识谢力伟是在工厂的劳模表彰大会上,但当时最先引起他注意的却是被作为奖品的一辆山地自行车。那一年,技工学校毕业的沈珂,刚刚参加了工作。

沈珂看见崭新的自行车车把上扎着一朵大红花,被厂工会的一名干事扛到了主[xi]台上,交给了工会主[xi]。再由工会主[xi]转交给厂长。这个时候,就冒出了谢力伟,他站在厂长身旁,裂着嘴,红着脸,傻乎乎地笑。

沈珂忽然明白过来这个叫做谢力伟的劳模将是这辆自行车的主人时,心里倏地就有了一种疼也不是酸也不是说不清楚很不舒服的感觉,于是,他挺仔细地看着谢力伟。谢力伟的年龄和自已差不了多少,也就是十八九岁;谢力伟头发很短,脸很白,看上去干干净净,眉清目秀的。

谢力伟给厂长深深地鞠了个躬,然后拘谨地、小心地接过自行车。在他转身准备将它高高举起的时候,却发生了点小小的意外,厂长喝水的杯子被他碰倒并摔到了地上,谢力伟下意识地去捡杯子,没想到,失去了托力的自行车却直接砸向了工会主[xi]。。。。

这样一个有趣的插曲,使得台下的职工们全都开心地大笑起来。沈珂也笑了,但笑得极其勉强。他恶狠狠地冲地上吐了一口痰,但自已也觉得这个行为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

谢力伟的自行车只骑了一个星期就丢了。这可真是件既倒霉又让人恼火的事情:“我就去动力车间洗了个澡,出来车子就没了。真他妈奇了怪了,放在厂里还能丢。这是哪个王八蛋干的,要让我抓住,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谢力伟从厂东区走到厂西区,一个车间一个车间地转。见人就问,逢人就讲。手里还拿着一把大板手。阴沉着脸。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不论是看谁,都像是在审贼。

车子没找到,谢力伟却认识了沈珂。沈珂穿着一件特别破旧的工作服,正坐在一堆沙子上,悠然地哼着小曲。看着谢力伟走过来,他懒洋洋地抬起头,乜着眼看。说实话,谢力伟还从来没有见过长得这样奇怪,五官这样不成比例的人呢。他当时就被逗笑了,觉得这很有意思,一个人都长成这副嘴脸了,还能够自信而顽强地活着,并且似乎还很快乐,在他看来,的确也是件不太容易能够做到的事情,于是,他对沈珂充满了同情,当然也充满了好奇。只是他万万也没有想到,自已的那辆代表着荣誉的心爱的自行车,此时此刻,就正在沈珂屁股底下的那堆沙子里埋着呢。。。。

是的,沈珂长得很丑,皮肤黑,眼小嘴大,还是个朝天鼻。小的时候不懂事,对于自已的长相当然谁也不会去在乎,但进入中学之后,沈珂便渐渐地开始体验痛苦了。

早恋的那些男孩儿女孩儿们,开始写日记,传纸条,一个个无病呻吟,又哭又笑的 他们看上去是那样的充实和完美,同时,也正因为这充实和完美而使他们的青春生活变得快乐无比,歌声一片。只有沈珂是个例外,他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更糟糕的是班里面居然没有哪个女孩愿意正眼瞧他一眼,相反,他倒成了他们一个议论最多的话题。比如,一位实在是闲的无聊的同学,在班里的女生当中居然搞起了这样一个调查:摆在你面前有两条路,一是嫁给沈珂,嫁给沈珂可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过上皇后娘娘才能过的奢华生活;二是去死,并且死得比汉代的戚夫人,清代的珍妃还要惨。被调查的那些女生们无一例外地选择去死,那毅然绝然的样子,个个都像是革命先烈。

宁可去死也不嫁给沈珂,对于沈珂来说,既是悲哀,更是折磨。现在的沈珂特别能理解发生在美国的那些校园枪击事件,因为在当时,他就动过无数次这样的念头,幻想着用手榴弹炸掉那所该死的学校,炸死那些嫌贫爱富、虚伪透顶的老师,也炸死那些自以为是,以欺负弱小为乐的同学们。。。。。。

那个时候的沈珂心里面是没有春风、细雨、彩虹、鲜花这些美好的东西的,只有憋闷的说不来又找不出原因的一种恨。

沈珂也常照镜子。站在镜子前,他总会悲哀地这样想:上帝在制作自已的过程当中,可能是喝多了憋着一泡尿,急着要去上厕所,所以匆忙之中很不负责任地把自已的五官随随便便捏在了一起,害得自已一出世就成了一件残次品。其实,最让沈珂困惑不解的是他的后脑勺,左半边圆,右半边扁,无论是剃光头还是留长发,都不好看。沈珂非常奇怪自已这天下无双的脑袋又是怎样长出来的,简直绝了,百思不解。直到有一天,他不小忙坐到了一个皮球上,那皮球恰恰成了一面圆一面扁。于是,他恍然大悟:肯定是自已还在很小很小的时候,被父亲或者母亲不小心一屁股坐到了头上,压成这个样子的。父亲母亲也这样的不负责任,他真是寒心透了。

没有朋友,肯定意味着孤单。独来独往的沈珂是忧郁的。但在别人看来,那忧郁就又有了些担心和可怕了。只是父母也好,老师也罢,对这一切又是无能为力的。沈珂就像是一户北国的居民得到了一盆南国的盆景,不知怎么养活了。关上自已小屋的门,沈珂常常会觉得很绝望,对于以后的生活,或者前途,他是不做什么展望的。做完功课,他会读一些小说,他愿意去感受故事中那些人物的悲欢离合。偶尔的,他也会写一点白话诗,有点像现在的梨花派。诗句当然也是多愁善感的,有些灰暗的。

沈珂第一次偷东西,正是上中学的时候,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一次的冲动给他带来的结果会是那样的愉悦,滋味会是那样的妙不可言。

沈珂最初只不过是想去偷看一下班里最漂亮的那个女孩给班里最帅气的男孩写的一封信。女孩是学习委员,男孩是班长,他们之间的秘密是被沈珂无意中发现的。沈珂很想知道那信里面究竟写了些什么内容。实际上,他也正在暗恋那个女孩。他很希望那个女孩能够注意到他的存在,他真的很愿意为她去做一切,包括去死(想到死,沈珂总会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悲壮的豪迈)。

沈珂从男孩的日记本里找到了那封信。同时,他又发现了一个更大的秘密:男孩的书包里居然还藏着一本黄色读物。

这显然是沈珂没有料到的事情。在沈珂看来,那个男孩是那种没有任何污点的优秀,类似于传说中的圣人,不但是他们全班同学学习的榜样,而且,还在老师面前格外地受宠。当然,男孩的自我感觉也一向特别的好,自信、骄傲且瞧不起人。

丢了书的男孩更像是丢了魂,那些天,无论是看谁,眼里都流露着恐惧和祈求,对沈珂也不例外。沈珂的心都醉了。他终于体验到了一种乐趣:掌握了别人秘密的乐趣。

任何事情,只要是有了乐趣,那么做起来就会是自觉的、是积极认真的。有些自卑而又有些自闭的沈珂,既然是从偷窥或者说从偷盗中找到了快乐的感受,那么,接下来全身心地去投入也就不足为奇了。于是,在初中以及技校生活的那几年里,沈珂不但偷翻过同学的书 包,偷拆过同学的书信,还翻窗户进过老师及校长的办公室。看到自已喜爱的东西,比如邮票、钢笔、钥匙扣、美术老师的人体素描什么的。也免不了顺手牵羊,据为已有。

谢力伟的自行车当然是沈珂偷的。偷车的动机很简单,沈珂实在是无法忍受谢力伟那占尽了风光和便宜后的得意洋洋。

自从表彰会之后,也真是奇了怪了,沈珂天天都能见到谢力伟。穿一双黑色的足球鞋,雪白的运动祙,把那辆崭新的山地自行车骑得飞快。有时候,自行车的后架上还会坐一个看上去蛮不错的姑娘。

其实,参加工作之后的沈珂还真的再没拿过别人的东西。他觉得自己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和过去相比,他希望自己是全新的、向上的。他也意识到了在学校里那些所做所为的错误性,他更庆幸做了这么多年贼居然没被抓到过,感谢苍天吧。他很想努力学点技术,做一个让人们刮目相看的好工人,当个积极分子、劳动模范什么的。想可以这么想,可事偏偏是于愿违的。首先是没有哪个班组愿意要他。好不容易进了班组,却又没有哪个师傅肯教他。他每天的工作除了给工友们跑跑腿、打打水,就是扫地、擦桌子。想学点技术,看来真是连门都没有的。

长相丑只能是原因之一。那个时候的沈珂也是不修边幅、邋遢的。细看看,还有些贼眉鼠眼。这是他刚进工厂时给工友们留下的最初印象。这样一幅形象,想让大家都争着去喜欢,显然也是要求太高,不尽情理了。

后来,读了很多书的沈珂,渐渐地悟出来这么一个道理:人长相的好与坏其实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漂亮好看如果又被利用的好,还真的是可以当饭吃的。比如现如今那些被豪富、权贵包养起来的二奶、面首们;选秀节目中的那些小男小女们。丑则不然。古今中外那些因为长成歪瓜裂枣而与机遇擦肩而过的故事还少吗?就说{三国演义}里的那个张松吧,仅过目不忘这一项,就不得不承认人家是个奇才。可这是这样一个奇才,当他怀揣着地图,跑到魏国去卖国的时候,却正是因为长相丑陋而被曹操所怠慢。又因为行为骄傲,而让曹操棒打。哎!真是悲衰,看来就连卖国赋也不是丑人能去当的呀。

想清楚这些、并且还能够心安理得,这都是以后的事了。没人教自己技术怕什么,索性就不学,不干活还不好么,谁不想当寄生虫,谁天生勤劳呀。没人和自己做朋友,这又有什么要紧,听说过饿死的、冻死的,还没听说过孤独死的呢,哼!

可在当时,沈珂却没法这样想。他是郁闷的,甚至都有些可怜。对,长得丑的确不是他的错,但长得丑的后果却是必须要由他来承担的,而且是要承担一辈子。在这个问题上,他是不可能不去怨恨一下他的父母的。

那个时候的沈珂似乎已经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一生。先说在生活上,打光棍注定是他惟一的选择。找个聋子、哑巴、小寡妇什么的,他肯定是不愿意的。可让一个他能看得上的女孩来嫁给他,人家还不干呢;再说在工作中,没人教自己技术,自己也就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会又怎么能去当劳模。当不上劳模也就更不可能去当班组长、调度、工段长、车间主任。也就是说,自己辛苦一辈子,也只能是个普工。

既然已经看到了一生的结局,那结局又是那样的悲衰、凄凉,沈珂还能说什么呢?还能做什么呢?激情怠尽,剩下的恐怕也只能是心灰意冷了。

在偷自行车之前,沈珂是不认识谢力伟的,也就说不上有什么个人的恩怨和仇恨。偷自行车的这个行为只不过是他又延续起了他在学校期间的游戏,找寻一下心灵上的慰籍和满足,所以当谢力伟拿着个板手、阴沉着脸,在厂里转来转去,四处打听他的自行车时,沈珂是快乐的。由于他的快乐是发自内心的,自然也就洋溢到了脸上,这也正是谢力伟觉得好笑并主动和他打招呼的原因。坐在沙子上堆上的沈珂根本就没有想到谢力伟会和自己打招呼, 那时,他想的更多的是怎样去处理埋在沙子堆里的脏物。

“嘿,哥们儿,你看到我的自行车了吗?我叫谢力伟,加工车间的。你在哪个车间,我怎么好像没见过你?”

沈珂完全是下意识地接过了谢力伟递过来的那一支烟。拿到手上,他才想起,他根本是不会抽烟的。他的脸红了。事实上,在他有记忆的这些年来,还真的没有几个人如此和蔼如此亲近地待过他。他有点受宠若惊。他语无伦次地自己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只记得,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陪着谢力伟从厂东区走到了厂西区,见人就问,逢人就讲:“看见谢力伟的自行车了吗?奇了怪了,他就去动力车间洗了个澡,出来车子就没了。”也正是那一天,沈珂明白了,贼喊抓贼的滋味其实是不好受的。

对于谢力伟递过来的友谊,沈珂是格外珍惜的。他把那友谊当成了一块价值连城的宝玉,小心地捧着,并珍惜、深爱着。即便是现在,他都执着的认为,自己一生中最灿烂的日子肯定就是在玻璃厂那几年的短暂岁月。总结起来,那几年应该是青春的、是开心的、是充实的。他入了团。他加入了青年突击队。他和大家一起去跳舞、一起去郊游。他享受着从未体验过的来自于集体的关怀和温暧。他对谢力伟是百依百顺、言听计从的。他觉得自己的这点幸褔都来缘于谢力伟对自己的馈赠。他苦恼自己尽然想不出一个好的回报的办法。而对谢力伟的呵护,他也只能把那份感激埋藏在心底。然而此刻,当他看着那个体态臃肿,不再是眉清目秀的谢力伟时,惊喜和惊讶是并存的。他不敢相信,时间真的会把一个人改变的让人如此陌生。

那一天的晚上,沈珂随着谢力伟重新又回到了还是在玻璃厂时的那个集体之中。人还都是当时厂里的那些人。聊的也还都是厂里发生过的那些事。但是在支言片语中,在穿着谈吐上,沈珂听出并看到他们的生活都不是很富裕,日子也并不滋润。是呀,当维系着他们的生机并给了他们对前途充满憧憬和幻想、因而满怀斗志和希望的玻璃厂的那座大厦彻底倾倒之后,他们只能在迷茫中各奔东西。在靠四处打工养家湖口的这些年来,他们早己失去了曾经当过主人的那份自信和骄傲。他们是小心的,小心地几乎有了些卑贱。对这个并不是处处公平的社会,怨气总还是有些的。喝喝酒、骂骂街,的确有一种发泻之后的享受。

沈珂是渐渐地感受到自己的优越的。他穿的是品牌t恤。戴的是瑞士名表。用的是最新款的手机。这和在玻璃厂时显然是判若两人。大家对他是仰视的。言语是巴结的。他们不停地问沈珂现在从事什么职业。是不是在做老板。公司的规模有多大等等。所有的问题都是沈珂无法回答的,他只能也只有支支吾吾,而在别人看来,这却更显得神秘、讳莫如深了。

不知不觉地,沈珂醉了。但更多的却是陶醉。他还从来没有被这些人如此地关注、重视和抬举过呢。在玻璃厂做青工的那些日子里,他实际上是谢力伟的跟屁虫,就有点像是电影里演的那些黑道大哥身边的小马仔,随时准备为大哥拎个包点个烟什么的。那个时候,惟有谢力伟是风光无限的。他是劳模,是党员,是团支部书记,还是青年突击队的队长。他前程似锦。那个时候,他帅气、健壮,他代表着正确的人生观。他是全厂青年学习的榜样。可此时此刻,大家分明是把他沈珂当成了一个事业有成的成功者在讨好并且崇拜着。

喝的有点晕乎乎的沈珂开始找不到北了。渐渐地,他丢掉了拘谨。腰也不知不觉地挺了起来。对于啤酒,他不再是小口小口地抿着喝,而是大口大口地往下灌了。他的话也越来越多。天南地北、海阔天空。他奇怪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这些倾诉的欲望的。他更奇怪自己的口才居然也是这样的好,简直就是口若悬河了。这些年来,沈珂的足迹踏遍了全国各地,他甚至还游览了香港、澳门、新马泰。没想到,他那些曾经的阅历,倒都成了现在的谈资了。

“到了澳门,一进赌场,我都傻了。那气派,那豪华,那老虎机上稀里哗啦的银钱声,不瞒你们说,我立刻就热血沸腾了。我先玩的百家乐,我运气真叫好,押闲是闲、押庄是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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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李杨
文章评论共[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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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闷,你怎么用ck的名字阿、at:2009年06月21日 下午3:48